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欲与君相知兮(1 / 1)
翌日,大家粗粗用了一些早饭,便分头收拾准备上车继续前行。安心去林子里采了些野花回来,扎了两个花环,蹦蹦跳跳开心的朝费雪楠奔去。
“给,紫色的给你戴!”安心把右手上的花环递到费雪楠面前,费雪楠正收拾帐篷,闻言转身瞅了她一眼,“不要!”
费雪楠这会儿满脑子的烦闷,哪里有空来理她,每个人都在忙着,安心倒好成天游手好闲的,还有时间采花戴,真是够了,跟这种无用的人在一起,唯恐自己也会变得一无是处的。
费雪楠想着,忍不住满眼同情的叮了一眼不远处的湛台浚,那与她同样索眉的表情,惹得她突然心情好了许多。果然,表哥是不喜欢无用之人的。
“那……白色的给你?”
安心不知道费雪楠的真正用意,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给她选的颜色,便把左手的花环也递出去,“那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费雪楠站直了身子,叉腰打量着安心,安心的肤色很白,最近帮着自己解毒时放哨,眼圈都有些泛黑了。安心见着费雪楠听进了自己的话,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冲她卖萌调笑,“我第一次做,是不太好看,但你好歹选一个吧!就当给个面子!”
费雪楠深深叹了口气,安心其实并没有猜错,她是喜欢紫色的,而且安心编的花环一点儿也不丑。费雪楠弯了唇角,抬起修长的食指开始在两只花环间犹豫不定,却在刚要定上紫色的那只时,余光扫过安心身后,突然就感觉背脊一凉。
“粗俗的东西,本姑娘不稀罕!”
费雪楠忽而一扬手排开安心手上的花环,力气不大,花瓣被拍落几片,安心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她本以为她们已经是朋友,就算不是朋友也至少是盟友,为何她还是这么不容自己靠近。
湛台浚站在十步开外,默默咽瘪。
安心这几日对自己不像从前那般缠腻了,她总是绕着费雪楠打转。这会儿远远看着安心一次次吃闷还死缠不休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些气。
安心不是应该与费雪楠不合吗,怎么的水火不容的二人,现在突然就好到了这种程度!自己对安心的心思是比之任何人都特别的,安心她到底懂不懂!安心不能因为有了个玩伴就狠心把自己抛下呀!
“安心。”
湛台浚几步走近安心,低头深深的看着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失落,随即又看到她突然绽放的笑魇,竟比她手里姹紫嫣红的花儿还要美丽。阳光照在她的发上,散着金光。
只这么一眼,湛台浚已把几日的思念化为了宠溺,他从安心手里拿起那只白色的花环替她戴上,眼眸里流转的是大大的惊艳和满满的情意。
“安心果然还是适合白色的这只!”
安心抬头仰望着湛台浚,阳光下他的笑容温暖,眸子温润,晨起磁性的嗓音微哑,立刻在她心里漾开层层波澜。这几日没什么时间腻着大人,心里本就想念着,多少还有些过意不去,害怕大人误解自己的行为,正想找个机会解释清楚,不想她的大人并没有对自己失去信心,反而一直是她心里最柔婉的那股力量。
湛台浚低头拿过安心手中另一只花环,仔细拨弄回原样,侧身递给费雪楠,“不如这个就留给雪楠吧,我记得,雪楠从小就喜欢紫色,而且,没记错的话,雪楠编的花环可是一流的好。”
“真的?”
安心眨巴着大眼睛,刚刚的失落突然一扫而空,她蹦到费雪楠身边,激动的挽着她的胳膊,说到:“看来我们这几日没有白亲近,瞧我多了解你,恰好选了你最爱的颜色呢。还以为你是不喜欢花环的颜色,原来,是因为我编的不够好。”
“当然不是。”
费雪楠因为刚刚湛台浚的话感动不已,绕是贺皖州这会儿对自己会起疑,她也顾不得。费雪楠接过湛台浚递来的花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安心说着:“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你编的也很好看。”
“那我帮你戴上吧!”安心抓住她手里的花环,满眼期待的询问她的意思。
费雪楠点了点头,安心雀跃的伸手给她理着最好看的角度,费雪楠趁机低头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安心手一顿,费雪楠抬手摁住她迟疑的手,“刚刚有人监视,我怕被他看出端倪,才……”
安心侧过脸去,余光果然瞟到了马车上被撩起的一角帘子,了然的嗯了一声,替她整理好花环,轻轻的回了声,“没关系,这几日你身子还需要调息,在此之前,我会注意与你保持距离的,刚刚你那么做是对的,我懂。”
湛台浚越看越不对劲,想开口问却被安心拉着手到一旁撒起娇来,“大人,这几日你都瘦了!”安心一面替湛台浚整理衣衫,一面小心的打哑迷,“大人,你去草原想见谁?是大人物吗?是男人还是女子?”
临近目的地,费雪楠差了人去报了信,今早便多了一辆马车。湛台浚拉着她的手缓步朝一辆圆顶坠玉铃的豪华马车走着,今日她们总算可以单独相处了。
“大人,你不要总什么事都瞒着我,行不?”安心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马车上,甚至于她都未在意她们周围多了三列护军。
湛台浚脸色微恙,却依旧顾左右而言他,“安心,过几日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你开心吗?还记得你说过,去了草原最想做什么?若我没记错,你说的应该是骑马射箭吧?还有你曾经说的那段小诗……可惜啊,我并未记得全……”
安心低着头踢着小石子,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话,听他说起那“诗”,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大人这么有学识的人,也会认为那是小诗?不过几句歌词罢了。
安心理了理衣襟清嗓开口唱了起来,“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当太阳不再上升的时候,当地球不再转动,当春夏秋冬不再变换,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不能和你分散,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安心双手牵着湛台浚,一边唱着五音不全的调调,一边小步的蹦蹦哒哒后退着,看样子心情是真的很好。
湛台浚同样微笑的看着快乐如蝶的安心,记忆一下子回转,他似乎看到了刚认识那会儿的安心,她是那么阳光美丽,活泼可爱,眸子生动,气质干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湛台浚反复在心里咀嚼着安心的唱词,眼中泛起不可捉摸的失落,安心负手在前面跳跃着,不时的回头冲着湛台浚甜美的微笑。
多年后,这一幕,或许成为湛台浚一辈子无法改变的遗憾。他多想带着安心,骑马带着她四海为家,不要再去理那些纷繁的身前身后之名,他要的不多,却始终没有勇气丢掉责任,随安心海角天涯放肆青春。
爬上了马车,安心才开始打量起马车的豪奢,她不停的拉着湛台浚问东问西,偶尔把湛台浚问住,她就有些堵心,怪湛台浚太霸道没有让费雪楠和他们坐一趟马车。
可是,转念一想,这会儿的费雪楠的确还不能够与自己和大人太过亲近,她必须深入虎穴继续扮演她的角色。安心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真希望贺皖州不要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想到这里,安心突然将玩性收起,撩着帘子打量了周围,又站起身听了听车顶,确定没有外人之后,她才贴近湛台浚坐下,在他耳畔轻声的问着,“大人,你这次要见的人,很重要吗?必须见?非见不可?”
湛台浚抿了抿唇,没打算瞒着她,便点了点头,“嗯。”
“那……她是男是女?”安心斜眼笑着,露出调侃的嘴脸。
其实,她早就猜出了个大概,从费雪楠与自己讲述所有的经过之后,她凭着多年追剧的思路,总结出了三个可能的讯息。要么,大人的目标同贺皖州一样,就是那个失踪的太子,要么,根本就是大人的师妹费雪楠,再者,其实就是贺皖州了。
她们三人便是整件事的头绪,这不难猜出,即便猜得玄乎了些,却也八,九不离十吧,安心如是想。
湛台浚扬了眉,深知也无需再瞒了,他应该早判断出来,安心之所以能够和费雪楠打成一片,无外乎是了解了所有的原委,安心是个大度善良的女子,也便只有费雪楠的经历足以让安心放下心结。
只不过,他不知安心究竟了解到哪一步,他还不能随便应喏什么,免得把安心搅进这乱局。湛台浚有些懊恼,他本意是要说服费雪楠替自己带安心去幽夜与宫寒汇合,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奈何安心自个儿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甚好!
“是名女子!”湛台浚微微一笑。
不想说太多的他,也不想让安心总失落,她想猜便给她条线索,叫她自己慢慢去琢磨吧!反正前路漫漫,安心怕是这一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湛台浚闷闷的笑着,却不知安心已经在心里给自己狠狠点赞了。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安心头靠在湛台浚怀里,轻轻吟诵着这首《上邪》,湛台浚闻之忍不住含了半框眼泪,在她额头浅吻难休,双手将她搂紧在怀中,这一刻,他们彼此之间,何患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