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1 / 1)
一星期后,我没等到乔逸,却等来了禅彤。
我没给她开门,她自己拿着另一串钥匙开门进来。
我在屋子里后知后觉。危亦有个不良习惯,就是不爱掏钥匙开门,每每总是等我去开门顺道迎接他。
所以当门被打开时,我其实还觉得纳闷,以为他突然良心发现不麻烦我了。转个头才看见另有其人。
禅彤看见我的神情不亚于看见我正吞着一口苍蝇。相比之下,我的惊讶就显得太淡定了。
一点都不奇怪,连我这样的陌生人都能有钥匙,何况是她。
只是我发现,好像任何阿猫阿狗都能有他家钥匙,就连来做饭打扫的钟点工阿姨都有钥匙,我晕。
“Who are you”她先声夺人反客为主。
我淡定咽口水:“喝点什么?”
她没换鞋,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来到我面前,大概是我坐着她站着,高高在上的气势一下子就紧逼而来:“Who are youwhy do you sit in therewhere is Yi”
我淡定站起来,视线一下子平齐,原来她比我矮一双高跟鞋的距离。
“喝点什么?”大概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一点都不想看她。
“你是谁?”她耐着性子,终于用中文问。
我略微点头:“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要找危亦,那么请于18点30分再来。或者多等一会儿,他应该快到了。”
她一把拽住我,脸色有些苍白:“你为什么这么嚣张?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惊讶。我哪里嚣张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且我和危亦又没有什么特殊关系,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和乔逸又是什么关系?”她继续问。
大概是因为她提到了乔逸,我开始觉得她有些强势,不淡定在身体里游走。
“你和乔逸又是什么关系?”我反问她。
她愣了一下,转而笑,一丝冷笑:“婚礼上你不是看见了?我是他妻子。”
疼痛在心里大片大片蔓延。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换我咄咄逼问:“所以你现在独自到前男友家来是几个意思?带着一股女主人的口吻逼问其他人是几个意思?这么余情未了暧昧不明是几个意思?”
她既然已经选择乔逸,就应该好好珍惜,为什么每一次都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显然被我吓着了,愣愣的看着我,半天哑口无言。
我绕开她去倒水喝,压压心里的火气,也压压眼里的雾气。
她忽然安静下来,整个人像被拔了刺的刺猬,平静无害的:“如果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见危亦,你是否能答应我以后不再见乔逸?”
我搁下水杯,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听见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好。”
她见不见危亦其实与我无关,可是与乔逸有关。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但是我不能让她给乔逸戴绿帽子,我不要她玷污我心中那个世界云端上的男人。
她没说话,搁下手里的钥匙,走了。她开门那一刻,我看见站在门外一脸铁青的危亦。
她没止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家伙,居然任何情况下都能对危亦视若无睹。
可这样也好,至少我能相信她真的做得到。
危亦定定站在门口,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推门进来,来到我身边,语气平淡:“我和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过来还钥匙。”
“是吗?”我听见自己声音冷冷淡淡,没音没调。
“嗯。”他拿过我隔下的水杯,虽然表情淡然无事,可杯子里的水晃得太明显,让我无法忽视。
算了。不该处处和他针锋相对。
“饿了吗?”我尽量缓和语气。
“嗯。”他点头,隔置水杯时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不亚于我。
我想,他也许比我更难过。至少我并不需要隐藏。
“出去吃怎么样?”我扯扯嘴角:“出去吃顺便兜兜风。”
他表情略微缓和:“好。”
随后我们出发了。
路上危亦虽然没有反常的举动,但他很明显不开心,因为整个人看起来高冷得不行,处处带着距离感。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在路上。又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还在路上。再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依旧在路上。
我忍不住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吃饭?”怎么吃个饭这么艰难。
“嗯。”他低声:“就到了。”
听起来像在自言自语。
我心里不禁跟着失落。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他的失落弄得我也失落了。我和他本来是这个世界上最该相互取暖的人,可却因各自爱的人相互防备,想想都觉得心塞。
“危亦,”我小心翼翼的:“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不开心?”
他像忽然拉回思绪般转头看我:“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嗯。”我点头。
他微微笑了笑,顷刻间又亲切不少:“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等我想清楚再告诉你。”
我:“那你还要想多久?”
他:“你想知道?”
我:“不是,我饿了。”
他:“……”
我:“你已经开了将近两小时。”
他:“……”
在我充满哀怨的眼神控诉下,他终于在五分钟之后找到吃饭地点。下车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他边领着我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就在前面。”
我转头看去,发现前面的大道正是通往他家唯一一条主干道,从这里开车过去不超过十分钟。然而,他居然带着差点饿死在路上的我兜了几近两小时。
当场泪奔。
吃饭的间隙,我接到来自两个古人的电话:“你在哪里?还好吗?我和麦麦看新闻了,我们回国了,你不要难过,我们会在你身边。”
我淡定吞下一口牛肉:“刚到吗?”
“嗯。你在哪里?我们去找你。”
我:“洗洗睡吧。”
“……然然,你别这样嘛。”单丹声音哽咽。
我抹汗:“我只是觉得你们刚到应该很累,先休息吧,我要想不开现在就真是我在里头你在外头了。”
危亦抬眼看我。
“然然……”单丹一副要哭的架势。
“快带麦麦一起睡吧。挂了挂了。”然后我就挂了。
危亦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若无其事继续吃牛排。
然而我做梦都想不到,一个月前还毫无关系的四个人,就是危亦,我,单丹和麦麦,居然会在我挂电话半小时后,一起回了危亦家!
万万没想到啊!
预知前事如何,且听我慢慢分析。
在我上洗手间的间隙,麦麦又一次打电话过来,危亦接了,因为那是他的手机。麦麦哭着喊着要见我,危亦就说了餐厅的地址。然后就在不远处的她拉着单丹就过来了。与此同时我在洗手间里走神。
当我回到餐桌时,她俩红着眼圈一副准备开哭的模样把我吓愣在原地。怕她们疯起来连我都打,我赶紧拖她们离开,可是危亦不同意我离开他的魔掌,僵持不下,我们就一起回到了危亦家。
回到危亦家的情况是,麦麦和单丹一脸惊愕仿佛发现原始部落的表情,我心里其实很纳闷,这两人说是我朋友倒不如说是乔逸介绍过来的朋友,她们的见识应该很广博才对,可她们的反应就跟刚从黄土高坡上出来的人一样,我很百思不得其解。
“坐。”危亦大手一伸。
我坐下了,准备倒水喝,抬头一看,发现他们三人站着。
我疑惑看她们。
单丹一脸不可思议:“然然,你……你们……同居了?”
我差点没背过气:“同居?”
“你们的衣服……”她指着不远处堆放在一起男女不分的衣服。
我一口血哽在喉咙。那个、那个钟点工阿姨怎么回事,居然把我和危亦的underclothes 放在一起。这情况,我是去拿走我的衣服好,还是拿走他的衣服好?或者是都拿走?
危亦也愣在原地,脸上表情尴尬,刚抬脚踏出去,又似乎觉得不妥,停下来对我说:“去收拾一下。”
我哦了声,乖乖奔过去收拾。
麦麦和单丹对我这副小媳妇儿的样子目瞪口呆。
在房间里分门别类的时候心里突然觉得奇怪,以前经常给乔逸收拾衣服也没觉得不妥,可今天把危亦的衣服塞进储衣间心里怎么觉得有一丝猥琐呢?
等我回到客厅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开心心的聊上了。我路过的时候都没空理我,搞得我不禁感叹,到底是来陪谁的。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这两个还没调过时差的人开始格外兴奋,拉着我东问西问,全都是关于乔逸的婚礼。
我没想好,什么都不敢说,怕她们两一个冲动奔过去给禅彤丢小石子。虽然我和禅彤分外不能容忍彼此的存在,但是丢小石子这种事我不屑做,我只会拿大石头在角落等她。
糊弄人是我的专长啊,两三句话就把她们两弄糊住了,然后倒头大睡。
一觉醒来,又是晴天。只是阳光不够温暖。
危亦居然没有去上班,我站在门口惊讶看他:“睡过头了?”
他淡然喝咖啡:“今天周末。”
“噢。”我默默点头,好心提醒他:“听说喝咖啡容易得心脏病。”
他:“……”
我:“而且你经常没日没夜工作,很容易英年早逝的。”
他搁下咖啡,一脸黑线:“……”
我走到一旁坐下,刚触到软软的坐垫,门铃就响了。抬眼朝他动动眉毛,找你的你去开。
他把视线转到电脑上,对我视而不见。
我只好狗腿的去开门。
这一门,开得我差点把自己脑袋给夹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日夜思念的国际刑警大人。
他一身休闲立着,看见我给他开门,脸上微微扬起暖暖的笑意。
我想笑,却扯不动嘴角。站在门口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走吧。”他先开了口。
“去哪?”我莫名其妙,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问他的时候人已经关上门走出来了。
“回家。”他朝我伸手,动作自然的拉过我。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了,危亦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我们。
我有点尴尬。
乔逸转身对危亦微微点头:“谢谢危先生这几日对安然的照顾,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危亦转头看我。
我点头:“噢,安然就是我。”
危亦漠然,带着距离感看乔逸:“有女主人的地方不适合她,你没有理由把她带走。”
我愣了愣,不觉垂下头。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昨天禅彤说过的话。乔逸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乔逸,他结婚了,有了他该负的责任。再回他身边,我不是女友,而是小三。
乔逸平静看他:“我不会让她变成小三。她是我女朋友,我有理由带她走。”
心里忽然暖起来。
可是,禅彤说他们已经结婚了。那么他说的不会让我变成小三,是指他只是单纯的带我走吗?还是他们其实并没有结婚?
“安然,”危亦突然喊我:“现在不是时候。”
我恍恍。一遇上乔逸我就方寸大乱,果然谈恋爱的女生情商为零。的确还不是跟他回去的时候,我连他心里什么打算都不知道。可我就是很相信他,就像过去的三年,对他的每一件事都有着十足的信任。
乔逸并没有反驳危亦,也没有强行把我带走,而是静静等待我的决定。
我想了想,觉得该问的话应该要问:“我想知道……”
乔逸静静看我,默默等我下文。
“你和禅彤,已经结婚了?”心里很忐忑,就怕从他嘴里听见“是”这个字。
“没有。”他眼神真切。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不踏实,又多问一遍,反正多问一遍又不会多长一块肉:“你们没有领证吗?”
乔逸答:“没有”,继而低声说:“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露出大大的笑容,转眼看危亦:“你看,他们没有结婚,你还有机会噢。”
如果最后我和刑警大人在一起,危亦能找回他爱的禅彤,其实也很完美啊。
危亦大概习惯了对陌生人冰冷冷的样子,即使听见乔逸和禅彤没有结婚的消息,可能心里得瑟死了脸上也没露出半分表情。
真是能忍啊。我给九十九分。
乔逸看了他一眼,低头看我,眼中似乎有什么闪过。
“打扰了。”乔逸礼貌的对危亦点个头,牵着我就走。
我边走边笑着回头朝危亦挥手再见。看,我没有借你的钱,也不用你千辛万苦防着,更重要的是你爱的人还没有结婚,多么愉快的结局。还不偷笑,卡在门口中愣愣看着我干嘛,我没有偷你家的东西,不必这么恋恋不舍。
回海景别墅之前,乔逸带我去派出所,我以为他有案子也就没多问。后来有人安排我“正襟危坐”看镜头,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为什么要拍我?
转头看乔逸。
他很平和的:“补身份证。”
我“噢”了声,后知后觉的说:“补身份证不是应该回户口所在地吗?”
摄影师不由一笑:“你不知道他是国际级警务人员吗?”
乔逸不动声色看着我。
我才明白。刑警大人了不起,国际刑警大人更了不起。
很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三秒钟后摄影师喊乔逸:“你看这样行吗?要不要再美白一下?”
我疑惑:“身份证照片还能P的吗?”
乔逸和摄影师同时转头看我,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就这样吧。”
我很没有自主权的由刑警大人决定了。
回了家,一股很熟悉的海潮气息迎面扑来,不由得心神愉悦,把窗户打开,面朝大海。
乔逸默默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却不知从何问起,想着想着,忽然想起单丹和麦麦被我丢在危亦家。
不知道想要安慰我的她们一觉醒来发现我已经跟乔逸回家了,会有什么反应。
“想什么?过来。”乔逸坐沙发朝我招手,早晨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那盆已经死掉两个多月的仙人掌还在原来的角落,一切如同那日上飞机前的早晨。
我像小汪汪一样乖乖来到他身边。
“给我说说你坠机的经过。”他很平静的观察我的表情。
我理了理思路,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叙述给他听。没敢提拉肚子那件事,不敢让节操再碎一次。
他看起来很平静,只是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
“乔逸。”我轻轻喊了声。
他回过神,眼眸温和:“怎么了?”
我想问,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就问不出口,只好倒下去抱住他。
他顺手扶住我:“想问什么?”
我弱弱的开口:“我失踪之后,你有找过我吗?”
“嗯,”他声音低柔:“能动用的国际关系都动用了,只差没把你伪装成犯罪分子进行全球搜捕。”
心里小小的暖了一下:“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爸妈?还有其他人。”
他:“……我开不了口。”
我:“可是,你要结婚了也没告诉他们。”
他把我从腰间扶起来,一种很无奈的感觉:“政治婚姻,可有可无,没必要告诉他们。”
我哭丧着脸:“你不是说会娶我吗?”居然在我“尸骨未寒”的时候大婚。
他沉默。
我继续弱弱的:“那个禅彤……”
他很自觉的解释:“认识半年。”
我闷闷“噢”了声,问:“你喜欢她吗?”
他无奈看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喜欢她?”
他:“我如果喜欢她,你就不在这了。”
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继续下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他很耐心:“谁都一样。”
“包括我吗?”我小心看他。
他头疼看我:“你说呢?”
我不知道。也不敢继续追问,只好下一个问题:“那她喜欢你吗?”如果她喜欢你,我会告诉她眼光不错,然后拿好大石头在角落等她。
他:“不知道,可能喜欢危亦吧。”
“咦?你看出来了?”
“嗯。”他点头,莫名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准备从沙发上起来,他突然单手抱住我,我一晃神,又坐了下来。
我以为他有话要说,可是坐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开口。
我不得不开口:“乔逸?”
“嗯。”他低声。
“你怎么了?”我有点不安。他很少这样,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该不会我出事的时候他悲伤过度酒后神智不清把禅彤给办了所以才要结婚的吧?
我一时脑洞大开。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想多抱你一会儿。”
……这么直白。
我有点犯难。要不要转身回抱他?可是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了,转个身有点困难。
“乔逸……”我支支吾吾:“你抱好了吗?”
他:“嗯?”
我:“我饿了,你去煮早餐好不好?”
他默默笑了笑,松开我闲庭信步去下厨。
我偷偷笑了一下。终于可以不用再吃外卖了。
他和禅彤之间,我的意思是,还要不要告诉他禅彤想要嫁给他的真正原因?不过他也说了,政治婚姻,大概他也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