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杭州的行宫坐落在西湖里侧。洛英被当作奴仆分配在与胤稹同一院落的东侧厢房。
她天天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等候胤稹,可是胤稹早出晚归,接连两日都不能遇上。
这一日又是遍寻胤稹不着。问知画,知画支支吾吾不知道所以然。
主子不在,奴才们便松懈了,正值六月晌午,湖畔荷香馥郁,日头高照,温暖芳香的空气熏陶着,丫头长随们都躲起来打盹,只剩下看门的硬撑在墙角眼皮子打架。
没有人看守,洛英便信步出了院门。院外一派湖光山色,洛英想起自己的遭遇,且不说研究项目得到了搁浅,这往后的日子怎么生存都不可知。一阵心意缭乱,长叹一声,惆怅不已。
“四哥!”
洛英循声望去,只见那边柳树下一高一低两个少年,正迈着大步前行。
虽然青衣黑帽,那仰首挺胸的姿态,不是胤稹胤祥是谁?
洛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过去,喊道:“四爷,等等!”
胤稹胤祥回身看,一妙龄女郎拖着裙裾披散着头发正向他们奔来。
跑的急,绣花鞋都跑丢了。
“哈哈哈……”胤祥大笑。
冷如胤稹,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洛英喘着粗气,道:“四爷,好久不见!”
胤稹继续走着。
“嗳!等等!您看我的情况怎么样了?可以还我东西,放我走了吧?” 洛英抢到他面前,张开双手,不让他走。
胤稹头一次被人拦住了去路,还是一个女人,脸立时拉了下来。胤祥在旁看着,冲洛英伸出大拇指,道:“你狠,你是头一个!”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能有什么说的,全都想不起来了,您把东西还我容我慢慢想,拿着那东西说不定就想起来了,成吗?” 洛英腆着脸,要知道几天前她还是纽约大学时空研究所的博士。
胤稹脸色一晒,绕开洛英,继续前行,却被洛英一把抓住了衣角。
“成吗?好吗?行不行?” 她苦苦哀求。
远处有巡逻的侍卫向这边望了过来。
胤稹不得不停了下来。她殷殷地望着他,即急切又可怜,胤稹攒眉,道:“你这样不明不白地,任谁都不能放了你。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能够自圆其说,说的过去,自然就成。谁愿意白白养着你呢?”
“你有什么不好说的?是人是神还是妖,和盘托出,只要没有什么罪孽,爷向皇上求个情,好歹有个全尸!” 胤祥叉起双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要论罪孽,我最大的罪孽就是遇到了你们,扣住人不放,你们还有理了?见鬼!” 求告无用,她克制不住,冲口道。
胤祥闻言又笑,作势卷起衣袖,一边走向洛英,一边对胤稹道:“四哥,咱没有打过女人!可是有女人欠揍,您看是不是破回戒!”
洛英挺起腰,道:“你敢打人,你才多大!”
胤稹觉得好笑。
“罢了!胤祥,我们走!”
洛英拽着胤稹的袖子跟着。
“莫名其妙!”胤稹沉下脸。
“你不还我东西,我就跟着你!”
胤稹甩开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洛英在他身后紧紧地跟。
胤祥兴致盎然地看着,四哥若真要甩开那女人,大可唤一声,就有人来把她架走。
亦步亦趋地走了几十步,胤稹站定了,洛英没留神,撞到他身上。
额头触到了他的鼻子,凉凉地,彼此都吃了一惊。
胤稹挂不住脸,低呼:“来人!”
“四哥,别跟个女人较劲!”胤祥打起了圆场。
胤稹背过身去,胤祥走到洛英跟前,先做了个鬼脸。
“有你的,敢跟我四哥闹!”
洛英戒备地看着他。
“别害怕,十三爷这辈子不打女人!实在看不过去,就卖窑子里去!”
一个半大孩子,一会儿窑子,一会儿打人,这皇家的教育,着实可怕。
“你这么人高马大地,窑子里可能不收!” 胤祥打量着她。洛英快一米七的个子,南巡路上没有女服,塞进十三岁知画的侍女服,褂子裹地紧紧地,裙子离地有一大截。
“你爹知道你去过窑子吗?” 洛英也不示弱。
“吆,我怎么感觉和你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胤祥乐意与她一来一回地互掐。可是胤稹一个眼风飞过来,他收起嬉笑,道:“我们现在要去市集,女子不方便跟着,你先回去,你的事情等我们回来再说。”
好不容易候到胤稹,绝不能撒手。洛英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河坊街熙熙攘攘,一身长随打扮的洛英身形窈窕,瓜皮小帽下一张素脸吹弹得破,路人无不侧目。
“太显眼了,真不该带你出来!” 胤祥咕哝。
“你说什么?” 洛英听不真切,转头去看胤祥,却看到胤稹正凝神看她。
“我是说你适合做男人多过做女人!你看短衫长裤穿着多合适!” 胤祥说。
“可不,比女装舒服多了!” 洛英晃了晃袖子,抖了抖腿,眼睛掠过鳞次节比的店铺,刚才胤稹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慌。
街边一家女服店,她停住了脚步。店里各种裙褂一应俱全,她这几天穿着如画的衣服特别难受,既然胤稹不让她走,就该埋单为她置行头。
胤稹、胤祥等得不耐烦,毕竟年轻,平日又不自由,难得可以领略钱塘的繁华,对她说道:“你先挑着,我们去那边看看!”
“去吧、去吧,记得回来付钱!” 老板,伙计围着她,她忙着拿衣服在身上比划。
选定了一件蓝底紫粉色小梅花的对襟褂子,底下一件曳地百褶黑裙。
“老板,帮我包起来!”
“得勒!”老板麻利的包装,趁隙偷眼看她,脸上有奇怪的笑容。
她想起来自己穿着男装:“这是买给我家女人的。”
老板伙计都笑,道:“领会得!领会得!”
大概看出来她是个女的。也无所谓,她耸了耸肩,胤稹胤祥还没有回来,她又去浏览饰品,有人拍她肩,她以为是胤稹胤祥,顺口说:“付钱的人回来了,老板,那套衫裙多少钱?” 仰头一看,竟是一张陌生脸孔。
“一两银子绰绰有余!我来替娘子结帐。” 那人道。只见他一张长脸,年纪不大,皮松肉垮一副酒肉之徒的模样。
“你是谁!我不用你付钱。 ” 洛英拂开他搁在她肩上的手。
“一两银子不算什么钱!” 那人的手离开她的肩,又挪到了她腰上。
她大声嚷起来:“老板,怎么回事?“
可是老板已被此人的随从扣在墙边,哭丧着脸,连声说:“高爷,您行行好,高抬贵手,别在小人这小店惹事,小人店小,经不起折腾!”
高爷不理会,扣紧洛英的腰,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狞笑着:“高爷在杭州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标致的娘子,男装就这样风流,不知…!”
她极力躲闪,奈何力不如人 ,只得唬道:“ 你别乱来,我的人就在附近。他们厉害得很,你惹了我,没有好下场的!”
此时胤稹胤祥听得动静,已经折回女服店,想要进店,被高爷的人拦在门口。
胤稹一边给胤祥使颜色,一边往里喊:“你别动她!”
胤祥趁乱溜了开去。
高爷眼见胤稹个子高挑,虽是布衣,却是一副傲然不可侵犯的姿态,不免心里打了个突,这几日城中来了贵客,别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回头看一眼洛英,粉面玉琢,委实放不了手,他色迷心窍,又有些不放心,道:“ 就那小子?什么来路?杭州城里哪有什么人敢跟本少爷斗!”
洛英一见胤稹,心中石头落地,他堂堂皇子,料理一个市井混混总是有余,道:“他的来路大的吓死你,还不赶紧放了我!”
高爷果然松手,洛英脱了身,衣服也不要了,望着守在门口的胤稹,像是见了亲人一般,疾步奔去,高爷眼看到手的美人飞了,又见胤稹身旁并没有一个帮手,悔意顿起,一声令下,随从即刻半道截住洛英。此时洛英离胤稹只一步之遥,她向胤稹伸出手,胤稹去够她,高爷的随从又架走洛英。
洛英呼救,奈何高爷在当地颇有手段,除了胤稹,旁人连靠近都不敢,遑论出手相救了。
胤稹眯起长眼,眼里寒光乍现。他不瞧高爷,对着洛英沉声言道:“ 莫急,他不敢对你怎样!”
“不敢怎样,为什么?任你什么来头,唆使女子乔装男子,出街抛头露面,坏了杭州城的风气,今天高爷要管管你们,带娘子过衙询问!” 高爷说完,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拽过洛英,指示随从护送离开。
“过不过衙,也不是你说了算!” 胤稹冷哼。
此时胤祥已带了几个戈什哈疾奔而至,胤稹点了点头,戈什哈们不费吹灰之力,立时制住了高爷的随从。
高爷愣了神,高声嚣叫:“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们知道高爷是谁么…”
话未说完,对街一位中年人大汗淋漓地奔跑着几乎扑过来,颤声喝止:“孽障,你又在此做些什么丑事?”
来人是杭州知府高定升,高爷的父亲,高爷见了他顿时软脚蟹一般,束手站立,不敢动弹,他的那些跟班,被戈什哈们制服在地上,原本还在哼哼,此时也不敢再吭一声。
高定升冷汗直冒,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孽子。连声道:“还不赶紧给四爷赔罪!”
高爷没反应过来,四爷,什么四爷?
胤稹斜起嘴角,道:“可不是赔罪那么简单!高府台,贵公子这做派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是!是!”高定升惊恐至极,话说不囫囵,只道:“这个孽子,这个孽子,今天我回去勒死他!”
胤稹还要说,从对面酒肆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笑模笑样地对他打了个招呼,胤稹霎时收了了脸色。高定升摸了把汗,回过神,对胤稹附耳说道:“卑职这孽子,万死也难辞其咎!眼下皇上和高相在对面酒肆,请四爷十三爷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