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1 / 1)
这方他和她莺莺燕燕,那方索额图落了狱,福全套了枷,连带处置了几百号有联带关系的人,虽则葛尔丹在讨伐时已经饮药自尽,可相关俘虏也有几百人,军队的囚车都不够用。
打了胜仗,军中气氛反而凝重,人人自危,怕被牵连。连天上飞鸟都不敢大声鸣叫。
康熙神态自若,踱着方步走向套好的车,踏上几步台阶,回转身看跟在后面的洛英,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风,阳光和煦的照着,只见他颀长的身姿包裹着一身黑色常服,姿态威严,形容端肃,既孤高又遥远。
不期然洛英打个寒噤,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狐皮氅。昨夜离别宴上远处传来的惨叫,是索额图的哀嚎,空旷的草原凄厉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席间的将军大臣无人不为之色变,只康熙满脸的笑容,一身轻松,尽管这囚徒是他少年时的玩伴,助他除鳌拜,平三藩,二十多年与他一起经历多少风雨,来时是他的股肱之臣,去时便成了株连九族永不得翻身的阶下囚。或许是他授意狱卒让索额图哀鸣,在宴席之上,敲山震虎,让所有人知道背叛大皇帝的结果。
那哀嚎响了一阵,皇帝挥了挥手,有人退了出去,没多久草原又恢复了寂静,然而这寂静让洛英更加心惊。宴席散了,康熙来到后帐看她,见她愣愣地坐在床沿,他上前扶她的肩,她却瑟瑟地发起抖来,直到他紧搂着她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
这些风云谲变的政治也许与她无关,尔虞我诈的后宫总脱不了关系,况且他们之间还有胤稹这一层关系。要还朝了,她该走了。
康熙伸出手,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抬眼看他,似有笑意一闪而过,她心绪荡漾,与此同时,愁思跃上眉头,这样下去一路卿卿我我,到时候还怎么走得脱?她缩了手,皇帝敏感地扬起眉,她低头道:“我还是坐回自己的车,两人同坐一车,长途劳顿,恐打扰你休息!”
洛英已恢复了女装,光可鉴人的头发梳的整齐,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点晃眼,她垂下头,白色狐毛出锋下露出宛若凝脂的后颈,最是勾惹他的情怀。
机敏如他,怎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不肯放手,拉她进了车,道:“此去漫漫,你要听我的。让我伴你一路,你也陪我一程。”
一路颠簸,过了千里冰封,是褐色的苍莽大地。行了二十多天,才过不毛之地,渐渐田野村舍进入眼帘。虽然人烟还不稠密,皇帝突然决定,不投驿站,脱离大部队,微服简行。
名义上是简行,方圆十几里内,乔装成路人全方位保卫皇帝的侍卫起码有五六十,除此之外,贴身伺候的随从也有十几人。
坐车换成普通商旅马车,四轮变成两轮,四马减至二马,行走速度慢了,车厢空间缩小,坐车的只有洛英。皇帝偶尔到车上与她叙谈几句,多数时间都单独骑马,满人骑马就跟吃饭一样平常,对他来说,骑马比坐那伸不开手脚的小马车舒服得多。
已是三月底,越往东走,越是暖和,一路行来,冰雪融散,广袤大地无边无际,代表春天的绿色映入了眼帘。赶路人的衣服从厚到薄日日更替,到了定州境内,只穿一件夹袍就够了。
从北京出征的时候也是严寒,薄的衣服带的不多,那日经过集市,车队几乎买空了当地布庄,洛英换上了蓝底白花的斜襟大褂,皇帝穿上灰色的细布长袍,远远看着,还以为跑生意的商贾携家返回故里。
春天的到来,衣服的轻便,随从的减少,这些变化让洛英的心情越来越轻松,车帘半开着,她可以看到骑着高头骏马的皇帝,要不是掩不住的飞扬气度,她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他不过就是她的夫婿。
若是这样,便再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日落时分,车队停了下来,皇帝扬鞭手指不远处的村庄,道:“今夜投宿民家,人员四散,各寻住处。”
自上次驿站之后,一路晓行露宿已有数天,众人一听今夜可以寻求安稳住处,自然欢喜。然而,说是这么说,随从们不能真的四散。皇帝骑着马,伴着马车往村庄走去,除了驱车的侍卫阿勒善和跟随洛英的嬷嬷,有些人带着行李,原地驻扎,其他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远远地跟随其后,等皇帝落实了住处,他们或扮成流浪汉,或乔饰成路人,护卫皇帝。
小小村落,零星坐落着十几户人家,不用兜兜转转,略走了一圈,在一户门墙稍显齐整的人家前,皇帝下了马,示意阿勒善上前叩门。
“吱呀”一声,一个五十多岁眉眼实在的男人打开了门,黄昏的光线还是璀璨,募地眼前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吓了他一跳。
“老丈打扰了!”阿勒善贵族子弟,礼仪周到。
乡下人没有那么多规矩,男人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还礼,半晌,才硬生生地蹦出两字:“弄啥?”
阿勒善笑容可掬,指了指提着马鞭的皇帝,道:“我家主人主母赶了许多路,路过贵村,想借宿一宿!”
男人向后一看,只见康熙执鞭昂立,极是气宇轩昂,眼里虽然含笑,那蕴含的威严却让他看着腿肚子发软,这样的人怎能推脱,赶紧开了门,搜肠刮肚想出一句客气话,道:“请进!”
阿勒善和嬷嬷善后,康熙撩开帘子,扶洛英下车。洛英紧随着他,跟进了院子,皇帝对着男人拱手:“多有打扰,鄙人京城艾氏!”
男人本来见了他就心慌,他再这么客套,心情更紧张,嗫嚅了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皇帝见状,马上改了口气,道:“我姓艾!”又指了指身旁的洛英,道:“这是我婆姨!”
这样说话比较符合他的听觉习惯,男人弯了弯腰,道:“我叫葛老三!”说完,瞄了一眼洛英,立时又说不上话来。今天到底是飘来了什么祥云,一男一女好似神仙下凡一般。
这两人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葛老三对着正房,抖着嗓子,喊道:“屋里的,快出来,来客人了!”
里面有女人清脆地应声,跑来一中年妇人,身量矮小,看着很精干,见了院子里站着的仿佛天人的一对,愣了愣神,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张罗着给他们预备房间。
葛老三是殷实人家,廊檐下,院子里挂着晒着各种粮食。天井周围一圈厢房,正好他们家闺女上个月嫁了人,西边的厢房还是新房布置,被褥用品一应都是新的,墙上窗边喜字还没有揭去,葛老三夫妇一思忖 ,觉着这布置不算辱没这对神仙夫妇。
关上房门,除了白墙,一切都红彤彤地,晚霞虽艳,透过纸糊的窗,光线大打折扣,朦朦胧胧地正好映衬着她的好脸色。
这一路以来,跟着他们牛肉羊肉奶饼地吃,心情也渐渐松快,她虽没有添肉,气色好了很多,白里透红像刚熟的水蜜桃一般诱人。
一直在路上,头二十天,虽一辆车,她总神色恹恹,又要顾及随从,到了驿站,他通宵忙碌,处理事务,之后换了小队伍,虽然她心情舒展,但日间不便,晚间野营,周围都是人,总不便宜,算起来,有三十多天了。此刻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他心猿意马。
洛英忙着整理衣物,他从身后抱住她,撩开她的头发,沿着她的脖子吻了起来。
她一门心思安顿下来,坐了这些天车,倦怠不说,好久没有洗澡,她都闻得到自己身上的馊味,可是他象小孩一样缠着她不放,她左闪右闪地都解脱不开,只好转过身子,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含笑带嗔地摇了摇头。
眼里全是诱惑,手却抵着不让他进行下去,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畅快一回。他心痒难耐,可是可恶的女人推三阻四,让他舒展不得。
声音有些恶狠狠,道:“别想躲着我,今天你逃不了!”
她格格轻笑,米粒般的梨涡若隐若现,他目眩神迷,只见她轻启朱唇,道:“有些味道!”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嗅了嗅 ,没觉出什么异味,假装狰狞地说:“你是骂朕臭皇帝,还是臭男人!”
她笑得更眩目了,说:“这么多天没洗澡,你臭,我也臭!”
唇贴着他耳畔,吐气如兰:“你去跟葛老三要点热水来,我们先洗洗身子!”
他脑海中即刻展现出鸳鸯共浴的迤逦景象,大喜过外,是个知情识趣地,不算辜负他的厚爱,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搂了她的腰,乜着眼说道:“好提议!不过反正要出汗 ,先让我疼你一把,待会儿不迟!”
她无言以对,平日端正肃穆的,此时好似另外一个人,他死乞赖脸地明目张胆地把“色”字写在了脸上,她感觉到幸福,他是她的男人,但愿时光就此停住,再不前行 。
推推扯扯间,门外响起了葛老三兴高采烈的声音:“当家的,吃饭了!”
刚刚解开领口的玉兰扣,看见了她雪白的锁骨。他愤懑地抬起头,几乎要说出:“我们不饿!”,被洛英捂住了嘴,在严厉的眼神威逼下,他无奈地回道:“知道了,马上来!”
整理好衣服,他又换上了一副庄重的面容,看洛英也穿得七端八正了,想起刚才葛老三看到洛英时那简直呼吸停滞的表情,皱了皱眉,道:“你别出去了,我让葛老三夫…”想了一想,称呼葛老三女人“夫人”很奇怪,转口道“婆姨给你送些饭来!”
他说“婆姨”时庄重中带着戏谐,她忍俊不禁,噗哧笑了。
他神色如常,心里嘀咕,待会儿回来吃了你。
房门打开,泰山般不移地他也不禁退了两步,院子里挤满了村民,原来刚才他们在房内专心致志地打情骂俏,充耳不闻窗外事,葛老三却已经跑遍全村,号召大家一起来迎候罕见的贵客。
他玉树临风的站在门口,刚才还在闲聊的村民都住了嘴,女人们揉了揉眼睛,想看个究竟。葛老三站在首位,脸上带着无上的荣光,人多,他胆子大了些,砸砸嘴巴道:“当家的,唤上你家婆姨吃饭了!”
“我,她…”他觉得到晚年临终的时候,他也会记得这为数不多地让他手足无措的场合,用了几秒钟,他才说道:“她有些…”
葛老三截住他的话头 ,殷切地说:“大家都想见见你家婆姨!”
村民们齐齐地点了个头,被葛老三渲染地,比观音菩萨还齐整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葛老三简直可以诛之!他无可奈何,转头道:“洛英…”
洛英笑盈盈地款步走了出来,见他一张扑克脸,掩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