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梦魇（1 / 1）
夏歌为老师预定了荟亭的位子。华凛这里的工作结束以后便匆忙赶往了那里，还是稍稍晚了一些，只见兰馨老师已经优雅地坐在那里。
“馨老师”夏歌满脸灿烂的微笑快步走过去落座。
“夏歌”兰馨微微颔首，倾身摸了摸她的头。
服务员训练有素地上前询问，夏歌点了几个熟悉的菜递回菜单。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兰馨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夏歌的惊讶，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回来。结果就这样毫无预告地回到了这座城市：“有些想你了，就来看看。”
有些不好意思，夏歌调皮地眯了眼睛：“上次回来大家都出门了。之后确实……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不过……你一个人就回来了？那个……你的……”
“我的前夫吗？”兰馨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表情却透露了丝丝甜蜜，“哦不，现在又是我丈夫了。他有事离开一阵，所以我就趁这个空回来了。”
看着老师幸福的样子，夏歌的心也被感染着，露出怀春少女般的微笑：“真好”
师徒俩品尝着晚餐，欣赏着窗外的夜景，聊着各自的近况。有些小心思却渐渐从夏歌的心里浮现出来。
“馨老师”
“嗯？”
夏歌原先温和灿烂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其实，我今天看到了依然的钢琴演奏会海报。”
兰馨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窗外：“嗯？”
“她去了茱莉亚，后来还见到了她和刘卿……刘卿不弹琴了。”夏歌说得犹犹豫豫。
“不去听听吗？”兰馨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点破。
夏歌眼见被戳破，整个人也有些泄气。叹了气，却又默不作声。
“害怕吗？”
“我是不是很小心眼……不敢去看她到达了我到不了的那个地方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又伴着羞愧。
“人非圣贤。不过，你真的不想听听吗？”兰馨的神情依旧温和，没有一丝责备。
夏歌面露难色，藏不住内心的纠结。
“琴声不会骗人。尽管你现在有迷茫，可试着去听听有何妨？那时候我们想保护你，但也不是想看你一直逃避下去。”兰馨轻舒了一口气，“夏歌，对于现在的生活，你，感到快乐吗？”
闭上眼，夏歌考虑了一会儿，“很难回答，不过，并没有曾经想的那么灰暗。”
“那就去吧，你会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夏歌轻轻点头，“馨老师，陪我一起去吧。”
“嗯”兰馨温柔地笑着，“这次回来，会待上一阵，我会住到以前住过的别墅。可我一个人住太冷清了，你愿意来陪陪我吗？”
夏歌略有些惊讶，可还是欣然答应下来。
***
第二天，兰馨等着排练结束的夏歌将她接到了老别墅。夏歌参观着客厅，很快就注意到了墙上的三人全家福。
有些年头了，照片略有些发黄，却一尘不染。年轻时候的老师美丽得像是滴着露水，眉宇间的温婉同现如今一样令夏歌感到熟悉，只是如今多了一份沉静，而过去更显得活泼一些。
“他们有心了，还珍惜着这张照片。”兰馨缓步走到夏歌身边，看着照片，神情柔和。
“说明他们都放不下你，爱着你。”
兰馨微笑着，仿佛在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
晚上，兰馨为夏歌准备了客房，两人各自就寝。第二天一早，她们一同享用早餐。
“老师，我要到了依然的票，演出就在下周。”夏歌早晨收到了华凛制作人的信息说拿到了演奏会的票，便直接向老师报告。
“好。不过，你最近是在做什么？似乎也不是在画图纸？”兰馨好奇地问。
夏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月底有场演唱会，我会作为嘉宾登台。”
兰馨顿时眼色一亮，“很好啊”，随后又戏谑地笑道，“也给我留张票吧。”
“嗯嗯！”
***
这几天的排练主攻各首合作曲。来了好几位业内歌手好友，华凛打拼多年，却有着相当好的人缘。夏歌已经很熟悉排练的工作，甚至可以当华凛的半个助理。不仅结实了这些歌手，由于自己排练的出色表现，也得到了一致好评。
在这种一切顺利的气氛中，排练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某个下午，工作人员轻轻敲了敲夏歌的肩膀，轻声告诉她门口有人找。
门外的是刘卿。“晚上一起喝一杯吧，我等你。”
夏歌的犹豫错过了拒绝的时机，也就答应了下来。
晚上，两人沉默地坐在一张角落的小桌边。刘卿的表情一直都很复杂，夏歌说不上来的感觉。
“兰馨老师要照顾你所以没有时间继续带我们，光是留在学校里，我们两个中途转学的学生也得不到更好的训练。所以我和依然后来就都去了美国，但我之后怎么都弹不好，只能放弃了钢琴专业，学了艺术管理。依然第二年考上了茱莉亚，我们就正式分开了。我也没想到，这次会遇上。”
夏歌听着，却不知道刘卿为什么要找到她说这些。
刘卿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将杯中的龙舌兰全部灌进嘴里，深呼吸了一次。
“夏歌，其实我今天并不是想闲聊。有些事，我也想得到解脱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真的情之所至，刘卿的眼里开始变得晶莹起来。
夏歌不知道是什么事，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只是继续看着她，没有回答。
刘卿的情绪却迅速崩塌：“夏歌……对不起……对不起……”
夏歌满是疑惑。
“我不知道那次的事情会害你再也不能弹琴……我，不应该逃跑的……”
满是错愕的夏歌却渐渐开始明白刘卿要说的事，“那次的意外，除了手……”夏歌不自觉地抚摸左手的伤疤，“我的记忆也受到了影响……你是还知道些什么吗？”
刘卿说的话，和她悲痛的样子，让夏歌的内心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不是意外”刘卿又要了一杯酒，“根本不是意外。”她早已哭成一个泪人。
这一句实实在在击中了夏歌的内心，她有些难以置信又不知所措，双目圆睁，整个身体都颤动起来。她也要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完。
“是依然……罗依然。”
夏歌的脑子都在嗡嗡作响，她不记得落水之前的情况，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失足掉下去的。“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卿早已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那天我走开了一会儿，你们两个单独在岸边。等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你们似乎起了争执，正要不欢而散。接着……依然她就在背后推了你一把……我吓傻了，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又害怕如果揭发了依然我也会有这样的结局……我就逃跑了……”
夏歌的呼吸都混乱了，她的记忆里缺少了这一段，甚至不记得争执的片段。她试图去挖掘这片记忆的碎片，可尽是头痛欲裂的感觉。理智又让她没有那么快崩溃，“事到如今来跟我说这些，凭什么让我来相信你呢？”
“我弹不好钢琴的理由……”刘卿也意识到了光凭着自己的一家之言夏歌也不会轻易相信，情绪也稍微平复下来，“不是别的。一开始，我觉得自己是恐惧，反复梦见你落水的场景。后来知道你的手受伤，再也不能弹琴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梦魇缠住了……”
“我每天都会梦见那个场景，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睡。就这样在失眠和梦魇中纠缠，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坐在钢琴前面就会想到你，想到你的手，想到你再也不能弹琴，我也变得不敢弹下去。我试过强行弹下去，琴音……简直不堪入耳。”
夏歌听着有些揪心，之前她也一直纳闷，刘卿明明有着和罗依然旗鼓相当的实力，为什么罗依然进入了茱莉亚音乐学院，而刘卿却直接告别了钢琴。原先有些怀疑的情绪，却在她这一番诉说中相信了大半。
“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大概这是宿命，是上天让我来和你做个了结的。我以为一直这样下去，最终也许我就会慢慢自我毁灭。能再遇到你，也许也算是上天对我的怜悯吧。”
“如果说阻挡你钢琴道路的是你受伤的手，那阻挡我去路的，就是我自己的心……”刘卿泣不成声，夏歌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但一定是很艰难痛苦。
“所以，你是来求我原谅吗？”情绪跟着她起伏，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夏歌又渐渐冷静下来。
“我想，我也没有脸求你原谅。可我希望，能把真相说出来，至少我还能有机会从地狱里爬出来。”刘卿的情绪也释放得差不多，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只是时不时地抽泣着。
夏歌看着自己的左手，出神地来回抚摸，“我想你已经得到了惩罚。我失去了灵巧的手，你却失去了自己的心。”
刘卿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刚受伤那阵，我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哭泣。可直到最近，我终于对这件事有了真切的感受。但我发现，现在的生活未必不好。只能说，也许这就是命吧。”夏歌心里很乱，但她一点也不想去惩罚或者报复。刘卿的胆小脆弱间接伤害了夏歌，但最直接的也害了自己。
“我不知道在依然心里，这件事占了多大的分量。到了美国以后，她第二次才考上茱莉亚，那时候我也已经开始念大学了。之后我也有意避开她的消息，直到最近……大概这都是命吧，我在做她的临时经纪人，自然打听到不少她的消息。这几年她也踩了不少人上位，琴技精湛，出神入化。只是……她一定不快乐。”
夏歌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你会去听演奏会吗？”刘卿反问。
“我拿到票了，兰馨老师也会去。”
刘卿听到了兰馨的名字，起初有些诧异，很快也就释然了：“也好。兰馨老师说的，琴音不会骗人。你听听她弹的音乐吧。”
两人都微醺着，外面下着雨。刘卿先打了车回去，只留下夏歌一人。一晚上的冲击到这时才开始发酵，她打车到了别墅区的门口，也没有带伞，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走回了兰馨家的别墅。
当兰馨打开门时，面前的是浑身湿透又失魂落魄的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