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决然(1 / 1)
夕阳西下,罗古河河中便好似熔了一盏金,河水悠悠,金光闪闪。
虞华凝自河水中将楚婴捞上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好厉害呀,居然还会水!”
“不是我厉害,我也不会水,只是水浅……”
“你这么厉害,要不要来给本王当护卫,对了,你会功夫吗?”
“不要,在王府当护卫挣不了几个钱,更何况,我不会功夫,碰上刺客,我只有被刺的份。”
“不要紧,我府上的护卫可以教你功夫呀!”
“……”
“我说真的,我府上的护卫,那身手可是一等一的。”
“……”
“你不考虑考虑么?”
“王爷,你如果不想我问那碧衫女子的事,我便绝口不提,你不必这般。”虞华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好的,世界安静了。
其实在那碧衫女子推他下水之前,她对他与那女子的故事根本不感兴趣,可是在那女子将他推下河之后,她心里突然很想知道两人的故事。
那故事,肯定比他在茶肆里讲的故事要有趣的多。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虞华凝无数次告诫自己,人多是被好奇心害死的,可是碰上有些事情,她就是心痒、想要去了解,纵然这些事真的会害死她。
那女子与楚婴必然是旧相识,不然不会在这僻静的地方说话。两人说话的时候也并没有争执,还搂搂抱抱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由此可见,两人也不算是仇家。既然不是仇家,又是旧相识,那两人该是有不少情分的,可是为什么她要推他入水,又在她去捡树枝救楚婴的时候,一声不吭就走了呢?
这里头,有故事!
有故事,虞华凝却不能问,正遗憾的时候,楚婴却开口了。
“我将你带回来,因为见你的那天,你穿着绿色的衣裳,很像她。”
虞华凝一想,初七那夜,她确实穿着老板娘傅丽给她准备的碧色的衣裳。这也解释的通,为什么楚婴作为全民未婚夫,却选择将定情信物给了她。
“她叫苏弯,舒丞相的养女,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弹琵琶,她跳舞……如今,她要嫁给我哥哥了。”
噢,两兄弟看上了一个姑娘。可是,你跟你哥哥抢女人,你是嫌命长么!
“我一日日在茶肆讲传奇,因她爱听,听我说传奇的人越来越多,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不会再来了。”
“君上无作战之才,为振士气,欲带兵亲征,她怕君上有意外,请我吃了一桌酒,我便出征了。回来后,她又请我吃了一桌酒,然后说要嫁给君上。”
“戏折子里的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说什么先来后到,不过是深情之人嘴里的的挽留,薄情之人眼里的过往岁月。岁月,好听,却是留不住,不可追,偶尔来一下回忆,便够了。”
虞华凝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他说话的口吻总是傲气中带点冷意,冷意中又藏着点落拓。
傲气,身份使然。
冷意,不甘使然。
落拓,失望使然。
他是霓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陪侧王,却难得心爱之人一个回眸,在欣喜与失望之中纠结至此,纵使再不甘也得放弃。
她只能如此安慰:“天下好姑娘多得是,穿绿衣的姑娘也多的是,你现在喜欢的这个姑娘,指不定是上天先给了你一个模子,让你照着这个样子去找,然后等哪一天,那个真的命定之人就出现了!”
“胡说八道。”楚婴冷冷道。
虞华凝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说喜欢,说爱情,说命定之人,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她曾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被救下,一心只记着那个带着酒香的怀抱。
她也曾为了那个带着酒香的怀抱不顾自我,不顾家门,一心痴付。
她也为了一句承诺嫁过人,到头来,她才明白,承诺一心守着,那一生美好,承诺若是被外物堵着还一心守着,那一生折磨。
简单的说,她动过心,订过亲,退过亲,嫁过人,离过婚,她不信还有命定之人在等她。
风吹过,未干的衣裳贴在身上便添了几分寒意。虞华凝看了一眼一旁望着河水发呆的楚婴,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水?”
“怕水不是很正常么,水是最有灵的东西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怕水,咱们就不要坐的离水这么近了,赶紧回去吧!”
楚婴点了点头,率先站起来,然后朝虞华凝伸出了手,虞华凝犹豫了一会,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最后,两人一道离开。
两人一起回到王府,站到王府前的时候,虞华凝突然拦在楚婴面前:“你忘了,你说要告诉我那图腾的事的。”
楚婴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害你。”
“害我?”虞华凝不解,他不告诉她才算是害她。
她从大辛而来,可就是为了那缠枝扶桑花图腾。他现在不告知她,那就是耽搁她的时间。
“你为了报仇,从大辛千里跋涉来到霓国,你我有缘,我不愿你去送命。”
虞华凝一听,有些了然,手摸着下颌,眼睛锁在楚婴身上。
“那人有权有势。”
“……”
“你跟他打过交道,非常清楚他。”
“……”
“你也看不上他,但是却没办法动摇他。”
“你不要从我这里套话,我真心不想看你送死。”楚婴从她身旁走过,径自往门内走去。
虞华凝哪里肯放弃,快步追了过去,又一次拦在他面前。楚婴欲绕道而过,虞华凝看出他的意图,索性拉住了他的胳膊,沉声道:“你既然派人查过我,那你便知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报仇。我怕死,我真的怕死,我也不愿意白白送死,可是有些事情,值得我去送命。”
“简直不可理喻!”楚婴怒道。
“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信仰有很多种,可是我只剩下报仇,你若是不让我去,那我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虞华凝缓缓松开手,声音也平缓下来,“所以,不要拦我,告诉我。”
楚婴看向虞华凝的目光变了,她那么坚定,坚定到偏执,像是入了魔一般。
“你这是不自量力。”他说,过了一会,又缓慢的说,“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我不能言而无信。”
虞华凝笑了。
次日,楚婴驾车出游,碰上同僚之家便上门去拜访一番。
虞华凝坐在车内昏昏欲睡,到午茶时分,楚婴推了她一把,她便彻底醒了过来。
楚婴挑开帘子,指着拐角处的一处院落,眼神颇不平静。虞华凝望过去,细看那院落。
院子周围爬满了藤,青灰色的石砖上一层淡淡的青色,朱红的大门在此时便异常显眼。这仔仔细细的看过了,虞华凝发现这院落跟楚婴之前拜访过的院落相比,实在是寒酸。
“扶桑花乃是我霓国圣花,上至皇室,下至走卒,都会拿它当图腾。那些图腾,虽然同为扶桑花,可是姿态各异,每一种都不同,你手里的那缠枝扶桑花,见过之人很少。”
“可是你见过。”
“对,我见过,我还很是熟悉。”楚婴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那处院落,说,“你要找的就在那个院子里。”
虞华凝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是谁的院子?”
楚婴回答:“丞相舒金安的。”
“舒媛她爹!”虞华凝脱口而出。
楚婴眼睛微微睁大,有些讶异:“你连舒媛都知道?”
虞华凝摇头:“只是略有耳闻。”
哪里是略有耳闻,跟薛胥迁定亲那会儿,她可没少打听舒媛。
霓国第一美人,有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老爹,有一个文采卓然的义妹,她那样的人,一辈子貌美如花就够了,可是她偏偏又有才华,擅音律、歌舞,功夫也不错,常常骑着一匹枣红马在罗古河畔跑来跑去,皇孙贵胄知道之后便也牵马去哪里遛圈。后来那姑娘估计是觉得国内没什么好玩的,留书一封便往大辛去了,可是那一去,便再没能回来。
她在霓国的时候曾跟当时还是皇子的楚淮订过亲,但是她不愿困于宫廷,临近大婚的时候逃了。
一个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的倾城女子。
没想到,她查缠枝扶桑花居然查到了舒媛的故居,这里头到底又有什么牵连呢?
此时的虞华凝,觉得自己一头雾水,这前前后后一大串,越想越烦,脑子里头线头也越来越多,她想抽丝剥茧,将一切理清,可是却是徒劳,因为她发现自己越理越乱。
楚婴看着她不停的按额头,以为她是有压力,遂笑道:“既然没把握,那还是跟我回去吧,我王府虽穷,但是不差你一碗饭的。”
“不,我问你,我现在是不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虞华凝严肃的问他。
楚婴点头:“没错。”
“既然是这样,那么,那个院子里的家主会以礼待我的,对不对?”
楚婴再点头:“舒金安女儿还没进宫,他便不是皇亲国戚,这么一说,他对你的确应该以礼相待的。”
虞华凝听完,点了点头,然后说:“这么说,我的小命还是有保障的,咱们进去吧!”
虞华凝翻身下车,身姿轻盈,面上带笑,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却看得楚婴心里突突直跳!
她不会是要借着他未婚妻的这个名号做什么黑心肝的事情吧!
这是非常不好的预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