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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梦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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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腾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穿白衬衫女人。因为今天下午她压了他一腿。

当初一点点从酒吧小弟做上来,被女人耍,也被女人捧。女人对于他早已不再是原来那档子事儿了。

女人再强悍,大庭广众下,脸皮也会变得很薄。

今天倒碰上个例外。

所以再次看到她,张腾还是有点意外的。

就像现在,他离她一条车道的距离,看到她悠闲地走着,从容的,缓慢的。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和下午在游泳馆里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在不断在周围扫来扫去,头颅微微摇动,有时还会稍稍停留。下午的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睛,是专注的,心无旁骛的。而现在,她的眼睛虽然不断扫动,透出来的神情却是轻飘飘的,好似不在意,又好似很惬意。

一种乐在其中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这座城市给的,也与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无关。

张腾第一次好好看这个女人,五官清丽,其实说不上很好看,尤其在这随便一抓一大把肤白唇红浓妆艳抹美女的大街上,她显得寡淡,但是眉眼之间神色都淡淡的,看人的时候目光平静淡漠,莫名就有股干干净净的气质,衬得她很不一样。

好似眼里像蕴了一片湖泊。

张腾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听见李尧大声喊道:“姐姐,姐姐。这边。”,

傅砚愣了一下,头转过来。湖泊似的双眼,静谧无比。

看到了李尧,目光在掠过张腾的时候就变了。变得跟白天一样专注。是一种欣赏的姿态。

李尧笑嘻嘻地朝她做了一个过来我有话对你说的姿势。傅砚楞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他们旁边车道的车流量,小心翼翼走了过来,停在副驾驶窗前稍远点的地方,她并不很高,这样站着刚好能与车里的人实现平齐。

她对李尧点了点头,等着他说话,目光却一飘,似乎又要飘到张腾这里,只是这回她的目光刹住车了。她望着张腾旁边那辆车,叫了一声

“乔文玉。”

仅仅三个字。不带问候,也没有没有杂糅任何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张腾一看,就是刚才被他骂得快哭的那位。

可是现在她脸上早没有那种软绵绵的可怜表情,反而换成一副高傲的,冰冷的神情。她看见傅砚,伸手按了开关把挡风玻璃升上去了。

傅砚没有任何表情。目光顺势滑过张腾,去看李尧。

李尧疑惑:“姐姐你认识她?”

傅砚点点头:“怎么?”

“她车技不太好,开车很危险。刚刚差点把我们车撞了。”

傅砚想了想,低头,突然抬头:“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张腾。

张腾玩手机的手指顿了一顿。

李尧说:“张腾哥,你借她用一下吧。”

张腾慢慢抬起头,脸劲瘦,头发短的支在头顶,乌黑的眸子凝注傅砚。

“小姐,你应该没忘了下午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没忘。”

“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借给你?”张腾冷笑

傅砚与他对视,不多也不闪,慢慢的说:“先生,你搞错了,我没有‘凭什么’,也没有‘以为’,我只是问你能否把手机借我用一下,你可以立即拒绝我。”

张腾笑一下,无话可说,手机递给她。

傅砚走到一边,拨了一个号码,无人接听。她挂断,又拨了一个号码。这次很快接通,她讲了几句话挂断了。

傅砚把手机还给张腾,她本来想道谢,想了想,没说话。

李尧开口:“姐姐,你去哪儿?”下午她走的不是这条路。

傅砚:“我在散步。”顿了顿,“我叫傅砚。”

李尧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笑:“喔,我叫李尧。”

傅砚点点头:“李尧。”

李尧紧接着:“傅砚姐,你下一次的课是什么时候?”

这话出口,他自己有些愣。

傅砚姐,谐音一下就是……

傅砚并无尴尬,也不觉得可笑:“下周一。”

李尧提醒她要带的东西和泳衣类型。

傅砚微笑:“谢谢,我走了。”

李尧笑眯眯:“恩,再见。”

傅砚抬腿走了。张腾划着手机没抬头。

过了一会儿,交通疏散,车队缓缓动起来。张腾的车一点点向前,他旁边那辆雅科仕已经插入他后面也跟着挪动。

交通恢复如常,张腾加油门,冲到红灯,停下。

对面来一辆路虎,停在路牙。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已近中年,另一个看起来很年轻斯文,风度翩翩。后视镜里看到两人走到那辆雅科仕旁边,跟那女孩说了几句,女孩颇为不满,被年轻男人拉下车,跟着中年男人上了路虎。年轻男人自己进了雅科仕。

绿灯亮。

车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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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在一家私房菜馆吃了饭,回到家,手机放在书桌上,她划开手机,上面有个未接来电,傅砚点了添加到联系人,输入“Zhang Teng”,点确定,保存成功。

下午打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自己手机的。

傅砚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承认看到张腾的时候,非常惊艳,那种修长强韧的体态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他后背上那道疤。蜈蚣一样盘旋,附在他的皮肤上。像在他强悍的外皮上撕开了一道口子,愈合后的皮肤愈发坚硬,疤痕可怖。可是在傅砚看来,那道口子,像是一种柔弱的暗示,是一种破坏,也是一种圆满。

他的话语和他的外表一样,强悍,冷冰冰。可是敷砚莫名觉得这个人跟他身上那个疤一样。挖开来,应该是热的软的。

关于这一点,她非常非常地想,几乎迫不及待地想验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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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去了画室,画布上还是她早上的那副画。她走进去,把那幅画取下来,放进落地柜里,里面有一沓油画。

她已经画了这么多次,每次落笔前,她都会构思很久。

每一次,她都没办法做到。

情之所致,画笔应比思维更快。做不到,画出的东西没有冲击力。艺术情感的细枝末节,稍微慢一点,就会有伪装。

傅砚看着那些画,微笑的,愤怒的,歇斯底里的。每一张都有情感,疯狂地抓挠。她看着这些画,鲜艳的油彩涂抹堆砌在画布上。慢慢的,傅砚有种烦躁的感觉,这种感觉的来源是挫败,这让她懊恼,她再怎么冷静,也需要时间调节。

她低着头,手撑着矮柜,努力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徒劳。面对越亲近的人和事物,情绪越本真,越容易失控。

她看着这些失败的画作,眼神黑沉。有一瞬间,她想把它们全都撕烂,这种想法在心里像个火球在胸口暴涨,她几乎变得很冲动。

傅砚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只Cartire 和一盒拆封的绿色ESSE,她拿出一盒,抽出两只,点燃,一齐放嘴里,深吸一口,她慢慢吐出一口烟雾。

她不是瘾君子。吸了几口,那股懊恼与冲动散去,她又静下来。把两根烟摁灭丢进烟灰缸,她走出画室,径直进了浴室。

生活中,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这么多年,她吃过苦受过挫,得到过感情,也失去过,她从来不后悔。情绪慢慢沉淀下来,她比谁都沉得住气。

可是面对画板,她情愿始终像个小女孩。

因为这一点,自己的失败,她没法无动于衷。

洗完澡傅砚接到个电话,乔恒远的,傅砚接起。

“远哥。”

“小砚,画的怎么样?”

“画不出。”

桥恒远轻笑了声“别急,”顿了一下说“别逼自己。”

“嗯,乔文玉回家了?”

“回她妈妈那里了,你知道,她对我不怎么亲近……今天多亏你了,那辆雅科仕是她妈妈买给她过生日的,前几天刚提车,她瞒着她妈开出来。”

傅砚又恩了一声,没话说了。

乔恒远又顿了一顿,说:“又给你脸色看了吧,你别跟她计较。”

傅砚没吭声。

乔恒远突然说:“小砚,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有个朋友得了两幅字画,想让你鉴别下。”

傅砚默了默,说:“好。”

乔恒远:“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了,你注意一下电话。”

傅砚:“嗯。”

乔恒远叹口气,笑:“早点睡,这段时间有个画展,你得跟我去一下。”

“好,你提前跟我说。”

“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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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放下手机,突觉疲惫。上床睡觉,关了灯。

她闭上眼睛,模糊间睡去。似梦非梦间,眼前突然慢慢浮现一双脚,足弓饱满,脚掌修长,然后是腿,臀部,小腹,胸背。最后浮现的,一道疤,长而狰狞。

坚硬与柔软,丑陋与完满,破坏,修补,刚长。

内里会是一片生机勃勃,像星河撕裂,火山迸射,流淌出漫天的柔光与热力。

会多么兴奋。

傅砚在黑暗中睁开了眼。止不住地轻轻气喘。

她打开灯,摸到手机,点开联系人,滑到最后,按住“ZhangTeng”拨了出去……

电话拨出后,响了一下,有人接起。低沉,又漫不经心的一声:“喂?”

傅砚突然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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