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风云渐起(1 / 1)
窗外柔和的日光穿过绮窗又经过软帘,只有薄薄的一层落在梳妆台前。女孩有些迷糊的睁开眼起身,床边的宫女听见动静忙搭起帷幔。女孩坐在床边,双眼迷茫地看着落满阳光的妆奁。那里站着个拿箭的青年,他转身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影消失在绿意如雾的深林里。阳光忽然倾覆而下,一切都变得恍惚迷离,再仔细看去只见一只洞开的窗户和黄橙橙的铜镜。
去掀开遮阳纱帘的宫女见三公主伸手遮住眼睛,忙又放下:“公主,可是光太亮了?”
三公主摇摇头,声音倦怠无力:“揭起来吧,不亮。”
李妈妈走到床边拉过怀铃的手,柔声道:“又是这样懒懒地,快起来洗漱吃过早膳出去走走才好。”
“这样大的日头,出去做什么。”怀铃边起身边说,抬脸让宫女擦拭。
小红抽出匣子,拿出一支簪子说:“公主又说笑了,现在太阳才刚出来,正是最温和的时候。哪里就晒了。”
“你倒是会贫嘴,”公主说。
“我哪里是顶嘴,自永昌节以来,这几日公主都闷在屋子里,可不是闷坏了。现在是孟春,花儿开得可好看了。”
见李妈也想劝,怀铃揉揉眉心道:“是、是,我吃过早膳就出去走走。也不知道怀慧在不在她宫里。”
小红屈膝笑道:“奴婢这就打发人去问问。”
吃过早点,换好一身白领粉红绣花襦裙,便有人揭帘道:“公主,四公主来了。”
“快请进!”
不多一会便进来一个红衣水色披帛的女孩,头上一支镶珠步摇。“三姐姐!”
怀铃迎上去牵过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丫鬟说你正寻我,我正闲的慌,就过来了。”怀慧一屁股坐下,深深叹口气:”唉,可真是让人烦心。”
世间竟还有让她烦心的事?怀铃怪道:“这可奇了,你烦心什么?”
“倒不是我烦,是我母妃烦。真是,整日三哥长三哥短,就算那赫连质子真是三哥放跑的,父皇又能拿三哥怎么办?三哥那么聪明,还用得着我们操心吗?”
怀铃心头一阵狂跳,忙问:“萧……赫连王子逃回去了?”
怀慧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可不是嘛!追了一路,他的贼党差不多都死了,那人却安然无恙回到了赫连。真是奇耻大辱,听说父皇处死了好多人呢,三哥也被连累。”
怀铃暗吁口气,说:“那……还真是……太不小心了。”
“可不是,那些御林军也真是废物。”怀慧嘟起嘴:“父皇还说要派大军攻打赫连呢,可惜听说很多朝臣都反对,三哥也不同意。真是笨蛋,怨不得父皇说人质是他故意放跑的。”
怀铃静默半响,才缓缓开口:“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指不定父皇对三哥更看好了呢。”
怀慧面露狐疑:“你可别哄我,这话说得忒没依据。”
“你想,萧驰是三哥和二哥亲自去赫连绑回来的。如今怎么会自打脸放他回去,当初的大义灭亲足以为三哥洗脱嫌疑。现在说情反对攻打赫连,倒显得有情有义。”
怀慧摇头:“我不信,父皇那么喜欢怀疑人,怎么会那么好糊弄。”
怀铃但笑不语。有些人做事你不这么认为,但另一个人做同样的事却会给人不同的含义。三皇子做事一向公正沉稳。三皇子与萧驰感情甚笃是事实,当初绑回萧驰那是大义,如今为其说情倒显得有几分人情味。毕竟谁都知道打赫连是万万不可能的,当初攻打苗圃撘濑可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但敢在皇上盛怒时力谏停兵,一方面显得光明磊落,一方面倒让人觉得是因为萧驰的几年交情。帝王家,最缺的可不就是这些东西?
“说起来萧驰可真会选时候,在永昌节逃跑。哼。”
怀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谈,便说:“你还说,你那日就猎到一条兔子,羞不羞。”
怀慧撇嘴:“我羞什么,谁会在意咱们捉到什么劳什子。不过二哥倒是出了好大一个风头,打猎打得马都换了一条。”
“记得那时,二哥第一,启锐就是第二。”
“对啊,没想到六弟也这么厉害。我往日也真是小瞧他了。不过……”怀慧捂着嘴巴咯咯笑:“大哥得了最后一名!你说,莫不是平日读书读呆了,进林子里下马作诗去了?两只鹿一个兔子,阿弥陀佛,我算是长见识了。”
怀铃失笑摇头:“大哥到底这些方面差些,但是文章却是李师傅都赞不绝口的。”
怀慧嘻嘻笑道:“谁不知道这个书呆子书读得好,作得一手咿呀唔的好文章。”
这丫头,越发口无遮拦了。怀铃摇摇头。
这一年,萧驰违抗圣命回赫,大秦连降十几天暴雨,大河决堤,水淹千里。大秦为此分身乏术从而放弃攻赫,而着眼救灾。朝廷一时间陷入忙乱。时光匆匆,转眼已是5年后。皇城里的月亮一如往昔,铃珑阁外的鸢尾花圃依然开得如火如荼。
一个丫头入门低语道:“三公主,四公主也已准备妥当,等您一道过去。”
铜镜前的女子一身鸭蛋青镶领月牙群,白皙的脸庞上一双清明的眼睛,她瞧一眼窗外,说:“我现在过去。”
“是。”
每年四月,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御花园的林木也都枝头遍绿。今儿恰好几处薄云轻笼,中午也不会太热,正是游园赏花的好日子。今日听说从南边苗圃供奉一批奇花异卉,何贵妃便下帖邀各处嫔妃公主一起,在这繁花似锦的四月大饱一番眼福。
何贵妃与贤淑两妃走在最前边,在一众妃嫔的簇拥下款步前行。三四公主站在何贵妃身侧,一起赔笑打趣。
行到一小亭处,便进去歇息一番。何贵妃喝口宫娥捧上的热茶,捻着细软丝帕轻抚几下胸口,轻吁口气。抬眼见侍立一旁的三公主和四公主,便笑起来:
“三公主和四公主都这么大了,今日这般细瞧。才发现已经是大姑娘了,往日竟没看出来。”
“小孩长得快,一个错眼就端端一个大姑娘站在你面前了。只是呀,”淑妃用手一指怀慧,笑嗔道:“这丫头还这么淘气!”
怀慧上前推开淑妃的手指,说“母妃又来教训慧儿,呀,是天天讲夜夜训,要是这么嫌弃。昨儿来我寝宫支愣着不走的人是谁?我道是怎么的,说什么不过是想我了。”
何贵妃笑着说:“这丫头,你母妃不过假意嫌你,就引得你这样竹筒倒豆子的。”
淑妃狠狠点点怀慧的鼻子:“我不过是午时小憩时梦见你,觉得好些日子不见你就去瞧瞧你,你就这样编排一通。自打你搬出去,你几时记得多来看看你母妃?”
“得,又开始了。”怀慧嘟囔。
淑妃美目一瞪,平日里温良贤淑的样子全无,便要起身去打怀慧,怀慧嬉笑着跑开,躲在贤妃背后。贤妃起身摁住淑妃,说:“好了,你看你,跟小孩子见识什么。怀慧自小这样古灵精怪,还不习惯呐?”
淑妃恨道:“都是我打小惯坏了她!”
“可不是,”贤妃感慨道:“自小,便只有女孩子能放心宠一宠,男孩……你还有慧儿在身边,我和锐儿却时常聚少离多,启锐南下赈灾也不知怎么样了。”
一妃子忙劝道:“娘娘别担心,六皇子是和三皇子一块儿去的江南。三皇子做事最为稳妥,上次……”那妃子说道一半忙住嘴,一时间凉亭内有些尴尬,何贵妃面色有几分难看。
大秦最大河历河自从五年前改道后,几乎年年决堤。去年皇上派二皇子前往筑堤,谁知竟玩忽职守,被皇上好大一通训斥。倒是三皇子和六皇子,踏实勤谨做好本职工作,被人请奏夸了几次。特别是三皇子,安富恤贫谦逊待人,在南方更是声名远播,百姓交口相赞。
此次南方又发大水,三皇子六皇子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只是二皇子,听说还带了个女子下江南……淑妃低头眼中笑意浮动,贤妃也抿着嘴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三皇子打小就懂事,和朝臣的关系都很好,自小就懂得安民之道。”有一妃子说。
淑妃道:“那孩子自小对谁都是恭恭敬敬的。我打小就告诉他,对有学问的人要恭谨些才好,他也听进去一二,对朝中德高望重的文人,从来都是疏远恭谨,不敢越了规矩。”
何贵妃别有深意地瞥淑妃一眼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启锈自小聪敏……”
淑妃低眉笑道:“臣妾不知贵妃何意。”
何贵妃弯唇冷笑,看向别处。
侍立一旁的人都不敢出声,自打镇国公何公请奏立储以来,何贵妃与淑妃之间便时常如这般针锋相对。闹得后宫人人自危,不知站哪一边好。说起来何贵妃身份最为尊贵,娘家势力强盛。但偏偏二皇子时常犯傻,倒显得有勇无谋。淑妃虽说位分次一等,但三皇子到底争气。何况……众妃子眼神乱飞。有眼睛的都知道淑妃贤妃这些年比以往亲近了不少……
但话又说回来,立谁还不是看皇上的意思,而皇上一贯极喜欢二皇子。因此鹿死谁手,谁也不知道。
立储。
怀铃看着手心里的白底红梅刺绣绢帕,内心无法平静。只怕皇宫要再起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