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无花的神色无奈中又带着点纵容,这神情哪个女子见了不会软了心肠?
但秦舒窈的神色却偏偏越发冷淡了,她实在不是个能以常理度之的女子,就是原随云心思叵测,又与她一起长大,不也摸不准秦舒窈的心思?
无花的手段对付一般的女子绰绰有余,但对付秦舒窈?
“你实在是我见过最为合心意的男子,知趣又谦卑,远没有如今男子惹人生厌的自大。”秦舒窈叹道,“你若真的如当日神水宫外说的那样,该多好。”
无花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让舒窈知道这些的,但舒窈实在太过聪明了,女子还是笨些更好。”
秦舒窈笑了:“刚赞过你,你便又嫌弃我太过聪明了。你该知道,在人情世事上,女子本就比男子更聪明,笨的都是给男人看的。”
无花叹道:“我确实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舒窈的聪慧,想来我的那些算计也都瞒不过舒窈了。但我却实在想知道,舒窈既已猜疑,又为何还要陪着我演戏呢?”
秦舒窈微笑道:“我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好一个‘顺其自然’!”无花的眉梢扬了扬,“既如此,舒窈为何不再演下去?偏要在此刻挑明了?”
秦舒窈悠悠叹道:“我本也想再等等的,石观音一死,你尚有三年孝期,而事缓则圆,三年,什么事都该尘埃落定了。”她转头看向那隔着两间房的墙壁,略显嫌恶道:“但我实在不想旁听一夜□□,我的洁癖真的太严重了。”
无花沉默了许久,烛火在寂静的夜里绽出了一朵火花,发出“噼啪”的脆响。
秦舒窈站了起来,她披在肩上的外衫垂着令人心动的幅度,如瀑的发丝更是带着夜的幽香。
无花怔怔地看着她,嘴角微微翘了翘,道:“你可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家母曾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但舒窈的出现却又让我对女色的认知更上了一层楼。”
他的眼底流露出了几分迷醉,道:“但家母美则美矣,却也是世人所知的蛇蝎美人,这样的美人我一向是欣赏有余、喜爱不足的。可是舒窈不同,你实在不能不让赏花人心动。”
秦舒窈一手拽着肩上的外衣,闻言,只道:“你若是赏花人,我却是不愿意成为那被赏的花的。”
无花无奈一叹:“无论如何你我相识相知一场,但舒窈今夜既已说出绝交之言,那么你又想将我怎么办呢?”
秦舒窈无奈道:“你既未参与石观音的阴谋,卖国求荣之事也尚未发生,我自是不可能按未发生的罪责来惩戒你,也没有那条律法能审判你。”
无花有些好笑道:“舒窈竟不准备杀我以绝后患?”
秦舒窈微微垂眸,神色黯然道:“我在你眼里便是如此嗜杀之人?”
无花摇头:“不,我只是不知能重伤家母、算计蝙蝠公子、击杀史天王的人,竟会对我手下留情?”
秦舒窈伸手抚了抚无花姣好的脸,忽笑道:“因为你并不相信我喜欢你。”
无花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说道:“但舒窈的喜欢大抵也就如喜欢一朵花、欢喜一杯茶那般吧。”
秦舒窈微微苦恼地说道:“这样的喜欢难道不好吗?以最纯净的心情去喜欢一个人。为何男女之情就一定要染上□□、夹杂种种杂质?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你们。”
无花看着她峨眉微蹙,满脸不解,只觉得她说着“你们”,却像是在说着“世人”。她无法理解世人,她在某种程度上才是真正的世外之人。
无花只得说道:“那便不要理解便好了,舒窈何须为他人烦恼?”
秦舒窈有些欢喜地笑了:“你看,你这话说得多好,就为这个,我也不能让世间少了一个这样的妙人!”
无花抿嘴笑了笑,但心却微微沉了下去。他已经听到了客栈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沉重却错落有序。
他轻叹道:“但你也该知道,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却可能要杀你的!”
秦舒窈嘴角的笑意自信而张扬,瑰丽地如同傲枝的玫瑰花:“我很期待。”
来人停在了门口,轻叩房门,道:“秦姑娘,我等来请无花大师。”
无花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要将我交给朝廷?”
秦舒窈缓缓道:“不,准确点说,是那位王爷。”
无花冷笑道:“有何区别?”
秦舒窈叹道:“你并不是个真的清高又淡薄的人,你又野心,也有能力,王爷正在用人之际,你为他做事岂不比你远渡扶桑好?”
无花冷冷道:“你如此为‘他’着想,可真是让人吃惊!”
秦舒窈不以为意,只笑道:“我终究不适合算无遗策的活儿,总得为往日的知己寻得一个合适的谋者才是。”
无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道:“好一个‘知己’!他是你的知己,我却只是你全身而退的筹码了!”
秦舒窈没再说话,只一扬手,屏风上的披风就已在身。
而下一刻,那叩门的人已经带刀进来了。
不是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但无花更希望来的人是那位总是挑三拣四的刘校尉,也不愿意看见眼前这一队王府的护卫。
这一队人哪个都不比刘校尉功夫差,但锦衣卫好歹效忠的是皇帝,皇帝却是绝看不上他这个还俗的和尚的。而这队人效忠的却是那位王爷,而那位大抵已经和秦舒窈通好气了。
无花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还看见门槛外,两个护卫手里提着一个女人,一个浑身赤/裸却已昏死过去的女人。那是代号樱子的忍者,美丽的女人被毫不怜惜地被提在手里,就如同猎户提着一只垂死的兔子。
他目光冰冷地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舒窈脸上。
他忽的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舒窈啊舒窈,你竟是要把我交给这群人吗?但无论如何,我却是不想顺着你的心意去走!”
秦舒窈也笑了,她看向无花的眼神失望而惋惜:“我了解你,你并不是一个愿意就死的义士。”
话语间,她已经动了,没人看清她是怎么从无花面前绕到他身后的,但等旁人看清她的身形时,无花已经倒下了。
秦舒窈细白的手指轻轻掰开了他的手,从他的指缝间拿出了一枚药丸,黑色的药丸不过米粒大,散发着微微苦涩的药味。
秦舒窈轻叹了一声,道:“狡兔三窟,聪明人总是会给自己准备条后路的。”她转头看向带头的侍卫,笑道:“如今,他的后路已被我截断,到时,还望告知王爷,此人可用也需提防,一旦被他找到生路,我可不能再为王爷找出这么合适的一个人了。”
天已破晓,残烛垂泪。
南宫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秦舒窈身旁,少年清亮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答应我的会成真吗?”
秦舒窈一双眸子注视着天边泛起的白光,头也没回,只道:“自然,没人会知道你参与了石观音的阴谋,你为父报仇岂不天经地义?杀死扎合木四人的难道不是秋灵素?”
南宫灵神色复杂地看着秦舒窈姣好的侧脸,喃喃道:“我还会是丐帮的帮主?”
“自然。”秦舒窈微微勾起了唇角,“你和无花,一个在江湖,一个处庙堂,不是很好吗?”
“是啊。”南宫灵苦笑,“即使我会成为朝廷在江湖的棋子,即使我哥……我哥相当于压制我的筹码……你当真是算无遗策了!”
秦舒窈笑道:“既然不甘心,你又何必答应我去对付那个女忍者?让你哥去扶桑岂不就无后顾之忧了?”
南宫灵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也有野心。也因为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汉人。”
话语落,房间内再无南宫灵的身影。
秦舒窈伫立在窗前,直到阳光如轻纱般透过云层挥洒在她身上。
她洁白的手指轻轻叩了叩窗棱,缓缓地回头瞧了眼再无旁人的房间,空中似有轻笑一闪而过,再瞧去,伊人再不见。
等半月后,原随云手中的玉珏又凑成了一对,而那位倾国的佳人,或许在远方,遗世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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