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邂逅（1 / 1）
午膳后，尹笑幽笑嘻嘻地拉着阿愿，“大哥二哥，我去试试深浅！”迫不及待地往赌场方向去。
尹笑幽在小摊位买了两块芝麻大饼作为膳后甜点。
“喏，尝尝，这可是城里最好吃的芝麻饼呢，比起什么老字号饼铺强太多啦！”尹笑幽美滋滋咬上一口，将另一块递给身旁的阿愿。
阿愿接过芝麻饼，道了一声谢便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哎呀喂——”尹笑幽一个失重，脚底被莫名的拌了一跤，阿愿迅速一个侧倾单手便接住了即将正脸朝地的主子。
那块吃了一半的芝麻大饼可没这么好运，好死不死落在身后一位慵懒坐在地上的斗笠男子手里，他连个‘谢’字也没有，直接想将大饼往嘴里噻。
“啪——”尹笑幽一把将其抢回，连忙将剩下半个大饼塞进自个儿嘴里。“这是——唔——我买的饼！——唔——”随即，从袖口掏出几定碎银子扔到那名男子身前，作为感谢他为她接住了美食。“给，自己买去。”她可不愿意再跑几条街重新买。
“奇怪，脚怎么会自己绊倒呢？差点让我的脸也摔成大饼！”她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身旁阿愿掏出手帕擦拭嘴角，“那几定银可以买下一摊子的大饼。”她不解主子为何能给一个乞丐这么多钱。
阿愿回头望向他，只见男子抛玩着修长手指里的碎银，斗笠下露出一抹邪笑。
“几定碎银无妨，钱乃身外之物，尹家也花不完这么多钱财。”
死了入棺也不会带走，所以她只要看见街头有可怜之人，必然会大方救济。最离谱的是送了张百两银票给一户难民，回家后被尹墨缘关起来面壁思过了一整月。
在尹笑幽大摇大摆走进赌场那一刻，阿愿就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买大买大！”尹小姐豪气地与一群粗野男子嚷着。
“买定不离手！开——喝——又是小！”庄家小生嘶着嗓门，不慌不忙地收钱，好似他早已知道结局。
赌场弥漫着各类气味，烟草味，酒味，肉铺味，茶味以及铜钱味夹杂其中，令阿愿不禁皱眉。主子也是体贴，命赌场人给她上了一杯茶，静坐等待“厮杀”结束。
十几个回合下来，尹笑幽显得不耐烦，身上银两也所剩无几。“喝——”她用力掀起一张最热闹的桌子，桌上骰子滚落在地，众人纷纷齐看向她。
“好呀你个庄家，出千，你们出千！”她毫不客气地指着摇骰子小生叫嚣着。
“哟，哪儿来的野丫头，敢到老子这儿来撒野！”闻声而来的赌场老板摇着蒲扇抽着大烟，身旁站着两个彪悍男子。
“怎样？！不服来战！”尹笑幽叉腰吼道，她有贴身护卫，大哥挖回来的宝，本事一定不会小。
她忙向一旁淡定喝茶的阿愿使眼色。紧要关头，还喝什么茶呀！
上啊，阿愿，快上快上！尹笑幽已龇牙咧嘴。
阿愿放定茶杯，起身走近主子，一个轻功连带主子一并从二楼跳窗逃走。
“给我将那个臭丫头逮回来！”赌场老板气得直拍桌子。
三五个壮汉抡起大刀也冲了出去，刚出赌场门口，壮汉们便纷纷倒下。
“那姑娘说得没错，你们的摇骰小哥可是训练有素呢，把把都能开出小。”一位戴斗笠男子坐在二楼窗沿，看着两名落荒而逃的女子跑远后，头也不回地说道。
只有那个傻瓜才会不信邪，一直嚷着要买大。他低头轻笑一声。
“哪儿来的乞丐！你......”还未等老板的话说完，一定小碎银“嗖——”地就飞进他的粗俗大口，径直卡住喉头，叫他再也喊不出声来。
斗笠男子一跃而下，消失在窗沿。
尹笑幽气喘吁吁，“哎呀窝囊死了，别拽我跑了，阿愿。”不情愿再被牵着鼻子走，她要回去理论一番！
“你那花拳绣腿，跑这么一会儿就给岔气了，还想回去干架？”阿愿一脸瞧不起主子模样，无奈松开她的手。
“阿愿，遇到方才境遇，不是应该漂亮地展示你的保镖职能吗？”岂有拉着主子一块儿逃的道理？
[江湖风云录]可不是这么写的哩，一回府就要把她买的最新一期拿给阿愿看，哼，山里来的姑娘，要好好教导一番。
江湖风云录出自洛阳的[水天阁]，当今最畅销的读物。水天阁专门收罗江湖各大小事，简单概括就是捣腾江湖八卦的门派。尹大小姐正是受此录“荼毒”后，成天想着去闯荡江湖。就方才那情形，笨蛋都看出来她明显是在挑事。踢馆！她还太嫩。
尹笑幽满脸委屈，索性往地方一坐，不顾身上的玲珑绸缎与小姐该有的矜持，她跑累了要歇一会儿。
阿愿镇定看着尹笑幽，恍如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她回神，“小姐，大当家说别在城内生事。阿愿的职责就是护小姐周全，况且逃也是一种策略，并非无能之举。”前面是重点，最末那句无非是安慰人的屁话了。
算了算了，这次踢馆失败的经历，教她也不敢往赌场里钻了。因为有个如此镇定的护卫，她根本不能再“胡作非为”。
“对面那么吵，发生什么事了么？”尹笑幽诧异，被阿愿拉着跑居然到了南城古玩街——古董锣巷。
“我去看看。”阿愿转身往那堆人群里钻，放任主子席地而坐。
一抹身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踏进宋家钱庄。带着斗笠的男子被钱庄掌柜宋老板恭恭敬敬领进一间只有尊贵人才有资格踏入的内堂隔房。
“好似方才见过。”尹笑幽喃喃道。
不一会儿从那间房出来的竟是一位翩翩公子。而那名斗笠男子迟迟未现身。虽然人多的闹市，没有谁在意得了这样的小小变化，但是从尹笑幽的位置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咦——乞丐变装成俊公子，真令人费解。
“小姐？......小姐......”尹笑幽好半晌回过神，一抬首才发现阿愿拿着两串糖葫芦站在身前。
她接过一串，眨巴着双眼。“你方才与我说什么？”
“对面是一间上月才新开张的香料店，听说都是老板亲自调配的香料，用处良多。小则美容养颜，清心养静，大则怀孕生子，治病疗伤。”
阿愿一口一颗糖葫芦进嘴，露出一丝恬静微笑。叫她看傻了眼。
“原来你会笑呀？”尹笑幽嬉皮笑脸拍拍阿愿的肩，瞧她那副吃得开心又努力掩饰笑的样子，甚是可爱。“我不喜甜。”她将另一支糖葫芦塞到阿愿手里。
尹笑幽从地上一跃，看了看店铺牌匾——[清烟阁]。“有名贵香薰耶......大哥定会喜爱。”便兴冲冲往香料店人群里挤。
清烟阁内少说也有上千种香料，琳蓝满目，叫她看得眼花缭乱。香名及功效都注释得很明确，例如：清水芙蓉薰，花枝乱颤香，万福求子膏，玲珑巧玉肤脂凝等，胭脂水粉也是应有尽有，这些名贵香料周围已有众多夫人小姐围观询价。
而令尹笑幽更感兴趣的是大堂右侧冷清一角——博古架上各类精巧的香薰炉。
咦——刚刚那位从宋钱庄出来的奇怪男人？
是他没错。只见他站在博古架前，正认真打量着手里的一盏香薰炉，向身旁的伙计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要买下。
识货，这个男人识货！
外观看似及其普通的香薰炉，绝非等闲之辈。它是由琉璃与陶混合而制，镂空莲花造型，琉璃色泽通透，加上陶土与之一起高温烧制，琉璃的柔与陶土的刚结合，堪称一绝。重在一提的是，这盏香炉夜间会发光！罕见稀物呢，不容错过。
“慢着！这个香炉正巧本小姐也看上了。多少两？我出双倍价钱。”她一把将它抢过来，好似抢那芝麻大饼一般，毫不客气给那位公子一记白眼。
尹笑幽可是城里出了名的爱古董，成天搜罗他感兴趣的玩意儿。她那两个兄长借由卖字画背地却搞的是倒卖古董的行当，她见识的珍宝可不少，看穿这么个小熏炉，不在话下。
“哎哟，小姐，不巧，是这位公子先瞧上的。”身旁伙计尴尬一笑。买东西要讲究先来后到，对于这店铺开张更是积累规矩信誉为先。“我们店里还有许多种类的香炉，不然小的带您瞧瞧？”
“我就看上这一款了！”随即转向另一边，“你本就是有钱人，非要扮演乞丐装可怜，难道公子的财富都是乞讨来的？”这个‘芝麻大饼乞丐’耍骗了她好几两银子呢，姑且这么叫他好了。
被看穿的公子一记淡笑，竟毫无尴尬之情。“小姐误会了，在下是旅人，只是累了在街边休息，并未作任何角色扮演。莫非，路边休息的都是乞丐咯？小姐方才不也是......”迷之微笑。
他可是看见了她席地而坐的粗鲁样子呵。
尹笑幽拧眉打量起他来，高瘦身材笔挺站着，一身极好蚕丝长袍配一张玉雕容颜，眼尾微勾，带些邪佞，偏偏配上非常端正的眉、鼻、唇，笑起来煞是好看。
“不是乞丐，可你收了我银两！”说不赢就跺脚的习惯暴露在外。
“在下已将其赠予路边乞丐。”他弹指用尹笑幽的几定碎银打倒那几个赌场莽夫后，瞬间被路边眼尖的乞丐发现并捡走了。只是忘了说，还有一定卡在了赌场老板的喉头。
“除非你出三倍价钱，我就让给你这个夜光香炉！哼！”尹笑幽双臂交迭于胸前，一副你有钱了不起就买走它的表情。
“小姐若真喜欢，在下让给你便是，何必浪费银两。”呵呵，今晚再从你府上“买”走即可，铺张浪费不是他的风格。
“小姐慧眼那，竟知这是一件会发光的宝。嘿，小的已帮您拟好收据，三千两整，请问小姐想如何支付那？”小伙计连忙谄媚做起生意来，字据一摆，毫不马虎。
“额......”今日只剩碎银，其它则全部输给了赌场，如何是好？双手不禁绞着裙侧，尴尬，被那‘芝麻乞丐’灼热的眼瞅着，尴尬死了。
“可否与我们一并到府上交易？这数额，我们两‘弱’女子也不方便带在身上。”阿愿解围。
“这......”伙计犹豫一阵，“您是哪家小姐？待我向主子通报一声。”
“北城尹府，字画行——泠月斋。”好样的！阿愿。
尹府是吧，呵呵，公子一抹邪笑。“珍宝以是尹小姐囊中物，在下告辞。”听完重点，挥手拜拜。
悄悄目送“芝麻乞丐”离去，尹笑幽长呼一口气，得亏他没有继续和她抬杠，不然六千两的单，怕是大哥又要让她禁足了。
“尹府，莫非是尹笑幽尹大小姐？清烟阁数以千种的各类香料不挑选，偏偏看中一个会发光的炉子？呿——喜好真是古怪，你还是个正常女人嘛？”
内堂缓缓走出来两名男子，一名骄傲妩媚恰似女人，丹凤眼直勾勾却冷若冰霜；令一名则温文儒雅，道貌岸然，尽是笑面如春风。
尹笑幽呆呆的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说话的即是他没错，灵山派弟子——慕青，不料这个妖媚的烟雾男竟然在城里开起了香料店！而另一个......则是令她念念不忘十年之久的人——沐晨风，同为灵山派弟子。
要你管！
她瞪了慕青一眼，连话都不想与他多说，纵然轻轻撇了一下这个比俏茵楼花魁还妩媚的清烟阁主，只是他的妩媚中多了一些傲气，傲气中又多了一些势气，毕竟是习武之人，难免中气十足。
“风......哥哥。”另一人的待遇明显反差极大，她掩饰不住的惊喜、诧异、慌乱与羞涩，竟不知将手往哪儿搁。
这一举动与神情被刚踏出门又扭头望回来的“芝麻乞丐”全全捕捉到，他直直站在街那头，清澈眸子闪过一丝黯然。一瞬又恢复邪佞的笑，转身默默消失在人群中。
尹笑幽完全忘记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因为她一直处于放空状态。
此时她正抱着香炉一起沐浴——她的一项特殊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