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1 / 1)
“咿儿咿儿哟……”
几点鸟鸣,满目落叶悄然飘洒。
天沾染半壁影青釉色,连绵成片的竹林滴翠在淡淡的流岚之中。
唐冶倒倚在一头老驴上,嘴里叼了根竹枝,悠然地乱哼一气。
走了半日,方在入口和师兄打了招呼,行到唐家集去。
唐家集一片热闹,连内堡的弟子来此,冷冰冰硬邦邦的脸上都会被灯火暖和几分。
领了赏金后,找了熟悉的小酒肆,点了几碟卤肉,要了刷了自家做的麻辣酱的果木烤鸡,埋头啃香米,不亦乐乎。
唐冶是个铸造痴,名字也配。
凭借一身好手艺进了内堡力堂,有时候会整日在此起彼伏的“叮叮当当”中消磨,有时候也会出去杀几个悬赏,可能还会顺走尸体生前的武器抑或矿藏来研究研究。
他存了点钱在幽冥渊附近盖了屋子铸造,那里的水比较合心意,淬火效果比起山泉水、竹叶霜不遑多让。
好像活在一个,只有他和武器的世界,来去自如。
焚三世那样的神器他还没心大到收藏钻研,他的能力还镇不住那把刀,况且——他没来由打了个哆嗦。
孽缘!麻烦!
还好他溜之大吉就留了个名字而已,混混眼熟还是可以的。
不过掺了陨铁的焚三世——他对陨铁更感兴趣,不过也只是想想,这种天外材料可遇而不可求,睡个觉梦里有也不错。
归暝现在想把对面的人碎尸万段。
枕乱平淡地看着他。
“还打?”
“累了!”归暝对他吼。
半个多月下来他不断找到枕乱想要夺回焚三世,奈何每次都要吃瘪,憋的满腔怒火。
“心守不住,还想守刀?”
归暝愣了下。
枕乱也不看他,顾自离去了。
归暝坐在地上深思了一晚上。
然后奔向唐门找唐冶算账,他很记仇的,还死要面子。
“所以在劳资吃得正香勒时候你锅儿掀桌子是觉得潇洒得很是不麻?”唐冶在幽冥渊小屋时,买了竹筒饭和冷锅辣兔准备下筷子,一个不速之客踹开门一把掀了桌子,辣兔肉不幸牺牲,享年两个时辰。
“爷叫归暝!来算账的!”归暝一脚踩在板凳上,一刀砍在桌边。
“啊你不该找我噻,那个………那个枕乱对对对叫枕乱,你该找他噻。”
“爷叫归暝!来算账的!!!”
唐冶的眼神立马变得怜悯。
“脑壳有病,噫。”
“爷叫归暝!来算账的!!!!!”
……………………
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讲话?”
“爷叫归暝!来算账的!!!!!”
清脆的一声“啪”在木屋里回荡。
“坐下!”唐冶用了官话口音。
归暝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才回过味儿来:
“你耍我?还敢扇我?”
“你听不懂蜀话……也比较正常。没耍你。你来算什么账?谁跟你有账可算?赶紧走赶紧走!”
“那天你居然无视我!还敢嘲笑!”
“…………”唐冶凝噎了。
“居然赶我走!”归暝起身一刀剁在门上,门,裂了,碎在地。
“呵!你门被我砸烂了!我给你修门,这回你怎么赶我走!”
唐冶的眼神是在看白痴的眼神了——武功不低,脑壳单边。
一只手凭空出现,揪了归暝的后领一把甩到了幽冥渊水里。
枕乱,出现了。
唐冶的眼神闪烁跳动不停,眼皮也开始抽了。
归暝像个水獭样趴在岸边大喘气,显然并不适应水。
“师弟啊,你这反追踪术还得练练啊。兔肉都没了。”
“……白事,我勒盘口有的是对付他的办法。也?你咋过知道我买啦兔肉?”
“……闻的。”
一道颀长的身影似竹叶落在唐冶旁边,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他肩上,从容有度。
归暝的眼睛亮了亮。
枕乱就站在那里。
旁边的师兄对他笑。
唐冶想把自己塞进熔炉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唐冶看归暝实在难受,依依不舍地开了炉子给他烘干衣服。
等到归暝脱的剩条裤子的时候,师兄去外面买了条裤子给他换上,然后光着膀子修门。
“呃……现在你还有事?”唐冶眼睛在焚三世上一直瞄啊瞄,师兄在桌子上支着头,身形拉长,端的流畅潇洒。
“你教我。”枕乱垂着眼眸。
“啊?教你乃?”
“……打铁。”
“……为啥子?”
“我想学。”
“我也要学!”归暝吼,然后拼好的门再次烂了。
师兄抬起头坐正,转脸勾起溢满光彩的笑容。
“我教你。”
归暝立马转头看衣服干没干。
“你教我,焚三世给你看。”枕乱把刀推到唐冶面前。
唐冶的心脏瞬时收缩了好几个回合,还是推辞掉。他喜欢这刀可不喜欢麻烦。
枕乱掏出一块陨铁。
唐冶差点把凳子踢了。
“好好好,你个人去隔壁自家盖个房子,随时来学都可以,有事写条子给你……”说完撒丫子就不见了人影。
顿时屋里只剩了炉火的“哔啵”声。
师兄起身仔细打量了枕乱,笑了两声。
枕乱只盯着桌子。
师兄取了归暝的衣服,半拉半踹揪了归暝走了。
又只剩了枕乱一人。
旁边是有温度的炉子,他似魔怔了一般,用手指去摸炉火,冒了烟子才收回手,静静地一直给炉子加火。
紫竹林。
“你居然拿我衣服!还来!”
“别打扰我师弟就给你,不然我就丢到人堆里去。你若动手我奉陪。”
“报上名来!爷还不信打不过你!”
“药堂唐蜃。”
“辉日旗归暝!”
归暝提了刀,肌肉结实紧绷,在他拿刀的一刻起,眼神变得漆黑深邃,杀气冲天,不死不休,犹如流沙般的黏著。
唐蜃下巴低了几分,一双丹凤眼的棱角也凌厉起来,右脚向后,左脚在前。
归暝首先动了。
一条锁链连在双刀的刀柄间,先是被甩了出去,双刀因着锁链平行直出,力道极大。归暝幻光步跟上,而唐蜃的位置已是几缕碎影。
归暝感觉后背一凉,立马向右避开,一支冷箭堪堪擦过,唐蜃左手发出五枚雷震子,右手的鲲鹏铁爪已在归暝身下无声绽放。
归暝将刀套住竹枝,并不轻易踩着暗器,快速向上。
“咔嚓”。
还没等归暝站稳,脚下的竹枝已分崩离析。
归暝瞳孔一缩——刚才的雷震子,若是贸然打掉,可能会吃□□,若躲开,就像现在。
唐蜃侧闪抬手又是七枚化血镖,封死了归暝逃脱的可能。
光华流转,归暝消失在原地。
墨兰色氤氲的竹林影子层层叠叠,婆娑不止。
“铮”声响,归暝的刀来到了唐蜃背后,牙齿咬着化血镖,刀却磕在了唐蜃的千机匣上。
唐蜃后腿猛然发力扫去,被归暝横截,两人下盘皆不动如山,几个来回后,唐蜃就着千机匣上的力往后空纵身翻过,右脚一点归暝右肩又退开几仗。
“有点意思。”唐蜃长身立在不远处,整张脸微微带点邪气,令眉目增色不少。
“你……”归暝倒在地上,唐蜃收回鞋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
“你输了,今晚给我试药吧,放心,死不了。免得.......到处乱跑。”说罢一把扛起归暝回自己住处。
不过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看了自己空着的肩膀,唐蜃用拇指抹去脸上的血痕,舔了舔,转头说道:
“很有意思,你等着。下回没这么容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