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儿女的婚事（1 / 1）
仔细端详怀中的婴儿一会儿，清盛咂咂嘴:怎么就看不出是谁的娃呢？
他扫视一圈，看到幼弟阴沉的脸色，心中暗笑。他刚回来就听说了，小子，那些权势滔天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牵上线的，你不忍气吞声，人家怎么了了你的心愿？现在好了，你那心尖子不理你了吧。说心里话，他是希望阿绫更倾向于重盛那一边，儿子那边能填一个助力。他又看看儿子，嗯，气色不错，看样子某人的效果是比良药还立竿见影。
他想想说道：“我今天也累了，你们也各自散去。阿绫留下，平太和小空也留下。时子，”他看向妻子，“我在信里说的事，你可以和重盛商量着怎么办。”
“是。”时子笑着说。
逗弄了胖娃娃一会儿，清盛与阿绫聊起了现在福原的日宋贸易状况，成绩喜人，收获颇丰，清盛很满意。然后，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想你肯定也听说，我从宋国进了一批稀有的货物。”他喝了一口热茶，“我也不瞒你，这是我用来向法皇提亲用的。”他看着阿绫，“我要让德子入内。”
阿绫笑笑，“不只是入内吧。”
“那是当然，”清盛大手一挥，“我要让我的血脉，留在皇室！”
“父亲大人果真大手笔!”阿绫微微一笑。
“你怎么想？”清盛问。
“我？”阿绫想想，“如果要让地位稳固，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不过，法皇会答应吗？”
“他会的。”清盛自信的一笑，“如果他想要江山稳固，就肯定不会拒绝。”他看看阿绫，半开玩笑地说道：“听说他也很信任你，你适当地吹吹枕边风，说不定事半功倍。”
“父亲大人，这个玩笑不好笑。”阿绫笑笑，“为什么大家都要认为我跟法皇之间就一定有什么呢建春门院夫人可是一直都在场啊。”
“你经常出入宫廷，圣宠优渥，有人嚼是非是难免的。”清盛皱皱眉头，“说到这里，你听没听说，今上与他的乳母关系暧昧？”
“您说的是帅局公子夫人？”阿绫吓了一跳，“今上才多大？依恋是可能的，但达不到暧昧的程度吧。”不过说实话，那位公子夫人确实是个美人。
“那次我见到了成范，听他那意思，是想把女儿送进去，希望我多照拂。”清盛嘿嘿一笑，“这小子倒看得透彻。”
阿绫笑而不语。
“罢了，身为一国之君，三宫六院也是正常，只要不碍我的事就好。”清盛摸摸下巴，“还有一件事，我已经让时子去准备了，就是平太的元服之礼。”
阿绫眉心一跳，一旁正看着两个妹妹玩耍的小海抬起头。
清盛笑着摸摸他的头，“我的孙子离开我那么多年，元服之礼一定要好好办，然后就是小空的裳着礼。”他说：“本来元服之礼之后都要考虑入朝为官的事情，但平太恐怕志不在此，你也不希望他进入官场吧。就随他吧。”
阿绫稍稍松口气，说实话，如果她的公公真要插手小海的将来，她也不太好办，毕竟谁也不想闹得不愉快。
“不过，两个孩子的亲事得定下来。”
阿绫的心一提，“父亲大人，他们还小呢……”
“今上也才刚满十岁，比平太还小一岁。”清盛将她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可以先不成婚，但要把婚事定下来……”
“那个，父亲大人，”阿绫一咬牙，“关于这个事，我还没有向您禀报。其实小海，已经有了未婚妻。”
“哦？”清盛一愣，“哪家的千金？”
“是宋国我外公至交的曾孙女，我们两家原本就有娃娃亲，后来因为战乱，音信全无，我的母亲又入了宫，这门亲事才作罢，直到后来两家人又在异乡碰到，也算是有缘。我回到宋国以后，外公曾跟我说起，希望将这门姻缘在我儿子身上延续，也算是一件美谈。”她笑着说：“那家人在当地也是豪族，那个姑娘我也见过，当的起大家闺秀这几个字，容貌品行都很出众，我很满意。两个孩子同龄，我们约好，在孩子满十八岁后成亲。”见清盛脸色有些难看，阿绫抱歉地笑笑，“这是很早就定下的，不信您可以问小空。”
“祖父，这是真的。”小空挽着清盛的手臂，“那个姐姐很漂亮，哥哥腰上戴的玉坠，本来是一对，那一直在未来的嫂子那里。”
“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说？”清盛有些不高兴，本来已经想好要跟哪个家族联姻，计划恐怕要变了。
“您又没问。”阿绫无辜地说。
“那么，小空呢？”清盛眼珠一转，“这个孩子没定亲吧。”
阿绫心中涌起一阵不祥感，但是同样的借口不能用两次，就在她想怎么办的时候，她的女儿开始发功了：
“祖父，你不喜欢小空了吗？”小姑娘很委屈，拽着祖父的袖子扯啊扯。
“怎么会？”被叫祖父的人很惊讶。
“那您为什么要把我嫁出去，是嫌我累赘吗？”小姑娘泫然欲泣，“您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走嘛，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
“小空，你看你这孩子，不是这么回事……”手忙脚乱的祖父。
“祖父讨厌，呜呜呜——小空不喜欢你了！”小姑娘掩面而泣，哭着跑了出去。
“小空!你看你，祖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跑那么快，容易摔跤！”
看着公公去追赶自己的女儿，阿绫眨眨眼睛。嗯，这招她小的时候经常用，虽然现在年龄摆在那里，无法故技重施，但女儿继承了她的衣钵，幸甚至哉！她低头看看儿子，母子相视一笑。
据说小空那天一口气跑到了时子夫人那里，哭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把全家的男女老少都惊动了，时子夫人抱着她安慰了一整天，直到平清盛承诺再也不提她的婚事，这才勉强止住泪水。
看着眼睛哭成水蜜桃，脸上却还笑嘻嘻的女儿，阿绫是半点也笑不出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自己女儿的婚事，平清盛不插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她们还在日本。但是如果趁机逃跑，凭他公公的性子，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小空留下，这样走的意义也就不大。
“小空，有件事，娘必须要跟你说。”她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以实相告，“你的婚事，恐怕不能完全由你自己做主。”
小空拉下脸，撅起小嘴，靠在母亲怀里。
“这件事也怪娘，忘了你们都渐渐长大，肯定要被别人惦记了，谁让我的孩子都这么好呢？”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今天一时情急，娘只为你哥哥脱了身，你这边，娘也在想办法，但你祖父肯定要过问的。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她亲亲女儿，“虽然你不能完全作主，但还有自己选择的空间。娘会建议你祖父多选几个人，娘也会帮你选，你可以在这些人中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你看如何？”
“娘，”小姑娘拖着长音，“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她抱着阿绫，“小空不能一直陪着你吗？”
“你想得美。”阿绫点点她的小鼻子，“你现在是这么想，等你遇到自己喜欢的，早就把娘丢到九霄云外了。”
“才不会呢！”小姑娘不服气，“有了媳妇忘了娘，说的是哥哥这样的男孩子！”
“女大不由爷，说的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小海在一旁，一边逗弄着小妹妹，一边毫不客气地反击。
“哥哥讨厌!”小空挥舞小拳头，然后看向阿绫，“娘，你当时是怎么跟父亲在一起的？”
“我？”阿绫想想，笑笑，“当时是信西入道，嗯，那个人跟你祖父如今的地位相当，他亲自做媒，你祖父派人来提亲，才有了我和你父亲的婚事。”她拍拍女儿的脸，“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娘要告诉你，当时我对你父亲，确实是喜欢的，但你要问我到什么程度，其实也没有那么厚重。至于以后的情感，那都是要两个人相处的。”见女儿似懂非懂地看着她，阿绫笑着说：“你现在不用知道那么多，只要清楚一件事:如果你的选择范围已经被划定了，那就在这里面选一个喜欢，至少是不讨厌的，以后的日子，你会轻松很多。”
“但是娘，你一点也不轻松啊，每天要做很多事情，很辛苦。”小空拉着母亲的手，软软地说。
阿绫愣了一下，歪着头想了想，“那是因为，我的本性，就不喜欢这种轻松的日子？或者说，”她摇摇头，笑了笑，“没有人能给我，这种过轻松日子的机会啊。”
承安元年的初夏时节，相国平清盛携重礼，包括宋国来的羔羊八只，进宫觐见后白河法皇，希望女儿，刚满十六岁的德子入内，成为今上高仓帝的中宫。对此，后白河没有明确回复，貌似是要多加考量。但平家此举，却在旧贵族之间掀起轩然大波。“武士家族的女儿怎配伴驾？”，“皇家血脉怎能混入下等的武士？！”。种种非议，不一而足。
一开始，平清盛并没有将这等话放在心上，这些年诸如此类，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但时间到了七月，京城突然出现了瘟疫，就有传言说是他带来的羔羊引发的疾病；而法皇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让他心里产生了几分不安。
阿绫心中也有一些焦虑，但绝不是因为德子能否入内，而是因为这场瘟疫。这次的瘟疫来得太突然，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意？是她第一要关心的问题。所以，这一天，她带着弟弟和一双儿女来到宋街，跟那些商家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