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1 / 1)
唐冶开始多方走动。
明里暗里变着法儿旁敲侧击关于唐蜃的一切消息。
关于归暝的去向,大概是会在一条路上。
唐蜃消失之后再次出现的信息却说道他要成亲了,显然有些蹊跷,虽然并不排除唐蜃自己的心思在内。
好不容易送了精致机关套出对象是谁,事情有些明了而又模糊。
唐蜃将在七日后与力堂唐无咎完亲,可婚事并不怎么大张旗鼓——因为唐无咎。
唐无咎,身为女子却在力堂做事,手及其灵巧,善于组装精密部件,制作小型机关。可就是这些小型机关,有时让人宁愿遭受巨大机关的伤害。且她对机关质地材料的挑选极为犀利,目力极好,但凡有点杂质也是能瞧出来的,可谓力堂一把好手,断不会因女子之身而不被重用。
照理说,这等人物成亲也算大事,可唐冶打听来时也颇费力气——喜事总是奔走相告的,这样一想,仍有奇怪之处。
唐蜃不是会甘愿被婚姻束缚的人,而自从得知消息起,准新郎也迟迟不现身——那么,有可能是跑了避风头;要么就是被禁锢直到完亲。
唐冶想按着师兄的性格必然是被迫上阵,应该是被关在在哪处了,于是又开始寻找那些可能作为关押的地方。因为成亲的日子临近,一般不会被关得太远——那么,要想瞒天过海,一叶障目最好不过。
但最终都被一个问题击败,找到了又能怎么样?离开唐门隐居起来?状似工蚁却蚍蜉撼树?即使是第一种也要能在逃跑初期避过追杀,现在的能力,还办不到。
唐冶产生了无力感。
左思右想横竖不过他一人,其余唐蜃的熟识恐也不会认为这是一场绑架,能娶唐无咎,也算不亏。
归暝仍不知去向,但他可能就在某处潜伏着。
七日之后会如何,谁知?
枕乱看着自己在幽冥渊搭的茅屋,有些复杂,忽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隐了身形慢慢靠近唐冶的屋子。
一灯如豆,房门虚掩。
他走到窗口边张望,一下便看到了唐冶趴在桌上睡觉,外套还懒懒地搭在肩上,桌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全都写满了字;茶杯歪倒在一旁,有些湿润。总之看上去瘦了不少。
枕乱忽然又觉得心软。
握了几回拳头,转身便离开去找归暝。
归暝坐在一张木凳上,皱眉反复看着面前的一堆来信,试图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唐蜃已经确定仍在堡内,这几天唐家堡的各个关口的车马足迹并无异样,连棺材内的死人也都小心查看过。如果要运一个人,就算掺杂的有物资想鱼目混珠也不是无迹可寻。
蜀中唐门世家以刺杀闻名,相应的配置如机关□□易容等等自然也是上乘。想玩躲猫猫,自然是好手。
所以唐蜃更可能被关在一处遍布机关暗器的地方。
还有一些有趣的东西,唐蜃的关系脉络并不那么简单,他等着亲口问上一句。
果然,最终根据统计各堂各处的人数,除去不可见无法正确定数的暗卫,有一处地方,多了一人份的粮食供应,超出了原有的人数。
那目前可以确定,有粮食供应,那就是还有力气吃饭,没有生命威胁。
四天以来随时随地处于紧绷状态的归暝稍稍松了口气。
“如何?”
“**大爷的!你能不能出点声啊!爷现在抽不出身找你打架,死远点!”
枕乱一下闪现在归暝后边,微微低头。
“纵横间。”
“啥?”
枕乱抽出一幅图纸,摊开来看明显是一处所在的俯瞰图。
“你是说,唐蜃可能被关在这里?”归暝一把抢了过来,盯着黑眼圈目不转睛地开始计算、分析。
“是一定。”
“你怎么知道?”
“塔尔。”
“靠*****!!!妈的老家伙为什么不告诉我!!!都他妈要更新换代了还向着你!!!”
“你向他要人,他就懒得,告诉你。”
归暝一把踹了面前桌子,踢了个稀巴烂。
“******!!!他要早点送来就多一点解救唐蜃的可能!现在只剩三天了我又不会解机关!!!!”然后开始抽刀狂剁地上的木头残渣。
“你忘了,一个人。”
“啧爷怎么忘了那个唐冶!”
“蠢。”
“你不进去?”归暝转头问枕乱。
他摇摇头。
归暝一脸不懂地就去踹门。
枕乱隐了身听得里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心里涌起一种叫做不甘的情绪。
不想伤害他,就越是伤害;不想靠近他,就越舍不得离开他;越是不想听到看到他,脑子里就越是出现他的声音笑貌——
越想杀他,就更想杀了自己,以免他被自己杀死,就不在了。
唐冶不在了,他有陌生的害怕。
“纵横间?嘶……”唐冶听闻吸了口凉气。
“你有办法把唐蜃救出来么?”
“办法是想出来的。但是……你救出来后能保证他不被唐家堡追杀至死么?怎么安置?怎么躲过?”
归暝一愣,然后又捶桌子。
“爷不管!他敢和那个小娘子成亲爷就剁了他!”
“噫,锤子。”唐冶冒了句蜀话。
然后两个黑眼圈两两相顾,商量起救人事宜。
“还不肯死么?”朦朦胧胧中有股冷香似有若无地散发着,唐蜃感觉到那人勾起了自己的下巴。
“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唐蜃被钉穿琵琶骨扣在墙边,浑身伤痕累累,暗红的旧血迹混着鲜红的血液交织,狰狞触目惊心。
“嗯,这点我倒同意,不过,也不全是。”
“你早一点死,我便早一点见到我夫君了。”她笑了笑,带着小女人的甜腻。
“为……什么……”
“你不必知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呵呵呵呵…………”
“对,就像这样充满怨恨,咬牙切齿地笑吧——直到你愿意死的那天。”
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而噩梦,远没有结束。
最后一天,成亲的前天晚上。
唐冶和归暝摸到纵横间外围,冷冷清清没多少人。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放松警惕。
也许早已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纵横间,由上千根长柱铁木搭建,灵活自如,凭借人为外力注入动力启动,启动时,横木或突出或退后交错运作,一面有几百根统共六面,有一面因为与地相接大可忽略。人被关在里面即使有通天神力也要思虑思虑他能打断多少浇注过铁水的铁木才能出去。且纵横间也需要计算方能打开,每两个时辰变化一次。
唐蜃遇上大礼了。
“你抓一个问问多久关进去的。”
“你不怕打草惊蛇么?”
“你还好,我这两下保不定早有人盯着我了。”
“……”
保险起见,归暝让一个人悄悄拖了一个出去拷问。
“半个月前。”
“我算算……”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唐冶总算算出了解法。
然后归暝立时下去就是两三刀开打,给唐冶开路。
唐冶躲过那些突出的铁木寻找着暗含的机关,一路给每一面解锁。
一部分暗卫瞬间涌出与归暝那边缠斗,一部分在阻止唐冶。
唐冶躲得分外辛苦,铁木的机关与暗卫交错袭来简直应接不暇。
好不容易解了三面已是精疲力尽,唐冶开始利用那些突出的铁木对付暗卫。
算好对面的落脚点保证对方被突出的铁木打到,五指夹了毒蒺藜与鲲鹏铁爪,另外五指则夹了私货——一枚阎王帖。
手起帖落,唐冶身体突然爆发出极有韧性的力度,以劳燕分飞的手法将阎王帖分发了出去。只见漫天的乌针如天上的花洒一般降落,四枚较快的裹着那一枚稍稍延迟的呈弧形蜿蜒疾射而来!
对面显然没料到唐冶还有后劲如此足的后招纷纷忙于躲避,要是吃到一枚也就溘然长逝了。
想了想,唐冶终究没把毒蒺藜与铁爪发出去。
同门一场,各有立场,绝不仗技害人。
五面即将打开!
“啪”地一声一条皮鞭倏忽之间穿过人群长驱直入!直直向唐冶后背袭去!
一道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唐冶背后!双刀架在身后挡过了一波偷袭,然而那个力道余波未尽,带的枕乱与唐冶向前倾斜,眼看要被突出的铁木撞到!
枕乱一把扯了唐冶甩上半空,自己抬脚一蹬正想接住唐冶,唐冶却早早蹬着那些突出的铁木飞身到上面开启机关的最后一面。
唐冶没看他一眼,专心地解着机关。
手执皮鞭的女人每走一步,原地就出现一道残影。
女人眉目凌厉得很美,非常少见的短发,双腿笔直细长却全身匀称,腰背挺拔,一身黑衣银纹。
“焚三世?不得了了,果然钓来不少大鱼。”女人微微侧头笑着,目光则像一柄小刀分解着枕乱。
枕乱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而那个女人一直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就像,在欣赏。不是欣赏一个人,而是,一件东西。
五面已然解开,机关运作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不错,后生可畏。”
说完女人一个箭步向唐冶冲了过去,速度快到触目惊心。
唐冶余光察觉到存在,一个侧身恰恰躲过了一道鞭子。
纵横间已开,那个女人虚晃两招又像归暝冲了过去。枕乱适时挡了一下又和女人打了起来。
女人很会利用地形便利,再加上长鞭借力,霎那间放大了自己的优势。
唐冶这边立即想法子带走唐蜃。
而那个女人如同鬼魅一般一个后翻来到唐冶旁一脚将唐冶踹了下去,一边一手撒开了天雨曼陀罗阻挡枕乱,左手执鞭缠住应接不暇的归暝提上来锁住归暝的喉部。
她笑着问抬头的唐蜃:“你愿意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