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朝君王侧(1 / 1)
这位皇帝豪迈地撸起袖子,眼神坚定而执着:“给朕看看,帮朕把毒解了。”秋日的风有些冷,这身宫女的衣衫似乎薄了些,这么多天,依盐粽子的脚程,也该到齐国了。我低头,支支吾吾道:“皇上,我不会把脉,我不懂医术……”
“你不是庄扬的徒弟吗?”他沉声问。
“不是,轻屏是庄师傅的徒弟,我和伯父住在离庄师傅不远的地方,那阵子我正好住在庄师傅处。上次皇上去,庄师傅就可以把皇上的毒解了,没想到皇上那么快就走了。”窗外的梧桐叶子瑟瑟作响,大殿里很安静,他所有所思,终究只淡淡得说了句:“朕不得不回来。”
我瞧着外边的日头揣度着时间,他批着奏折,我在旁边随意站着,我不是周国人,周国皇帝也是管不着我的,我只想当他是蓬莱山上那个送我一曲清萧的白衣公子吧。这一摞摞奏折,每一道朱批都影响着家国天下,齐周相争,齐国的皇帝现在或许还在想着如何
“真是情深意重!”他突然出声,随手放下一本批好的奏折,又拿起一本继续看,嘴里一边嘟嘟:“哼!学医之人身上怎么也会有点草药味,你真以为朕指望你这十几岁的小娃娃解毒?小小年纪,好的不学一点,学人家孤身犯险两肋插刀,高延宗安全了,万一朕治你个欺君之罪你怎么办?”
“你不傻呀。”我脱口而出又慌忙掩口,“那……要不,您把我放回去吧,庄师傅一定会给皇上解毒的,皇上也一定吉人天相。我在这里白吃白住,对您没有用处的。”我耸耸肩。
“你朕的茶以后都由你来泡吧,省的你白吃白住不安心。”他埋头又道:“远山,什么事?”我回首,不知何时身后竟进来一人,是皇帝的贴身官宦,道“启禀皇上,裳夫人求见。”皇上刚要开口,一蓝色窈窕身影已走了进来,简单行了礼,便上前拽住皇帝的胳膊,半是哀怨半是娇嗔:“之前有什么好的,皇上都先想着臣妾的,是不是臣妾容色憔悴,皇上不愿见裳儿了。”
“裳儿喜欢朕赏给皇后的绿菊?”这位娇滴滴的裳夫人美目深情地着皇帝,微微点头。皇帝看似无意地整整她头上的金色垂扇步摇,道:“裳儿是夏天出生的,人也热情活泼,朕前几天见到一块雕刻月季花的鸡血宝石,就想到了裳儿。小裴子,朕不是吩咐了赏给裳夫人吗?你怎么当的差?”话尾声音威严了不少。
这位小裴子公公突然反应过来,扑通跪下:“奴才该死,皇上昨天特地吩咐了,奴才就寻思着,这么纯净的鸡血宝石,就该选个贵重的盒子来装,才能配得上裳夫人,这么一寻思,就给耽误了。奴才有罪,请皇上和裳夫人责罚。”一番话说得诚惶诚恐感人肺腑。
裳夫人破涕为笑,眼波流转,娇羞道:“妾身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更不敢和皇后娘娘争风吃醋,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再无它求。”
袖子被谁拽了一下,我没反应,又被拽了一下,我瞪小裴子公公一眼,他给个颜色,我便跟了出去。他一拍我额头,说:“在皇上面前伺候,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再待下去,回头裳夫人给你脸色看,可别怪公公我不提醒你。”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出来分外滑稽,我说:“那小女子就谢过小裴子公公提醒啦!”他又重重弹了我额头一下,说:“放肆,谁让你叫我名字的,叫我裴公公。”我嘿嘿笑道:“裴公公呀,你刚刚是不是骗了裳夫人呀?”他眼神一瞟:“怎么说话呢,哼!”说罢一扬佛尘而去。
下午时分,趁着皇上与大臣议事,便偷偷回到揽绿轩懒洋洋睡了一觉,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是裴公公派来的一个小宫女,提醒我该去御前奉茶了。往窗外望去,天这位善良的小宫女帮我打理好两个跟她一样的哪吒型标准丫鬟鼓鼓头,递给我一个茶盏,说:“怕姑娘没有时间,已经帮你泡好了。”我满怀感激看着她,她附耳过来,低声道:“姑娘是御前奉茶的人,又是独孤将军的心上人,以后还要仰仗姑娘呢!”苍天,让我摆脱独孤善的阴影吧!
白天晴朗,夜晚的星空也格外明亮,我想起蓬莱海,当月满时候,漫天星辰洒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上,从山顶俯瞰,像一大块上好的宝蓝色丝绸铺在大地上,仙女从天上飞过时随手撒了把璀璨夺目的珍珠,丝绸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殿门紧闭,我端着茶盏悄声入内,殿内空荡荡的,前殿、书房、用膳的地方都无一人,寝殿的明黄色帘幕低低垂着,宇文邕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我纳闷。
“谁?”一个十分警戒的声音传来,我陡然被吓了一跳,“我……我来给皇上送茶。”,半响,他从帘幕后走出,脸色似有憔悴,气势却不逊白天分毫,他接过茶来,笑眯眯问道:“睡够了?还记得给朕烹茶。”
他满怀期待的尝了一口,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猛的把茶水吐了出来。“这不是你泡的,是谁给你的?”他眼睛直视着我。我赧颜道:“皇上恕罪,我睡过头了,就……就让别人给我泡的。”“让谁泡的?”他追问。我心想,人家好心帮我,我不能把那个善良的小宫女给出卖了呀,就说道:“宫女那么多,长得也差不多,我记不住。她泡的要是不合您的口味,我再重新……”
“小语,留在这里给朕烹茶吧,朕只喝你烹的茶,而且每道工序都必须你亲力亲为。”他一本正经说道。
宇文邕啊,我知道我烹茶的手艺好,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就不能将就将就,我没说过要给你当一辈子的丫鬟呀!我要回安德王府找盐粽子一起玩耍!只见宇文邕把大半杯子茶水泼在地上,对我说:“去把地擦干净。不管谁问起,就说你的茶朕都喝了。”
我按照他的意思一一照办,回来后向宇文邕禀告:“皇上,我特地问了,递给我茶水的宫女名叫芸儿,她向我问起,我说皇上恰好口渴把茶喝了。她还问起皇上在做什么,我说皇上在把玩自己的扇子,皇上还问我扇子上该画点什么好。”说来也巧,此时的宇文邕正在把玩他的扇子,便向我问道:“那么,你觉得该画点什么好?”
“嗯……皇上的扇子,要是寻常的花鸟鱼虫未免显得小气,不合皇上身份;要是单单写几个字又显得单薄,而且……而且……”我心中窃笑着。“而且怎样?”他斜着眼睛没好气地说。
皇宫不是一般地方,皇帝更不是一般人,早上小红更告诫过我,在皇宫里要多做事少说话,一言一行不能有丝毫纰漏,耍小聪明更是要不得。可是,事到如今,发生在我面前的很多事情,即使我装作不知道,皇上也不会相信我不知道。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是个智慧超群、心地仁慈的皇帝,我还是坦白相告更好。
“伯父曾说,皇上所中的‘声声慢’是淡绿色,皇上喝茶这样小心,定是有人在茶里下毒。那个芸儿利用我害人,皇上装作不知,是因为皇上要等抓到幕后主使。”我心虚又得意地说完。
“小小年纪,你很聪明,朕没有看错人。”我腼腆一笑:“从小没有出来过,没事就靠看书打发时间,我只会纸上谈兵罢了。”
烛光下,他的脸也变得冷峻,彷佛一块冷冻了千年的冰,冰封三尺,烛火又怎能将他温暖。“皇上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要我来给你侍候茶水?”我疑惑道。
“朕不敢相信任何人,你看,这一个个宫女、内侍,保不齐哪一个就是来害朕的,他们谁都有被收买或被胁迫的可能。你从小长在远离人间烟火的蓬莱山,有一颗没有被污染的赤子之心,朕很放心。何况,有你在身边,朕总觉得离庄扬也近了点,身上的毒似乎也解了不少,哈哈!”这可真是个乐观的皇帝,我暗笑道,想到他身上的毒,又一阵失落,如果我从小好好跟着庄师傅学医术,我就可以帮他解毒,他就可以安心地做皇帝了。
“吃饭了吗?”
“没有。”
“饿吗?”
“饿!”使劲咽口水。
“远山,传膳!”皇帝请我吃了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餐,当我看到一百多道五颜六色不知名字的菜出现在桌子上时,我的眼睛感动的都要流下泪了,待宫人们退下,我便大快朵颐了一顿。皇帝吃了几口就扔下筷子,再旁边淡笑:“小语,慢点吃。”
小语,这名字,听起来还行。
晚上,我抚摸着自己肉呼呼肚子回到饮绿轩,或是积食的缘故,晚上翻来覆去。盐粽子一定急的团团转,齐国离这里千山万水,我又不认识路,逃出去不是办法。宇文邕人还不错,但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能自甘堕落地给她当一辈子丫鬟呀,这多没出息!庄师傅是不会出山的,要是我能帮他解毒,我就可以回安德王府,在我清新雅致的小屋子里天天吃好吃的,每天睡到天亮。
接下来的日子大同小异,每天早上起床去给皇帝送漱口的茶水,平时也要守着随时给皇上奉茶,芸儿经常“帮忙”替我把茶泡好,皇帝每次都把茶偷偷倒掉,每逢芸儿问起,我就回答皇上喝了,当然,为了让她更相信,有时候我也说皇上没喝。偶尔忙里偷闲,我还能出去转悠几圈,转着转着,慢慢也不迷路了。
最残忍的是,皇帝隔三差五的召独孤善前来,每次都特地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美其名曰“做戏要做全套”,独孤善面无表情,他为了皇帝可以赴汤蹈火,我表示,每次面对这张冰块脸就是刀山火海。
每次皇帝去各位娘娘宫里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总会有个小丫鬟塞给我点金银首饰,我无耻地全都收下了。他们向我打听皇帝心情如何,最近爱吃什么,我非常诚实地一一回答,当然,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他们也相信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我看起来是那样的天真无邪。最简单粗暴的莫过于裳夫人,三天两头往皇帝宫里跑,后来还着人把我请到了他的霓裳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