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你我终完美落幕(2)(1 / 1)
下课的时候没有的可玩,时壹常常和前桌张溶月玩猜拳,输了的人手上要画乌龟。萧瑶不愿意玩,她说墨水太难洗。张溶月简直游戏黑洞,十次玩有八次是输的。这也让时壹练就了一手画乌龟的超高本领。
“五局三胜怎么样?”张溶月可怜兮兮地求时壹,她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去清洗手上的乌龟。
“你刚刚一局一胜输了说三局两胜,现在又要来五局三胜啦,再输了是不是要七局五胜啦?”
“对啊。”张溶月说得理直气壮。
“愿读服输啊,手伸出来。”时壹才不给张溶月耍赖的机会,拔了笔盖,手架在张溶月的椅子背上已经做好了创作的准备。
张溶月死活不情愿,“我怎么跟你玩老输啊,不信了,萧瑶我跟你石头剪刀布一次嘛,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是运气差还是因为碰上了时壹,输了我也不画你乌龟,真的。”张溶月说得特别真诚,生怕萧瑶不答应。
萧瑶本来正埋头看杂志,下课时间也不敢拿上桌,因为阴魂不散的班主任,这书随时都有被收走的危险。
“那就来一次吧,那要你输了怎么办啊?”萧瑶把杂志塞回了抽屉,转起了放在试卷旁边的笔。
“输了就画乌龟啊。”
“你还欠我一只乌龟啊。”时壹提醒张溶月。
“那就一手一只。”张溶月不屑地甩了一下头发,“看你那小气的样子,横!”
“怎么就我小气了嘛。”时壹又盖上了笔帽,拔进拔出,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石头剪刀布!”
张溶月是剪刀,而萧瑶出的是石头。
时壹哈哈大笑,“你就认了吧,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前几天语文课要求背诵的内容之一。从初中时的“朗读并背诵全文”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后,高中又陷入了背诵选取段落的泥淖。而时壹又死活背不出几百字的汉字组合,《纪念刘和珍君》的两段话硬生生花了她一个星期的早自习的时间。
这下倒能灵活应用,也算引经据典了吧哈哈。
张溶月认命地摊开了手掌,萧瑶抓过张溶月的手说:“两只手都画乌龟多没创意呀,要不然我想个其他的。”
“看不出来嘛,平时喊你玩你都不愿意。”张溶月恨得牙痒,下次时壹再找她玩她都要狠下心来拒绝,时壹说再多好听的都不心软。
时壹依然画着她的乌龟,她已经练到了能够一笔画完一只乌龟的水平了,不过就是丑了点,不像了点。
时壹瞄了一眼萧瑶画的,才发现萧瑶走的是印象派画风,抽象到时壹根本看不懂她画的是什么,只好转移阵地,继续欣赏自己的乌龟大作。
“你画的是什么呀?”张溶月也看不懂萧瑶的画作。
“瞎画的,哈哈。”萧瑶随便涂了几笔就松开了张溶月的手。
周辞从外面回来,看到时壹正和前桌说笑走了过去,“干嘛呢,这么认真?”
他顺势坐在了和时壹隔了一个过道的男生的位置上,“在手上画乌龟呀。”时壹得意地晃了晃张溶月的手,主要是为了让周辞看到她画的乌龟,接着又问他,“你要不要一起玩?”
“玩什么?”
“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要在手上画乌龟,一局一胜。”刚刚张溶月想耍赖,时壹直接说清楚了游戏规则。
“好啊。”周辞伸出了手。
时壹输了。
张溶月给周辞比了个大拇指,“周公子就是不一样嘛。”张溶月说完还促狭地看了一眼时壹,“是不是故意放水啊?”
时壹是真没有故意放水,却没有反驳张溶月的话,反而低下头喜滋滋地抿了抿嘴。
周辞拉过时壹的手,“笔呢?”
时壹从桌上拿了自己的笔给他,“画太丑我直接糊你脸上。”
“你这样说我压力很大的。”周辞笑。
时壹没见过周辞画画,也不知道他画画水平怎么样。不过看大部分直男,没几个画得好的。
时壹的笔是很简单的灰蓝色外壳的中性水笔,比起很多小女生来她实在是太糙了,花花绿绿的东西她一概不喜欢。
周辞拿着时壹的笔居然显得有点儿娘气,时壹看着他低头的样子很浅很浅的笑了一下。她侧坐着,教室后边的窗户开着,能看到红色和绿色混合的大操场,阳光洒在那里,也洒在她的手上。
笔尖从她的掌心划过,激起细微的电流感,时壹盯着自己的手掌,黑色的线一条一条地交织起来,变成周辞笔下特有的图案。一种很微妙的幸福感击中了时壹,这让她有点儿哽咽,无法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调侃看起来非常认真的周辞。
张溶月已经开始和萧瑶聊起了有关那本杂志的内容,识相地不再当电灯泡。
周遭的嘈杂声远去。
周辞画完,抬起头非常得意地一笑,“画得不错吧?”
一只小学生水平的简笔蝴蝶。
时壹居然难得没有酸回去,一改常态地狠狠地点了点头,“好看的。”很好看的,非常好看的啊,周辞。
“画在你手掌上的蝴蝶,飞走了吗。”
时壹听到有人在唱这首歌,只模模糊糊听清了这一句歌词。黑夜笼罩了她,春季的湿气席卷而来。时壹打开自己的手,画在手掌上的蝴蝶早就不翼而飞。她洗手的时候明明很小心地避开了,怎么还是渐渐地消失了。那时只觉得可惜,现在却是剜心的痛。
那个幼稚的游戏,时壹只和周辞玩过一回。蝴蝶多了毛毛虫就会泛滥成灾,而时壹最讨厌毛毛虫。她一点都不喜欢蝴蝶,那是进化版的毛毛虫。小学课文里总是教这是人生的蜕变,从丑陋进化为美丽。长大后才清楚地知道,这种蜕变不是人人都有。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拥有毛毛虫所拥有的神奇能力,经历过一次彻头彻透的脱胎换骨就能抛弃自己丑陋和愚蠢的过去步入美丽人生。
时壹讨厌这种励志的鸡汤。
她讨厌毛毛虫,也讨厌蝴蝶,只有周辞画在她手上的那一只是例外。
时壹忽然感到苦涩,她人生中的很多例外似乎都是因为周辞,他其实才是最大的例外。
手机攥在手里安静得不像话。
空气里有点雨水的腥味,让她觉得安心。冬天掉完了叶子的梧桐树现在也开始茂密起来,冬去春来,一年一轮回。
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来的那一刻,时壹死死地盯着傅峥的名字看了好久。
电话那端的人会说什么话。时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她想的完全是不着边际的东西,独独忘了调整自己的心态。
“喂?”时壹察觉到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她害怕的不过是一个坏消息。
“周辞他没事了,手术很成功。”
一颗心落地。掉落的速度过快,在她的身体里激起了一阵紧张而短促的痛感。时壹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而脸上却是笑着的,她感到身上的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生的欣喜,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是她。
傅峥没听到时壹的回话,又说:“你过几天要是有空过来医院看看吧,我怕那个温酒钻了空子趁虚而入,男人生病的时候最脆弱了。”傅峥看到那个温酒就头大,他真没想到这小姑娘喜欢周辞喜欢到了这种境地,在手术室门口哭成那样都要把周辞的爸妈感动了。
果然是老同学,时壹对着空气扯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那是周辞的事情了,我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啊。”话里都是苍白与无力。
“你来肯定不一样的。”傅峥还在劝着时壹,他光是回想起来时壹在电梯口冲他哭的样子,他就不舍得周辞和她真的分开,明明相互喜欢得死去活来,作天作地的天天只知道作就是不肯把话说白了。
“我知道了。”时壹随便地答应了一句。她的心情慢慢恢复正常,也有了和傅峥插科打诨的心思。
“周辞家的那只狗你有没有时间照顾,我这几天医院比较忙。”时壹不拆穿傅峥的借口。
“那你挑个时间把它送过来吧。”
“行啊,那就明天。”明明才说医院比较忙。
“好。”
“时壹啊。”傅峥继续给时壹洗脑,“周辞很多事都放在心里,他不会说出来。这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傅峥也和时壹一样刚刚经历过心惊胆跳的几个小时,生怕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医生对他说“对不起尽力了”之类的话。
所以啊,会有人说,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是“虚惊一场”。
人在经历了一场大劫之后,瞬间结束的压力变作无数只话闸子,打开了一时间就关不了。
“他后悔过的,他比你想象的更喜欢你。”傅峥说完这话都被自己肉麻了一把,话是他编的,可他自己好像都信了,以为事实真的是这样的。事实究竟怎样,恐怕当事人都不清楚。
时壹和周辞之间总该有一个人来主动。
周辞现在躺在床上,一时间脑子也转不过来,傅峥只好从时壹身上下手。
时壹的样子分明就是没有放下过周辞。半路杀出来了一个劲敌温酒,傅峥觉得自己干着急也没用,非得把时壹给说动了才好。
几斤几两,该如何,时壹又觉得自己已经掂量清楚了。
她的透彻与迷茫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决定做得快和她晕头转向地徘徊犹豫其实并没有冲突。这一刻她是想和周辞共度余生的,可下一刻她就能麻痹自己说不能忘了那些难堪的过往。
“我知道的,阿峥。”时壹身上有点儿发热,她用手背擦去头上那层细汗。
她的勇气消散了又卷土重来,满目疮痍的曾经与感情到底应该如何弥补。傅峥到底是不知道那些发生过的事,所以他总能把事件想象得最简单,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喜欢就可以在一起。
她和周辞之间缺少的不是一个被兑现的承诺,也不是曾停留在手掌上的蝴蝶消失之后的不能回头。说到底,他们都太骄傲,不肯容忍那些过往,却也不愿意就这么简单地结束,只好进行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直到有一天把所有的爱和慈悲都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