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了解(1 / 1)
转眼四天过去,他过的浑浑噩噩不知白天黑夜。叮叮见其难受,有心做了满桌菜肴给他调理身子。
“阮梓哥你看,这都是你教给我的呢。”
“清水桃仁、元宝虾、蜜汁四喜、野菌三鲜汤……看起来色香味皆是不错。”李阮梓坐与桌前,语声飘忽有气无力。
“快尝尝看,我这些年可有进步?”叮叮递上筷子,他伸欲接手指却无力,啪的一声落到桌上,两人皆是一惊。
“没事没事,都怪我毛毛躁躁的,阮梓哥哥来喝汤。”叮叮隐去黯然的神情,急急递出勺子,确认他接稳后才松手。
“叮叮,我不要紧。”他笑的温暖,“今日的药喝下去好多了,只是现下无力,不碍事。”
鲜汤下喉,白水一般。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错,已经强过我太多,火侯把握的高明至极。”
“真的吗?那你多喝点。”叮叮大为高兴,抢过勺子,盛了满满一碗汤放到他面前来。
李阮梓搁下勺子,正色道:“拜托你一件事,试药过程不要透露给梦梦。”
“为什么!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叮叮微有不快,这有何可瞒的。
他瞥开眼眸:“……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告诉她的。”
***
窗外日头正好,几缕亮光照进窗内,印到锦梦苍白的脸上,额间的红丝印记已经十分的浅了。
她悠悠醒来,觉的光线刺眼,便抬手捂住眼睛。
仍然记得睡梦中时好像有人常在耳边念叨,说的什么却听不清,只记得音调十分的温柔,恍忽间竟然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终究还是把我唤醒了,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为什么不让我一直睡下去呢?难到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你吗?
门外,叮叮和一个短须大夫坐在石几边上挑药草。她心不在焉,摘一根甩一根,丢的药叶子满地都是。
“这……这都还可以用的,照你这样挑下去,十成中能选出一成来都不错了,我的大小姐,你有钱也不得这样浪费啊!”那大夫看着地上的药草心疼的要死,苦口婆心的劝道。
叮叮恨恨道:“你急什么,外面马车上多的是药,这堆挑完了再搬一堆过来就是。”
她扒拉完桌上最后几根,拍拍手指着面前那堆药草道:“只能挑出这一点好的,可够了?”这可是在长相,色泽,新鲜度上都刚好合了她意的极少一点。挑药和挑食材一样,一定要精益求精。
“这和你扔掉的有什么区别啊!”大夫苦着脸,找了个簸箕蹲到地上去捡她丢掉的叶子。
“谁叫你们学艺不精来着!本事不行我就只能在材料上下功夫!一个个牛皮吹的震天响,还说什么能起死回生!连个中毒都治不好。不是说方子找对了吗?怎么落下一身的毛病来?”叮叮满肚子的火气,这些人除了吹牛皮,本事还没有梦姐姐一半好。
“哎,我说钱大小姐,是药都有三分毒性。那李公子不要命似的灌下去,再康健的身体也吃不消啊,这药性一点点堆积起来,要除断根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瞅一眼墙角的大缸子,里面药渣子都堆成了小山,只得摇头叹气。
在云都城行医数十年,他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这样吃药!
“你们在说什么,吃何药?”锦梦刚刚走至门口,听到大夫不完整的半句话,急急问道。
“梦姐姐!你醒了!”叮叮高呼一声迎了过去,其间还不忘狠狠瞪那大夫一眼,真是多嘴!
“躺了五天,不能才醒来就下床走动,姐姐要多多躺着休息。”叮叮欲扶她回去,却被伸手拦住。
“叮叮,你们刚才在说甚么?”锦梦拧起眉头。
“没什么!大夫在教我认草药,阮梓哥哥一直在担心你呢,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梦姐姐你先回房,我现在就告诉他去!”叮叮赶紧转移话题,撂下挑子便想撤。
“等等。”锦梦黯下眼眸,下定决心道:“你帮我转答他一声,谢谢他救了我,但是无论如何,我再也不会见他的。”
“姐!”叮叮郁闷跺脚,她相信梦姐姐并未说慌,可是阮梓哥这些天来的所做所为,怎么看都是用情至深而并非负心薄幸,其中定是有误会,她又为何一味的逃避呢?
“不说这个了,我灶上还煮着粥呢,躺了多天一定饿坏了吧,姐姐先回房,我去给你盛一碗!”她只得先通风报信,让两人见上一面再说。
“好。”锦梦唇畔微弯,可是眼神如灰,半分笑意也没有。
***
她斜靠床头,对着窗外呆呆出神。
一只灰雀落在窗边,见她不动,好奇的歪着脑袋看了许久,似在分辨她究竟是真人还是木偶……无奈脑瓜太小,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事,只得拍拍翅膀飞走了。
锦梦思绪远游。他李府家大业大,要在城里找人实在太过太容易,自己一介弱质女子,丽城是回不去了……可现在还能去哪里?
这里也不能待了,要不然回义父那?隐居榕木林中,便是神仙来了也寻不着踪迹,可是都嫁出来了,若要再回去,让义父他老人家的脸往哪搁?总不能说是从婆家逃出来的把?
心中万般纠结不下,从荷包中摸出几枚铜钱,使了个六爻纳甲卜起卦来。
忽听得房门开关之声,她随口道:“叮叮,粥就放桌上吧,你快来看看,这主卦六冲,变卦归魂,是在说我这一问本就错了吗?”
“你在问何事?”李阮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心中一惊,急忙用手打乱了钱币,侧过脸不去看他。
李阮梓叹口气道:“你还在怨我么?”他把粥放到桌上,慢慢吹了起来,“食物不能吃太烫,会对喉咙不好,我给你冷一冷。”
“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锦梦把声音压的低低,好隐藏情绪,“如果真想做些什么来补偿……那烦请李公子赐一纸休书,好让妾身不用再背着擅自离家违背妇行的名声,能名正言顺两不相欠的离开。”
“白如已经走了,这些事情都结束,你别再多想。”他顿了顿,“两家世交,我从小看着她长大,便如亲妹子一般,她也只是为躲父亲逼婚才藏入府中。你可见过一回我二人有亲密举动?”
“这些你都说过,可是你却未曾告诉我……父亲曾经给你安排的那门亲事,对象就是她?还有府上那些人说……说……”锦梦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冷漠,“现下说这些还有何用,你走吧,我说过,当千缕丝下喉时,便是我们永不相见之日。”
他沉默一瞬,忽的转身出门去,在外闷声咳嗽起来。
锦梦咬住下唇捂住耳朵,可那些咳嗽声偏就直直窜进她的脑海。
你既然骗我,我怎可能会原谅你,即便是关心这等小事情也决计不能主动开口!
闻得咳声渐小,她急匆匆下榻去锁门,不料未来的及锁上就被李阮梓用力顶开。
她急忙转头背对他,说过不见你,便是一眼也不能再看!
“你怨怪我负你骗你,都无甚要紧,但是不要自欺欺人行吗?为什么要故意说出这些绝情的话语来?”他反手关门,斜倚在上面,声音嘶哑而憔悴:“你假装行事坚决,可凡事都给自己留了后路。”
“其实一开始你就知道我要来思源村,所以你才会提前来,希望我能找到你……还有那千缕丝,也只是怕有那么一天我真的负了你,才会给我解药方子,是为了给我机会再次挽留……”
你那些看似决绝的话语行为,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胆小脆弱的自尊,我岂会不懂?
李阮梓伸手抓住她的袖角,缓缓道:“别人的冷言闲语使你受到伤害,是我不对,没能保护好你……三年多的情份,因为不相干的人而结束,你可舍得?”
锦梦的小脸瞬间红如滴血,脑羞成怒道:“什么后路,舍不舍得!你可莫要凭空臆断……”
“不是臆断,是了解你,我心中由始至终不过你一人,每日想的多了,自然懂你心思。”他扯过她的袖子,猛的一带将她揽入怀中。
锦梦鼻尖处隐隐飘过一缕药血混杂的腥苦之味,一瞬后便被衣饰上的熏香给掩了过去。她挣扎了几下,可这双手臂如铁箍一般,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只得了了做罢。
“梦梦,莫要看轻自己了,你身上那么多的过人之处,医术比谁都要优秀……我爱的人是你,所以他人在我眼里都无甚区别。我与白如是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和她之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这份婚约早已解除。”
李阮梓摇摇头:“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早就过去了。”
“那你何不早些说与我听?这般隐瞒是不相信我吗?你自然是心中端正,可是我呢?别人呢?那些不知详情的人会怎么想?而我……我……”她声音娇脆,最后一口气堵在胸中,竟哽住发不出声来,幽幽的红了眼眶。
他低下头,把脸深深的埋到她颈窝中,轻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未能早些发现你的心事……我是真怕,怕你多想,怕你受伤害,却未曾想到,这些对我来说如云如烟的事情,在你心中居然这般重要。这种门弟之见、配或者配不上的想法,我们都要远远的抛掉,再也不要提了!”
“说的这般容易……”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到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娇声凝噎,再不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