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春秋的存在感是薄弱的,冬夏总在其间乐此不疲地逗留。
短暂的二八天,却是多少人最喜欢的季节。
阿邦将窗子打开,让凉爽的秋风在车内肆意流动。他摁下精巧的圆钮,一席低沉性感的嗓音随即在车厢内弥散开来。
是莫文蔚的忽然之间,阿邦曾经拿它做了三年的来电铃声。他喜欢这首歌,喜欢那句:
如果这天地
最终会消失
不想一路走来珍惜的回忆
没有你
悠扬的音乐声中,适时响起了播音主持甜美的开场白。
“感谢大家准时收听
后座的萧然将没有焦距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平落在发着淡蓝色微光的LED屏上。
他沉默了会儿,开口问了句:“这档节目不是这个时间的吧?”
“对,这本来是晚上才播的。”阿邦伸手将声音旋大了些,回他:“这个播音主持休假去了,现在换了一个。我还是听这个妹子的声音比较舒服,就下载了她以前的节目,现在随便放着听。”
萧然静心听广播里佩拉时而柔声细语时而活力充沛的声音,忍不住低眸浅浅一笑,将视线再次落向窗外,延伸,拉长。
把各种应该放却被强制要求加班的大假小假全凑在一起,说破了嘴皮子才争取到两个月长假的佩拉,此刻正双手捧着相机,似模似样的拍着照,一边还歪着脑袋用耳朵夹着手机煲电话粥。
电话那头女声凌厉:“我不管你,一周之后你必须给我回来。”
佩拉汗颜:“总监大人,你不能因为我温柔善良脾气好就这么欺负我呀。我几百年才放这么一次假,少算都还剩一个月吧,你让我一周就回去是几个意思啊。”
那人放下架子,好声好气说:“节目没你真的不行。你知道你走的这大半个月,广播的收听率降了多少吗,百分之零点八,零点八啊!”
佩拉心一软,倒也挺心疼的。
那梁总监见佩拉没了声音,乘胜追击:“再说了,你不都从意大利回来了吗。”
“我是从意大利回来了呀,怎么,我在中国除了北京还不能去其他城市转悠了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趟假期的主要目的都完成了,那早半个月晚半个月结束不都差不多嘛。”
“梁罗伊你真的非常过分!”
那人不予置否,知道佩拉没有真的生气,嬉笑着问她:“怎么样,你这回去意大利找着他了吗?”
佩拉一顿,他……
只是一个有指向性的人称代词,就足够让她心头一荡。
罗伊见她没有回答,心里就知道了结果。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一个人有心消失,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找到。”
佩拉放下相机,望着脚下的古庙。
兴许是空气中夹杂着禅香的味道,尽管是在谈论这个话题,佩拉的心境却是出奇地平静。
“我不是去找他。”佩拉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去他生活过的城市看看。”
然后,不知道是想让罗伊相信,还是自己,她在末尾又补了两个字.
“真的。”
学生时代倒是有,那个时候圈子小,爱上一个人,觉得就是一辈子,希望就是一辈子。
长大了,看多了,反而再少见像佩拉这样,在罗伊眼中,根本痴情到了傻的程度的人。
罗伊不懂,撑着脑袋问了一句:“值得吗?”
一件事,能让旁观者问出这三个字,往往都不太值得了。可当事人基本都会心甘情愿,或者在心里,或者直接说出来:“值得啊。”
罗伊叹了口气,转移方向不再谈论这个让人心塞的话题了.
“怎么样,你现在人在哪里?”
佩拉看了眼这个让她心旷神怡的地方,扬嘴露出两个梨涡:“同安寺啊。”
挂了电话以后,佩拉并没有被太多影响,仍旧带着极好的心情一个人在富有古典气息的同安寺里徜徉。
她穿过精雕细琢的拱门,看过古色古香的别院,最后登上宏伟壮阔的古塔,与无数信奉者一起,带着一颗虔诚敬畏的心走上了大雄宝殿。
与现代化的景点相比,佩拉一向更青睐佛堂古庙这样有历史的建筑。她喜欢这里,喜欢这里有一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力量。
远处,钟声响起。
侧殿前的白鸽展翅而飞。
佩拉转过头去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群鸽那头,一下抓住了佩拉的视线。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是他曾经最爱的颜色。
可是……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佩拉稍一晃神,再看去,那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应该是拐到了侧殿后头,往塔下走了。
佩拉抬手将刘海往后抓了抓,紧绷的神经放了下来。
她自嘲般的低头笑了笑。
两年了,能够把一切类似身材的男人都错看成他的本领是一点没差。
佩拉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大雄宝殿。
宝殿右侧,坐着一位穿□□的老和尚。
佩拉走过去,向他要了一条求平安的红色绸带。
老和尚递了一支马克笔给她,指着绸带对她说:“在这里写祈福对象的名字。”
佩拉接过笔,工整写下两个字:
萧然。
“佛祖保佑。”佩拉双眸轻闭,红色绸带折在手中,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鼻尖瞬间泛红,“保佑萧然平安健康。”
睁开眼,已经是泪光闪烁。
佩拉走出宝殿将写着萧然名字的绸带往树上绑,风一吹,红绸带从树上松落下来。
佩拉将它从地上拾起,要绑回去,看到上面另有一条,用同样的黑色马克笔写着三个字:苏佩拉。
佩拉心一紧,整个人定住了。
眼前闪现过鸽群那头的黑色身影,再看绸带上自己的名字……
她大口地吸着气,又大口地吐着气,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比一下困难。
男人将小孩扛在肩头跑过,白鸽又一次振翅高飞。
佩拉回头,将绸带攥在手中,抬步跑了起来。
是你吗?
她大步跑过他走过的地方,噙在眼角的泪水落了下来。
是你吗,萧然。
下了古塔,是一个分岔路口。左边是天王殿,右边是四方祠。
佩拉站在路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萧然。
她太害怕了,害怕再错过,不知道又要面对多少个两年,想着想着,竟像个孩子一样急的哭了起来。
一众游客从佩拉身旁经过,操着台湾口音的导游挥动着手中的黄色小旗对他们喊:“后面的朋友跟紧了啊,我们已经走完了同安寺的所有景点,现在准备往左出寺了啊。”
佩拉胡乱抹了抹脸,决定赌一把。
她看了一眼指示牌,径直往停车场方向奔去。
红色绸带还攥在手中,佩拉诚心祈祷,佛祖,请让我见见他吧。
我真的好想见他。
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停车场,兴许是老天垂怜,佩拉一眼就看到了白色SUV旁两个同高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是群鸽后头的那个男人。
他身形笔直,阳光不过淡淡地落在他脸上,佩拉却觉得全世界的光都聚在了他身上。也许,在佩拉眼中,他本身的存在,就已经是光。
她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猛地袭中一般,那种感觉很强烈,却又很难说得清。她只觉心一绞,透不过气来。
“萧然。”
是他。
两年,想了千千万万遍,没有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见。
佩拉一时没缓过来,轻轻喃了一声,不知说与谁听。
那男人的脚步连一瞬停留都不曾有,径直大步向前走。
佩拉拔高了声音,用尽力气喊出早已刻进心底的那两个字。
“萧然!”
似是依旧没有听到,男人打开车门,身一低,坐进了后车位。
佩拉终于急了,她跑过去,白色的SUV却无情地从她身边驶过。
后座上的男人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不是佩拉的这一边。
佩拉大喘气地追出停车场,没追上,赶紧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门一关,佩拉就像港片里常演的那样,拍着司机的座椅后背急冲冲说:“师傅,麻烦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来了神,一个点头,猛地踩下油门。
白色SUV开过五条街,左拐又进了一处停车场。停车场外的保安远远看到就准备过来,佩拉免得麻烦,让司机在外面停下,开门下了车。
停车场有时不让车进是常事,但不让人进就奇怪了。
佩拉刚要追着车进去,保安就过来拦了。
“不好意思,请出示一下您的出入证。”
“什么出入证?”
佩拉不解,进个停车场还需要什么出入证。
保安狐疑地打量了佩拉一番,目光带着戒备。
“不好意思,这里是DenIs的专用停车场,白天不对外开放,只有持有出入证的人员才可以进出。”
保安的态度尚属礼貌,表情却是绝对的不容商量。
佩拉看了眼停车场旁铁灰色的建筑,再看了保安一眼,识趣地走开了。
DenIS酒吧?
酒吧大门紧闭,显然白天不营业。
佩拉奇怪了,什么酒吧停车场进出还需要出入证?
佩拉站在一旁,半天也不见有车从停车场里出来,尽职的保安待在值班室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出入口。
看不到希望的佩拉差点就要放弃,准备就站着守株待兔。正巧一辆大货车在身边缓缓减速,左拐要进停车场。
佩拉灵光一闪,悄悄躲到货车一侧,以货车车身做掩护,成功避开保安的视线偷溜进了停车场。
货车司机下车和早已等在停车场内的几个人接洽了几句,大伙儿便开始搬运货车上的货物。
佩拉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
她猫着上半身推开一侧的玻璃门溜了进去,定心之后才发现,原来停车场直通酒吧后门。
酒吧内部和外部一样,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尤其里头一个人影都没有,安静地让人觉得诡异。
佩拉骨碌的双眼溜了一圈,不自觉放低了脚步声,一头雾水地只凭感觉走。
走了几步后,依稀听到有谈话声从哪里传来。
佩拉小心翼翼地循声走去,来到一间包厢门前。
包厢门上没有镶嵌透明玻璃,佩拉无从判断她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里面,只能下意识将耳朵贴在门上,希望能听到她想听到的声音。
就在这时,阴影里伸出只手,冷不防揪住佩拉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