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威胁(1 / 1)
二皇子跟着那个女子往前走百余步,只见此处离草凌乱,几处血迹醒目,正中躺着个死鹿。二皇子有些惊讶:“这是你射死的?”
她点头。手指指着前边:“你说的身上有支箭,是在鹿脖子边的那支?”
“好像是,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女子偏过头,说:“我不要过去,一个死鹿,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去也好,没什么大不了,我猜就是那只。”二皇子说。
随后两人往回走,一路无言。
“你把你的马给……借我一用。”二皇子说,“我的马死了。”
“这儿离外边不远,这只劣马二皇子如何用得,我即刻出去告诉外边的人,二皇子何不等下人再牵匹好马。”
“你懂什么,耽误了这么久,想来那个家伙又抢先了!”二皇子说。
“那个家伙?”
“就是启锈!”
女子愣怔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啊……三皇子……”
“啊?不过是匹马,”二皇子邹起眉头:“怎么,你不愿意?”
女子连连摇头:“不是,二皇子若急着用,现在就骑去好了,我自己出去再要匹马,出去也不算远,不费事的。”
二皇子走过去,翻身坐上那匹大白马,牵动马头踱步到她面前冲她伸手:“麻烦,你上来,本皇子带你出去再回北边去。”
她后退半步,摇头:“谢皇子好意,只是……终究不合礼数。”
二皇子身子微倾,俯身看着她。不同于三皇子温厚平和,二皇子的眉眼处处桀骜。锋利的浓眉,一双眼睛带着戏谑,他似乎心情极好:“你放心,我不蠢。我带你走一些人迹罕见的小路,在没人的地方放你下来。传到我父皇耳里也不好过。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
她四下看了几眼,一咬牙握住眼前的大手,脚踩马镫正准备跨到二皇子后边,已经有一双握住她纤细的腰肢,稍一用力把她打横抱到前边,一个错眼她已经稳稳坐在某皇子胸前。
“你!”
“我堂堂大皇子,骑马让个女人坐在后面成什么体统。”
手抓起马缰,脚踢马腹。大白马响鼻向前慢跑起来,身前的女子往后倒进他怀里:“快把你的脑袋转回去坐稳,摔下去摔断了腿就不好了。”
“你这个……慢一点!”
葱郁的丛林碧绿的圆叶如同水上的小舟上下浮动,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叶尖被震得微微颤抖。
脚尖触地再踩稳实,另一只同色白靴也落下来。落地是个一身粉领水蓝衣裙的女子,只见她一下马便转身快步走出去好几步,马上的白底金纹青年才反应过来策马追上去:“你跑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子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二皇子问这个做什么,多谢皇子,快些回去罢,别让三皇子再争了你的鹿!”
“你这是什么话?若是别人,我早让拖下去打死!”白色大马几步横档住蓝衣女子去路:“你再走,我就跟你出去!”
“你!”女子怒视着马上的男子,胸口几个起伏才压抑着怒气道:“琉璃,我叫何琉璃。”
绿林深处,寂然无声。很久很久,才有一个声音打破沉寂。
“三年没见,你长那么大了。”萧驰说。抬头仰面看天,树叶间逃脱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怀铃只是看着他,几次动唇都说不出话。最后只是偏头看绿荫围绕的别处,不发一言。
“虽说小孩子喜欢记仇……”萧驰低头看着这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苦笑着说:“但我记得你不记仇,怎么偏偏就喜欢对我耍赖?”
“我没有耍赖。”怀铃低声道。
“是吗?”低沉而又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一如多年以前弯腰教她习字的少年。怀铃眼眶涌上几分温热,低头看着脚下繁芜的乱草,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萧驰见她又不说话,暗叹口气。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赫连三年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气氛。现在见见故人也这样么不是耍赖就是真生气了吧,也罢。
“你不愿意跟我说话,算了。我现在就走,只是刚才的一切你只当没看见就是。”
“回去?去哪里?”她冲口而出,问完才惊觉自己不该问。
“赫连,”他低语。
赫连几月前被平定的局势因为萧驰的离去又再起波澜,若不及早平息,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萧驰抗命回族只怕就是为了挽回族中呈雪崩态势的政局。
“你恨大秦吗?恨……三哥吗?”怀铃忽然回头,注视着萧驰问。
驰萧先是一愣,才说:“这种事情没有恨不恨,换了谁也会这么做,这是国事。我只是气愤和悲哀,赫连终究太过弱小。生气是有的,但恨倒谈不上。”
“是吗?”她喃喃,心中压抑已久的地方陡然放轻。
他失笑般看着她“是因为担心这个,才不理我?”
怀铃细长的睫毛几个忽扇,避开他揶揄的目光。下意识咬住下唇,但他下一句却让她骤然回头。
“我走了,耽误了好些时候。”萧驰说,抬手摩挲背后箭囊,反手抽出一支铜箭,缓步行至她跟前,并没有上弦,而是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握箭朝她颈部直刺而去,怀铃全身僵直,一时间竟忘记躲开。也躲不开。
为什么?
刚才的一席话又算什么。
她闭上双眼,不想看他此时是什么表情。箭镞抵着皮肤,冷意透过肌肤直达心口,她冷得几乎要浑身发抖。
“刚才你听到的事是我族机密,为了不让计划泄露,我只好出此下策。所以……”锋利金属又向前一分,雪白纤细的颈部盈手一握,薄脆的肌肤脆弱不堪。密林内连空气都凝固。
“所以,我以赫连王子的名义威胁你,”
怀铃蓦然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耳边的话如此可笑,威胁,他是小孩子吗?萧驰直视着怀铃的双眼,目光似乎透过这个年纪尚小的身体看到一个异世生存的孤独灵魂:“我用手中的箭威胁你,你必须承诺,不会将今日听到的一切告诉别人,不然,血溅当场。”
眼前的女孩还在呆呆的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某种浮动的雾气。威胁,多么让人发笑的话,又让几欲落泪。他难道是……怕她为难,毕竟她的立场应该是大秦。所以给她找借口。
萧驰下手又重了几分,怀铃几乎能感受到抵着喉咙的硬物:“你不答应?你想想,你死不足惜,赫连知道了,你的李妈妈……”
“我答应,”良久,她幽幽开口,几个呼吸才让气息平稳“我不会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颈项上的硬物随即放开,萧驰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去解开绳索,跨步上马。
“谢谢你。”她终于说。
马上人的动作微滞,然后马头调转,头也不回地策马疾驰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再多说一句又能如何,自此一去,只怕赫连和大秦的联盟因此破裂。再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被层层叠叠的绿荫覆没,耳边万籁无声。
回到皇城,卸下一身正装来到御花园。那一只蓝垫秋千静静等候在原地。怀铃伸手抚摸秋千结绳,忽然轻笑出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应该喜欢蓝色。李妈妈大概是因为当年娴昭仪喜欢,便也喜欢给她安置蓝色的东西,她不忍心拂了李妈妈的意。但萧驰不知什么原因也以为她喜欢极了蓝色,就连这秋千架都精心垫上蓝垫子。其实不是啊,她喜欢粉色,喜欢白色,那种带着幻想的洁净颜色。自以为很了解她,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啊,现在想再说什么,还来得及吗?
她坐到秋千上仰起脑袋,如同孩童时仰望某个少年。
天空,一碧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