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hapter.35 素昧平生的恋人(1 / 1)
如果北兰岛遗迹的坍塌液不曾泄露,如果过去的世界没有毁于恐怖的病症和疯狂的战火——人类的未来,会比已知的那个更好吗?难道就不会有其他的争端?就真的永远不会再面对战争和战争带来的苦难?
那种问题……我怎么会知道。
天弓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脚步踉跄地在只有老鼠和野猫肆意乱窜的暗巷里奔跑,溅起的污水泼湿了墙上干燥枯萎的苔痕。“指挥官!您情况怎么样!我已经顺利脱身了!”“闪电……向东迂回,和我汇合……”“全员已进入备战状态随时可以出击!!请您下指示吧,指挥官!!”“别开玩笑……毛瑟你给我把人压住了!!”注意到前方墙壁有铁血机械的暗影轮廓,天弓脚跟急拧转了方向拐进另一条巷子,“五丁目附近因为前几天的爆炸紧急戒严……你们全都荷枪实弹地跑出来,肯定一枪没开全被抓进局子里……没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指挥官,请您务必坚持住!!”
视野内的景象越发模糊,体力由于创口大出血和长距离奔逃而急剧耗损,意识也有了溃散的趋向。天弓仰起头,漆黑的墙头遮过了月亮,星星落成一局细长的残棋。路面凹凸不平,她闯进逐层叠深的阴翳里,空气愈来愈稀薄。
——人类要怎样的未来呢?怎样的才算好呢?
当稻草人的三台浮游炮直直闯入她的眼帘,面对炮口蓄能完毕的刺目光亮,她不合时宜地笑了。
这个世界有他的存在……
他吻过我,拥抱过我,与我相遇。
我还能……
“闪电……可能赶不上了……”“指挥官!!!”
——我还能要求怎样更好的未来?
OTs-14声嘶力竭的叫喊瞬间消弭于耳畔。
……
辽阔的雨幕笼罩着整个城市,滂沱不息犹如即去即来缠绵不绝的生死。天弓想起了初到东京时的那个雨夜。身下的地面冰冷而坚硬,雨水一遍遍冲刷却始终稀释不开她浓稠的鲜血,只是不断剥夺她的热量,直至耗散殆尽。街景也像过了水的玻璃之外的世界,糊涂不堪。她趴伏在血泊里,连挣扎和呼救的力气都不剩下,豆大的雨珠密密匝匝地敲打着她残破不堪的身体,几要逼她呕出体内仅存的完好的脏器。
那个男人就是在这当口撑着伞走到她跟前的。他好像已经走过挺长的一段路,她瞥见了那被水溅湿了半截的裤腿。他从宽阔街道的另一端笔直地走来,没有任何停顿地就来到了她这儿,好像就是为她来的,没有旁的目的和多余的顾忌。天弓记得当时的自己意识还算清醒,寒毛直竖就想拔枪,可她根本动不了,只是伏在肘弯里勉强抬了抬头,满含警告地瞪着他。
他弯下腰扶住了膝盖,把伞移到她的头顶,替她挡住了那摧枯拉朽一般肃杀的大雨。
“喂,你——”看上去颇为瘦弱的少年有一双被水洗得剔透的眼睛,干干净净,不带一丝阴霾,“你还好吗?”
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的身上涌动着某种阴郁的东西,如同河流底部缓缓沉淀的黑色泥沙,同这个未可知的城市一样,天罗地网的危险信号令天弓本能地警惕,迅速张开了防御机制。天弓感到不可思议,由于绿永将的到来,她得救了,她得救于神的伟业。
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地往外冒血,她的掌心画着纵横交错的鲜红图腾。冒着咸腥味的喉口轻微地抽搐,但她还是不得不问的。天弓抬起淌血的指尖,颤抖着扶住少年的脸庞,柔软而稚嫩的线条,一点也不硬朗、不硌手。
“你……叫什么名字?”
她早就知晓答案了,却觉得不能确认的言说就不是坚固的真理。她必得了他的名,才可向神明求证他的爱。
“绿永将。”
“……嗯,我想也是。”答案吻合。天弓悬着的心跳落回了原地,就如因果的最后一块碎片完完整整地镶合进了那个一直等待着它的缺口。
“现在的……年份是?”“2017年。”少年有点莫名其妙,旋即露出了发现新奇物件的有趣神情,“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呀。”
这里是2017年,她面前的是十七岁的绿永将,他与她尚且,素昧平生。
就算她再怎么想反抗,被内格夫暴走释放的冲击波震得几乎五脏俱裂、又被时空波动扔到陌生年代的她脆弱得仅需要一根稻草就能压垮,绿永将毫不费力地就把她带回了家。她昏睡了大约三天才恢复意识——根据绿后来告诉她的情况是这样。接受来路不明的人的救助并非天弓所愿,但她别无他法。她从睁眼的瞬间就抱持着高度的警惕,却在看见床头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的时候松懈了一刹那。
呀,你醒了。
……为什么是热可可?
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你大概会喜欢。
那杯热可可似乎一下子就融化了淤积在骨髓里彷如永冻州的大地孕育的寒冷。自称医生的男人并不可靠,但却是她在不安定的陌生现实里唯一抓得住的实存。她藏在他的家里养伤,得到了细致入微的照顾,绿没有问她任何难以开口回答的问题,只是体贴到令人发指地把一切都做得周到备至,从没哪次不称她的心意。
指挥官小姐,该换药了。
噢。天弓随口应了一声。躺平在床撩起了上衣露出腹部裹得结实又服帖的绷带,视线却还是没离开手里一刻不停地摆弄着的微型通讯器。
这是……?
嗯,想试试看能不能修好,得尽快同部下联络才行——一直在绿家里叨扰也不好呢。
他忽地捏住了她的手迫使她停止了动作——做医生的手指兴许都这样,指骨纤长,关节分明,拿线剪和听诊器的时候都好看得紧。
指挥官小姐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哦。
不,就算你这么说也……
无论如何都要走?
那是当然的吧——虽然是病人,也没有理由老是赖在医生家里不走啊……
你真的……
绿缓缓地摩挲着她的指腹,然后把唇贴上了她中指的第一个关节轻轻叹息。一阵凉意从脊髓直直窜上了头顶,天弓毛骨悚然。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啊。
诶?
天弓压根没反应过来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不慎踩中了雷,绿身上蓄积已久的那种阴郁骤然间疯狂暴喷。天弓认为那次强/暴简直不可理喻,从因由到结果都荒谬得匪夷所思。绿摁着她的下腹部撕裂了她的伤口,在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扶着她跪在床上,从后面泄恨一般地侵犯她。她的右手自始至终埋在枕头下面,死死地扣着她的SIG P226,随时都能起枪爆了他的头。绿明明看见了,却并不阻止她。天弓被顶得腰身犯软,神志不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把枪从枕头底下拖出来的冲动。
——他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命在旦夕却不逃,还要对她做这种事?他对她的执念到底是由何而来?
绿永将到底瞒了她什么?她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天弓的惨叫就在一次次犹豫和拖延中变成了短促无力的呻/吟。她渐渐感到气短,绿的动作却越来越温柔,带着厮磨和温存的意味,他心思细密地堆垒她的快感却迟迟不给她崩泄的出口。他舔着她的耳垂低声喃喃,啜吻吮弄的感觉犹如用舌头去勾波提切利红的酒里泡着的鲜润樱桃。
天弓,你该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分辨不清后半截的字句,不成调的破碎呻/吟刚溢出喉口,就被他不由分说抛进了灭顶的快意里沉浮飘摇,生死存亡两不知。事后她拿枪顶着绿的喉咙逼问他从哪儿得知自己的名字,换来的却是一口咬定她听错了。
——居然就那么让他糊弄过去了,我当时真是傻的,白白给睡了一场。
天弓望着眼前的少年将绷带、剪刀、药水一一收进家用医药箱,蓦地对许久之前的破事追悔莫及起来。她又瞥了一眼包扎得极为累赘笨重的胳膊,禁不住一边怀疑消炎消毒有没有到位,一边怀念起二十五岁的绿那细致又漂亮的手法。
“绿君,有没有热可可?”“诶?没有哦——一般家里很少会备着那种东西的吧。咖啡倒是有的。”“……那个就不必了。”“你喜欢喝热可可?”“嗯,喜欢的。”“不喝不行的程度?”“不喝不行,要加牛奶。”
“那……我回头准备一些吧。”绿提起医药箱走进客厅,在收纳柜前蹲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应承下来,“下次来我家,请你喝哦。”
——敷衍。认知思维极其迅速地对少年的行为进行定性之后,天弓陡然间无名火起:这臭小子居然敢敷衍她?!他知不知道他十年后对她的事没有一件敢不上心的?!
天弓一下子就理解了,为什么二十五岁的绿永将当初那么对她。因为素不相识,因为饱含深爱,所以面目可憎,所以蛮不讲理。绿从后面进入她也像是独出偶然——往后她和他无数次温存时都能感觉到,他比较喜欢做/爱的时候能欣赏她的表情,那一次暴行却偏偏例外了。天弓大抵能猜到,他明明是施暴的一方,神情却没准比承受着这一切的自己更加迷惘和悲伤。所幸绿的耐心真是很好的,他照顾了她足足两个月,待她的伤痊愈得差不多了,才在她说要走的时候忍无可忍对她出手,换作她——她真是被他宠坏了。
天弓望着少年薄衫下脊背纤瘦的轮廓,影影绰绰透着鲜嫩的口感。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换作她,她一刻也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