31 热爱和擅长的平衡(1 / 1)
张小白第二天一早就拖着行李走了,王一一头痛欲裂去送机,唯一的正常人顾远被拉出来当苦力开车。
张小白离开之后,王一一泪眼婆娑的看着顾远,顾远原本想笑她,却伸出手来讲王一一拥进怀里,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
王一一的陆氓,张小白的陆氓,张三李四的陆氓,他只当他自己的陆氓,过他自己的人生里。这些被突然抛下的人,却会一直想念,想念他们的陆氓,想念那个疯狂而特别的自己。
回程顾远接到陈目的长途电话,说是有个电影的项目,以前陈目帮顾远联系过,导演对顾远的印象很好,本来项目耽搁了,但是现在重新找了投资,问问顾远有没有意愿。
顾远原想直接拒绝,陈目却叫住了要挂电话的他:“先见一面吧,我在北京出差。”
王一一周日留在家里做节目——我们追星的时候,在追什么?
我们追星的时候,是在追什么?在追逐,长得好看的外表,勇士的叛逆或者绅士的温和,戳到你内心的绝妙的才华,惹的你落泪的演技和唱腔。
亦或是追某些漫漫长夜里能填满你孤独的你的幻想,艰苦难熬的日子里你的精神支柱,得不到的那些最想要的美好。
在追那些易逝的年华,在追那个不能把日子白白浪费的燃烧着热情的自己。
顾远回来的时候王一一跑出去迎接他,见他眉头紧锁,便问道:“怎么了吗?目姐说什么?”
顾远拿了一张纸条,递给王一一。
“凡此种种,皆宜平心静气,长期反省,终期用吾所长,舍吾所短。若蔽于热情,以为既然热爱,必然成功,即难免误入歧途。”字迹锋刃有力,王一一很快明白其中意思。
顾远说:“今天目姐和导演一起来的,说了会儿剧本。之后就说道这句话,导演写下来给我,说可以多考虑看看。”
王一一看着客厅里顾远工作的角落虽然散乱,但全是他努力的痕迹:“话是这样说,但是怎么过仍然是你的选择。而且热爱,也是一种成功吧,好多人连热爱的事情都没有。”
顾远倒了杯水,窝到沙发里,耍赖着说:“今天不弹琴了!”
王一一知道过不了一会儿他又自动自发跑去拨琴弦,便由着他闹脾气:“我要换工作咯?有个电台找我去录一档节目,我答应啦!”
顾远从沙发上跳起来:“真的吗?”
王一一还没回答,顾远就比自己得奖还高兴地嘚瑟:“我家小二就是厉害,脆骨!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吧!!”
“啊呀不行不行,我要练习!”顾远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了吉他前面,抱上吉他,哼唱道:“怎么办,亲爱的小二,我有点……嫉妒你~~”
王一一一掌拍到顾远背上,顾远有旋律的装咳:“咳咳咳,王小二,你真让我骄傲~“
02
顾远最近事情多,只得推掉了翻译,认真在家里研究剧本。
导演常常跟他通电话,两人聊着聊着更像是朋友之间的互相问候。
张小白在遥远的漠河,室外的温度太低,还没说上两句话,电话就没电断掉了。
王一一一脸错愕。
过了会,张小白才回电话过来:“刚刚在室外,这边气温太低了,手机老是没电。”
王一一问道:“你怎么跑漠河去了?”
张小白说道:“我以前没有看过雪,现在我要在最北方看够!不过才来没几天,等看到下雪,就是电影里那种,漫天飞的鹅毛大雪之后,我再回去。”
王一一笑道:“你的店呢?”
张小白望着结晶的窗户,有一瞬间的失神:“快放假了没什么生意,我提前关了,等下个学期开学再回去。”
王一一叮嘱道:“你收着点玩儿。”
“知道啦,会每天晚上发定位给你的,别担心。”张小白总算是回过神恢复过来了。
王一一啰嗦起来和张小白她妈妈有的一拼。
张小白笑着打断她:“一一,下雪了。”
张小白在旅店的一楼的客厅里,看到突然而至的大雪,心情竟然明亮起来。
王一一不知道接什么话,干脆开始骂张小白:“我也辞职要换工作了,趁着这个空档我过来陪你?!”
旅店里的老板正在煮咖啡,张小白听着好友在电话那头担心的语气,闻见温暖的咖啡香,朝老板俏皮的笑笑,指着电话做嘴型:“啰嗦……”
老板穿着松垮的高领黑色的毛衣,灰色长裤,吸着双拖鞋,端着两杯咖啡出来。
张小白心里暖暖的,交的朋友,倒是一如既往的义气:“不用啦,你过来做什么?带顾远来秀恩爱啊?”
两人嘴巴损的厉害,闹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老板姓也姓张,张小白叫他老张:“老张,你不是爱喝茶吗?”
老张不爱说话,也不回答她,只问:“你来了漠河,也不出门,每天待在店里,今天好不容易出去,还没五分钟又跑回来?”
张小白不好意思的呵呵两声笑:“太冷了……又干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个门,又来电话了,只得回来。“
老张今天剃了胡子,整个人都很精神,圆寸干净而干练,他练得很好的身材藏在毛衣里,只能隐约感受到良好的线条。
作为老板,异常挑客人,竟然有找虐的人特意会冲着挑剔的老板预定这里,张小白看着老张的放碟的样子,心里猥琐的想,肯定女客人比较多。
老张竟然放的是陆氓的专辑,黑胶。
张小白眼睛都放出绿光来。
老张悠然回到沙发上,和张小白两人各居一头。
“失恋这种事情,就和感冒差不多,有没有药都无所谓,时间一到自然都好了。”老张声音低沉,普通话纯正,完全不像张小白开口便是带着南方口音的塑料普通话。
张小白认可的点点头:“恩,你说的对。不过我的问题不是失恋。”
“你什么时候走?”
“你是要赶我走么?”张小白嫌弃的白了老张一眼,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老张看着落地窗外飞起的大雪:“这么大的雪,傍晚开始肯定会封路了,这两天想走也走不了了。”
张小白放下杯子跳起来:“真的?!”
老张眼里促狭的光一闪而过,不答。
张小白看着老张的眼睛,突然想起车祸时的梦,那个被她拖着念遗嘱的人,他们两人带笑的眼睛渐渐重合,背景音乐是陆氓为婚礼写的进行曲。
张小白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她在梦里拼命要看清的人,原来长这个样子。
张小白在大雪封路之后,被困在了村里。
旅馆里原本要离开的情侣,只得也再多住几日。
加上老张,整间店八个人,爱玩的人每天还是一早挂着相机出门,走过好几遍的路仍然愿意趁着封路的机会再多走几次。
而神经病张小白依然是每天待在旅馆里,和老张扯谈。
两人自上次打开话题之后,仿佛旧识一般有说不完的话。
一起吃三餐,一起在中午饭后就开两瓶冰啤酒,各坐沙发一角,铺垫午睡的睡意。
老张的情史也不丰富,看起来花心浪荡的人,却是意料之外长情的人。
而张小白的恋爱简直都不算恋爱,来得快去得快,张小白一直就活得莫名其妙。
老张读书的时候是学霸,虽然他长得粗犷,像是学校里混混中的老大。
张小白一张老实脸,成绩半吊子,追星很疯狂。
老张和张小白,都是因为第一次恋爱失败之后,开始抽烟喝酒。
他们都参加过前任的婚礼,以一种失败者的姿态,让对方觉得幸亏没找这样的对象高高兴兴的结婚。
他们都追了陆氓的四场告别演唱会。
张小白前二十年的人生展开,比起老张,只差了一件事情。
老张结婚了。
老张推荐了很多歌给张小白听,十五天。
张小白每天跟老张看一部老电影,听两张旧唱片。
张小白用手机放她喜欢的歌给老张听,各种各样她最近迷上的新歌,却不跟他分享陆氓,因为她看到老张的手机里,跟她一样。
有一个分类是,陆氓的歌。
老张年纪看着大,听的歌都纯真得很。跟张小白一模一样。
他们没有一起去北京,张小白先走。
老张等老板回来再回北京。
走之前的那天晚上,老张说:“我结婚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离婚。”
张小白难得的智商上线:“你们感情真好。”
老张自嘲的一笑:“认识你真高兴,小白。”
“我也是。”
“我们以后不会见面了吧?”
张小白和老张依然是坐在沙发的两头,从来没有碰到过对方。
张小白点点头:“恩,不会再见面了。”
老张又说了一次:“很高兴认识你。”
张小白欲言又止,挣扎几许只说:“恩。”
两人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张小白不记得了。
只记得第二天一大早,张小白拎着行李下到一楼客厅时,看到吧台上周正的摆着她吵吵过几次最终都没有做的皮蛋瘦肉粥,秀气的小圆碟里放着煎鸡蛋。
老张没有出现,他的房间在二楼,从窗户往下面看能看到张小白叫的车。
老张原想送她,却不知怎的,没有提。
张小白坐在吧台吃早餐,心里一阵莫名的躁动。
从未有过的躁动。
失败的初恋也好,被欺骗的追求也好,从未有过的那种悸动。
她东西没吃完,莽撞的推开门,发现门外挂了一只风铃,被门撞得一阵清脆响声。
张小白不记得自己是否说过,为了防止她爹妈突然降临,她房间门口也挂了一只风铃。
张小白步履匆匆,都没抬头看上一眼,便急急忙忙上了车,生怕赶不上飞机般。
老张站在二楼的房间窗口,看着车里渐远。
想起张小白到的那会儿是夜里,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用她特有的略带着悲伤的朝气,问他:“还有房间吗?”
老张点点头:“多得是。”
他不过是帮朋友看店一月,他心里动荡的如同战场,是的,他从未想过离婚。
张小白在回长沙的飞机上想,原来那个人一直没有来的原因是,他走失了,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他有他的归途,张小白有张小白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