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衡阳(1 / 1)
由于指挥失误长沙很快失守,中日军队鏖战于战略要地衡阳。留守衡阳的正是顾清明所在的第十军。
顾清明和他的部队坚守在衡阳,修筑公事,抗击外敌,寸土不让。他因为无故离队被撤职成了参谋部的普通参谋。又因为数次带队杀敌荣获忠勇勋章。不过这都不再重要,随着日军的兵力部署加剧,衡阳城粮草断绝,加上援军无影。他们无数次的陷入绝境,顾清明只能在极少的战斗空隙,偶尔的去想起萧雨。他知道,萧雨还在重庆的家里等着他。他必须活着回去。战事紧张,顾琴韵用尽办法送进一封电报:父老/雨病/何解?盼归!
面对着如山的敌人,他必须鼓起勇气,不但自己不能放弃,也得鼓舞士气,让他身后的战友不得放弃。
战争持续了近四十多天,衡阳城山为平地,双方的血战无数,战死的士兵几乎填平了衡阳城下的战壕,第十军原本建制不全,下辖第3师、190师和预备第10师。在190师的3个团中,只有570团是完整的建制团,568团和569团都是只有干部而没有士兵的架子团。所以第10军名义上是3个师9个团,实际仅7个团,且刚刚经过常德会战而未及补充,加上临时配属的暂54师1个团,总共才8个团1.7万人。,总部曾表示只要方先觉坚持守住衡阳两个星期,总部就会派出援兵,到时就能力挽狂澜。可是坚守衡阳四十多天了,张家山血满战壕,土壤都变成了红色,衡阳城阵亡了四千将士,还有九千多根本没有战斗力的伤兵。城外也不见援兵到来,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第十军将士艰苦血战,寸土必争。7日日军第11军司令横山勇也亲自来到前线督战。当天日军终于突入衡阳城内,第十军守军依然坚持巷战。方先觉军长见大势已去,以悲痛欲绝的心情,向军委会发出最后一电:“敌人今晨由城北突入以后,即在城内展开巷战。我官兵伤亡殆尽,该再已无兵可资堵击。职等誓以一死报党国,勉尽军人天职,决不负钧座平生作育之至意。此电恐为最后一电,来生再见。“
至8月7日傍晚,衡阳危在旦夕,日军破城而入,进入巷战,城内指挥通讯系统全部中断,弹尽粮绝,援军无望,已在沦陷边缘,方先觉举枪自尽,被顾清明拦住,顾清明只问了方先觉一句,军长,你死了城里的伤兵怎么办?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方先觉半晌无语。参谋室里,隐隐的有哽咽声。这些的铁血汉子来到战场都不怕死,可是他们这样死的太过委屈。
方先觉明白,那些士兵,那些平民都是国家的财富,日军的仇寇,他要是一死,牺牲了近四万人的日军怎能不屠城报复?随后,召集四个师长商讨最后的行动方案。方说:“不是我们对不起国家,而是国家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不要国家,而是国家不要我们!”尔后,指示参谋们拟出停战条件,大意:(1)要求保留第十军建制;(2)要求日军进城不杀害俘虏;(3)要求日军对受伤官兵给以人道待遇;…
8月8日,日军以谈判为名扣押方先觉,同时报纸发文,伪称,方先觉等带领第十军接受无条件投降。第十军群龙无首,只能含泪受降。直到最后一刻援兵依然杳无音讯。其间,第十军警卫营的营长带着手下一个连突围,打了一圈,再冲进来,也没看到一只援兵的队伍。
顾清明等军中长官负着伤亲自带兵上阵,守到最后一刻,进入巷战,血洒长街,依旧无法阻止败局。
衡阳城守了四十八天,弹尽粮绝,日本的报纸虽然宣布是方先觉主动投低,但是,在日军的战报里,第十军的将士却被称为战俘,被俘士兵在押解途中发生叛乱,四处奔逃。副参谋长顾清明既不在阵亡名单里,也不在投降名单里,失去联络,下落不明。
这些萧雨都不知道,她躺在黄世卿的家中接受针灸医疗,正在慢慢的好转之中。
她这次发病也算因祸得福,醒来后,记忆虽然没有恢复,眼睛却渐渐的有了光感。虽然还是看得模糊,但是,总算是对光有了模糊的感觉。
黄老先生生判断,她的视力有个三个月的敷药,就能重见光明。
喝了药,张妈拿了碗筷下去,萧雨感觉到身边有人。气息虽然清浅,但是,她听的出来。
“是谁?”她有些紧张的抓紧手边的发簪。这是张嫂为她挽头发的,被她暗自留在手边。
“是我,别怕。”来人声音低沉温柔
“楼先生”萧雨认出他是楼之明。应当是晚上了,他怎么来了。
“楼先生来了?”
楼之明怜惜的看着萧雨,目光里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开口。他不敢再提过去,怕刺激她,让她出危险。
“来看看你,好些了么?”他声音温柔,语气轻缓,满满的关心。
萧雨感觉到他的善意,便不再防备,放松了手上的木簪,扶着床头缓缓的坐了起来。“好多了,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楼之明想靠近,他一动,萧雨便紧张的有些僵硬。
楼之明只能停下脚步,咳嗽一声,劝道:“你身体不便,不要起来了。”
萧雨摇头:“你是客人,我也躺了一天了?”
楼之明心里闷闷的疼,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有想吃的东西么?”
她躺了许久,今天可以不用人扶着就可以坐起来,自己也觉得舒服许多。吃药吃的她胃口全无,实在想不起来想吃的东西。
“没有”她笑着拒绝。
“我给你带了点银耳粥。古田的银耳,加了冰糖。”
楼之明放下手里的粥桶。
“麻烦你了。”萧雨笑着谢过,却没有品尝的意思。她喜欢银耳却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而且她因为看不见,吃东西的样子也并不美观。
“我倒给你尝一尝?”楼之明神奇的变出一只碗 ,倒了一杯银耳粥给萧雨。
“尝尝”楼之明靠近萧雨。
萧雨后退了一些,不肯去接。
楼之明的手停在了半空,手里的碗,比千斤之铁还重。
萧雨,她在防备他,把他完全的当成了陌生人。
“你十六岁的时候在法国,我是你的拉丁文老师。”楼之明的声音像许久没有滋润的机器,暗哑干涩。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艰难,每一个字都刮着他的灵魂疼的几乎说不下去。
“老师?”萧雨放松了神经,明白了自己和楼之明竟然是旧识。
“是。”楼之明心疼如绞,不敢看她,低声答应。那个女孩儿不再回来,从此萧郎是路人。
“你回来很久了?”萧雨很高兴又多了一个认识自己的熟人。她的头还没开始疼疼,让她有兴致聊天。虽然方才喝下的药力让她有些困意。
“是”楼之明收回了手里的汤碗。他想只要她不再防备自己就好。
“听三姐说您的夫人很漂亮。人又和气,等我好了一定过府拜会。”
“胡说什么?”楼之明想着否认,却不知如何否认。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背后的真相事关机密,错一点,在重庆的情报系统便是巨大打击。全世界都在看这里,他身后是同志,理想,信仰,还有中国的战局。随着根据地的壮大,老蒋已经暗自下令节制共军的根据地,随时备战。要是暴露了自己是打入敌人国防部的高级军官就给了国民党刁难延安的口舌。唐采薇,明诚,家里人,甚至和他有过接触有过交往的人全都得死。他错不起。
萧雨笑,清瘦的脸上有着从前讨好他的影子。楼之明贪婪的看着,用力压抑着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萧雨只是套近乎,并不是真的想和楼之明谈他的家庭。
“听大姐说,您是她的同事?”萧雨仰着头看着楼之明脸上微微的泛起一丝红晕:“您还是绍桓的顶头上司。”
楼之明只觉得头里嗡嗡作响,她竟然叫顾清明绍桓,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顾清明的未婚妻?
他有一个唐采薇,她的身边就出一个顾清明。
他和她如同天堑相隔,对面不得相识。
听见楼之明很久没有声音,萧雨轻声的问“那你知道绍桓他怎么样了么?”
楼之明狠狠的盯着为顾清明担心的萧雨,一个字也不想说,他恨不得顾清明就这样生死不知下去,他却不敢说错一个字让萧雨受一点的刺激。
萧雨有些紧张:“大姐说绍桓正在执行秘密任务。消息保密,那我就不问了。”
她越慌乱,越紧张,越乖巧,楼之明的心越是疼的厉害。
他不语,转身便走。
“老师,你要走了?”萧雨听见他的脚步声,以为自己的问题越界,不好回答。
“云南那里战事紧张,运输线上每天被飞机轰炸,我明天到那里处理物资运输问题”楼之明赌气一样的告诉萧雨自己将赴险地。他就是想让萧雨担心自己,挤去她心里顾清明的位置。
“啊!那你注意安全。”萧雨自己就是伤在空袭之下,忍不住一声惊呼。
楼之明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满意的点点头。
窗外传来两声奇怪的鸟叫
楼之明知道有人来了。他可以看望有师生之谊的萧雨,却不能久留。
“那我先走了。”楼之明柔下了声音。“别忘了喝汤。”
“老师,”萧雨叫住他
“嗯”楼之明站在门前轻声回应。他不敢回头,手微微的发抖,萧雨,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有个叫王国栋的人和我打听过你,还有一个叫明楼的人。”王国栋阴阳怪气,感觉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坏人。
“我知道了。”楼之明点头。他的肩沉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回头的力气。
王天风还是盯上了自己,从未放弃过对自己的怀疑。毒蛇和毒蜂总有一战。萧雨,还是不要被卷入这场战争好了。
到了萧雨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顾清明回来了。满身是伤。清瘦的只有骨头,还带着一个叛国投降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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