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1 / 1)
那一年的恐怖袭击事件让齐渺渺认识了裴正阳,她把他带回照南后就飞往国外,只留下阿药一人陪同。
阿药是个沉默的男人,从小在齐家长大,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模样,越长大越是严肃,整日穿着深色长褂一副老学究的做派,虽然是捡来的孩子,但又不是养子也不是仆人,很难界定他在齐家的地位,却又是谁都不敢得罪的一个人。
除了齐渺渺。
每年她都会回照南看裴正阳,但是呆的时间也不长,有时短至一天有时长至一个月,阿药是不在乎这些的,他看惯了她的耀眼和来去匆匆,她的眼光不曾在他身上停留,他的专注也从不在她那边。
似乎是很随意的连点头之交都搭不上的程度,突然在某一天有了交界。
齐渺渺去了临城,然后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喝的醉醺醺的坐在花园走廊的台阶上,没有人来打扰,因为照南的庭院一到晚上就没人了。
阿药现下正为新研究的药物发愁,一时恍惚没瞧见那人,就这样一脚碰上差点踏空摔了,好在手边就是扶栏,他抓紧了才没使得两人陷入狼狈中。
不过齐渺渺倒是醉的很,一点都没感觉到,摸着栏杆靠上去一声不吭,是睡着了吗?阿药想着,抬腿想走,脚下却被人抱住,抽不动只好僵硬在原地。
“况祁沣,你究竟爱她什么?她有哪点比得过我,不过就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的,到底有什么好的?”她说的是谁,阿药一点儿都不关心,“嗝……”一串酒嗝,阿药身体不做声色的前倾着,“我的爱一点儿也不少,也不少……”她哭了,就像每一个想要却得不到爱情的女人,脆弱又可怜,独自抽泣的时候困苦不堪。
她哭了,与他有什么关系呢?阿药拽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药有晨跑的习惯,时间比打扫的阿姨都要起得早。看到齐渺渺瑟缩着躺在地上,他第一次有了想放弃晨跑的念头。
他上前用脚尖碰着她的胳膊,她没反应。他蹲下来用手拍拍她的脸,还是没反应,没法子了就下手重了点,谁知一手掌还没拍下去齐渺渺醒了。
她睁眼看到他没来由的吞了口唾沫,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脱下长褂一身休闲装的阿药似乎也很有魅力,只是……“你想打我?”她质问着。
阿药见她醒来也不想多费口舌,起身继续晨跑,未料左腿又是被人抱住,齐渺渺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黑眼圈的范围又扩大了,她的眼睛肿了之后反而没有了往日的嚣张,“阿药,连你也要欺负我?”
他呆愣一会,想起昨晚的“见死不救”的确是欺负了。他刚想开口,她打断他的话,言语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算了,连你都敢小看我了,看来是我太忘形了。”
左腿松开束缚,他获得自由,只是看到齐渺渺羸弱的背影,想起她昨夜令人疼惜的泪,双腿就像被地里伸出的魔障缠绕住似的,逃不开了。
生在处处阴险狡诈的齐家,齐渺渺早就应该练会金刚不坏之身,可是她却非要一次次在他面前展现她的柔弱,是命运吧,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知道齐父还有个私生子,并且需要换心一直被娇养在外这件事时,齐渺渺已经肯跟阿药开玩笑了,她笑着对他说:“阿药,你看,原来我一点儿都不孤单,我有这么多兄弟姐妹呢!”她的妹妹是私生女,她的弟弟是私生子,她在国外这么多年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阿药淡然的翻着药书,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左耳听着她的哭诉右耳就倒出去了,这也是齐渺渺最看好他的一部分,阿药不会出卖她,至少现在不会。
“阿药,你一门心思研究药物,有什么药是能够控制人心的吗?”
“没有。”他果断的拒绝了她。
“我想也没有,”她落寞的离开,背影依旧不堪一击,“既然没有,不如就研制出能够把人慢慢折磨到死的药。”
她的背影看不到了,他才肯说上一句,“太残忍了。”
话虽这样说,而后他却开始钻研,当那药用到裴正阳身上时,他才皱眉觉得不妥。裴正阳认识他多年,第一次看见阿药有不忍心的表情,“别太在意,我都不在乎,你担心什么?”
“这是担心?”
“那不然呢?”
“并不觉得。”
药随着针管刺入皮肤,注射的过程很短,但药效在十分钟后真正显现出来,裴正阳咬着牙忍受,汗珠还是不停的跌落,铁骨铮铮的汉子经历了人世沧桑却依旧有对未来的渴望,然而生的希望太渺小,他不做打算也未曾再有过期待。
“你到底在乎什么呢?”没有人可以冷漠到他那样,只对药物钻研再无其他。
“似乎没有。”
似乎?“那就是有了。”
“你呢?”完成了那人的安排,阿药有些放松。
“我儿子。”裴正阳的药性已过,但时日无多,他背靠书柜叹一口气,“如果他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恐怕不行。”他们都明白他儿子是有作用的。
“你可真直白,要不是我现在没力气,我肯定冲上来打你一拳,”裴正阳咬牙笑着,又不是真的生气,“不对,是打两拳,不,还是打十拳好了。”只是在感叹生命的不公。
“我可以帮你。”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帮我什么?”裴正阳抹去额头的汗,不曾在意的问。
“我的精力只够救一人。”
他眼睛发亮,药性又将开始,“救我儿子。”
阿药觉得裴正阳这人很不错,也仅仅是一个念头而已,他要做的是按时记录他的病状,头一个月最难熬,也许忍不住人就没了,他再同情一个人也不会放下手中的药,当然,他也不曾善良过。
每一个举手之劳只不过都是他一时兴起,阿药每一次从齐渺渺身上看到的都是一场败局,正如他从裴正阳和况祁沣手里将她带出那刻,他看得出来况祁沣这人也该是天生凉薄的命却不知被谁改了命局突然转了性,疯也起狂也罢,齐渺渺再也不会去找那人了。
“我用了药。”
秋风起时,气候还是很闷热,齐渺渺坐在照南的庭院石凳上,他看着她像是老了十岁,两眼再也看不到华彩,“我想知道折磨到死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她说完,阿药就转身走了,再次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渺渺低头抹去眼角的泪,喃喃自语道:“多狠心啊,你们都一样狠心,阿药你比况祁沣还狠心,明明知我醉酒却还是把我一人舍在庭院,也好,从一开始就这样凉薄冷漠,也好过之后的温情脉脉。”
阿药几乎是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的回到了药房,他是研究药的,他以为此生最爱的莫过于此,他甚至庆幸自己达到了古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然而,他错了,他错的离谱。魔障入了心智,乱了心,难道要舍了不成?哪能舍去心的?舍去了还能活吗?
他翻箱倒柜的捣鼓自己的宝贝重地,找到了多年前研制好的药,他将它拽在手里,他想告诉她,这个药能治好,就留在照南好吗?
可是一开口变成了,“我可以救你。”居高临下的口吻,是齐渺渺最不愿意听到的施舍语气。
“不用了,慢慢等死就好。”
她淡定的回答,阿药却气的不行,“你还爱他?”气着,脸色依旧冷着,穿着一身老学究长褂竟然连生气都是标准冰山模式,她背对着他来不及看清他的眼神,也许只要她看一眼就明白了。
她没看,所以开口才肆无忌惮,“我爱他,这么多年从没变过。”
“那好,你就慢慢等死吧。”刹那间,心是没有感觉的,直到转身走了几步阿药才觉得这话说得后悔了,痛就像蔓延的藤蔓缠绕着每一处,无法动弹。
“如果可以,请将我的心给我的弟弟。”到死都要再命人一次,不愧是齐家大小姐。阿药只停留一步,接下来仓皇而逃的脚步声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她,应该没有吧,他嘴角无力的嘲笑着自己,笑自己终于得到了报应。
如果可以他也想冲到她面前大声的告诉她,我不要你死我可以救活你啊,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你折腾十几年还不够吗?有人想在你身边,你就好好的呆在他身边不可以吗?被人践踏的爱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被人践踏的爱?说得是自己吗?
“阿药,你在乎什么?”
“没有。”
其实有的,那人,他很在乎。
再后来,齐渺渺躺在他的手术室里,所有人都在劝着他,“她快死了,你让她去吧。”不,你们怎么有资格说这话?他可以带她重新开始,过着不同的生活,死怎么可以?
他一刀下去,也许就是解脱了。齐渺渺睫毛微睁,似是挣扎着让他放弃,阿药俯身在她额前贴上一吻,似是劝解着告知他的目的。
没有人可以带她走,除非他自己。
“阿药,你在乎的未必是自己最想要的。”有时候得不到是很残忍,但在乎的就得拼死得到,拿不到就抢!
他与她是一路人,他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后来,他才明白,那种魔障是一种□□,叫爱。
“你爱我吗?”女孩天真的脸庞泛起红晕,似乎得不到答案就不肯罢休。
“爱。”这一次,阿药回答的很认真,女孩依旧不依不饶,“有多爱呢,是一年三年还是十年呢?”
“一辈子不够的话,下辈子,下下辈子。”三生三世不够,七世,一百世……“渺渺,我想你。”
“笨蛋阿药,我就在这里啊!”
“对啊,你就在这里,我却一刻都无法停止的想你。”女孩的脸通红,阿药看着她,仿佛看到了齐渺渺醉酒后抱着他的腿撒手不放的天真样,“阿药,连你也瞧不起我了。”
“再也不会了,渺渺。”
他的齐渺渺是属于现在,过去的齐渺渺不属于任何人。那份魔障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像他却还是他。
女孩是齐渺渺,却再也不会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