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 / 1）
浮云飘渺风雨潇潇，汴京城被笼罩在阵阵雨云中，寅时的城隐约在雨雾，好似一幅朦胧的水墨画卷，浓墨借细雨将城墙、房舍、屋脊渐渐氤氲开来，已无白日里的喧嚣与扰攘。
百里孤一袭黑袍步行在空无一人的大街，街道石条的缝隙间，溢满雨水，清清亮亮；随即，他转向铺满石子的小长街，小街的屋檐在滴水，不紧不慢，重重叠叠。
或许是因为悠长的小街道更觉风声，尽管被雨冲淡，他依然闻到一阵阵弥散开来的腥血味，低头看了看被麻布包裹的手中之物，他冷冷自语，“还是新鲜热乎的血液呢……”
长石条泛起的幽暗色泽延伸至街尾而去，他瘦高的背影幽远和深邃起来，渐渐消失在雨雾中。
某个华美的深宅大院依然烛火星点，书房内，一位中年男子闭目躺在华贵的金雕摇椅上，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不请自来。
“不走正道偏越上斗檐翘角，这可是违了我府上向来的待客之道啊，阁下里边请。”他依旧闭目，不忘邀请房檐上的“客人”进屋。
“我若正大光明从主门入府，恐怕还来不及见上大人一面，就被府上的暗黑侍卫削去了脑袋吧！”百里孤已悄无声息从房檐落在金雕摇椅前，轻蔑道来。
他才刚刚靠近宅府，就被一群黑衣人跟踪，若不是用那惊人的轻功闪入院内，怕是要沦为一具男尸了。
“哈哈哈——能再次见到阁下，我并不意外。”中年男子终于缓缓睁眼，笑意甚浓却充满阴险，他看向百里孤手里散发着浓浓腥血味的物件，满意点头。“早闻[岚幽宫]高手如云，想不到区区一个接派任务之人竟也有如此轻功，佩服佩服。”
书房内虽无其他人，百里孤却明显感觉四周布满杀气，两人只一桌之隔，他完全一伸手便可以掐断眼前人的颈子，但他压制住冲动的血液，将手中之物甩在书桌——
“人头交货，大人剩余的半数，五万两，今夜一并付清。”
一颗鲜淋淋的头颅自血染红的麻布内滚落在桌角，此人连眼都未闭上就被削去脑袋，可见杀手实为心狠手辣。
“我若说这颗人头不值十万两，阁下势必……”话音未落，中年男子眼神一瞟，迅速传唤，十来条黑影瞬间出现在书房。
百里孤毫不意外，站定，逼人的眼神直直怒视他，“毁约？大人可想知道岚幽宫的规矩？”
“你是个将死之人，无须废话。”大人一挥手，十几个黑衣人展开攻势。
百里孤冷哼一声，冲动的血液在体内灼热地沸腾，他凌越一个轻身趴落在房梁，身形矫健如猫轻盈，又如豹之敏捷，邪侫的笑靥中仿佛要露出锋利的獠牙，眉宇间默然地凌视梁下每一个黑衣人，好似在认真挑选着哪一只运气不好的猎物。
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上而下直直逼近，众人纷纷后退半米，一副敌不动我则不动的态度。
他扬声长笑，“我只不过稍稍施了一层内气，怎么？就不敢上前了？胆小鬼们。”转头傲视着中年男子，眼神中满是不屑，像在说着“对我服软，便饶你一死”。
突地“嗖嗖——”几声，数根银针自其中一名黑衣人的掌间快速飞出，其他人则纷纷效仿，投其所好，发射出各类不同的暗器，竟无一人上前。
百里孤稍有不悦，闭眼后骤然张开，一束强烈的金色光芒由他身上绚烂绽开，由于好几米的高度距离，无人看清究竟，瞬间绽放的光源在朦朦的雨夜显得格外夺目，好似焦灼的烈日使人不得不遮档双眼。
这些看似锋芒毕露的暗器们依然直面迎来，不过在他眼下，已如同龟速。
“唷，暗器还有毒呢！真不简单。”他故作吃惊状，头朝地面轻握住竖梁，手足分别一前一后，蓄势待发，似林中猎豹。
他如疾风骤雨般从天而降，伴随那股逼人的气势，落地，随手擒来一个就近的黑衣人，正是首先出招使银针之人，那人还来不及却步就被锁住喉颈，刚要张嘴喊叫便径直倒地。他站直身，毫发无损，众人纷纷抬头，各类暗器如数家珍地齐齐钉入房梁及顶格。
“呵，呵呵……大侠，一切好商量。”中年男子额迹留下数颗汗珠，是真的小看他了，以为他没带任何刀剑便好欺负。
“那么……大人觉得自己的头只值五万两么？”他轻点那颗桌角的头颅，用掌将其双眼抚平，确保它们紧闭之后，便转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书房主人。
中年男子的喉间已被一只手扣住，他大惊失色，“你——”此人速度如此快，他根本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就立刻受制于人。
侍卫们虎视眈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慌忙退到书房外的院子里。
“放心，你那只倒地的狗腿没有死，我向来不擅长杀生，只是奉命来讨债的。取走大人这颗值五万两的人头回去交差，也是无奈之举啊。”
他又犹豫了半晌，觉得不妥，“不过，我怕大人死后被下面的人看不起，索性将你的价码提到十万两好了，死后也比较有面子，我会告诉你府上的人，就说，你的头被我们岚幽宫买了，大人可满意？”百里孤义正言辞地解释道。
不、不擅长杀生？！他在说笑吧，方才那颗血淋淋头颅不是他带来的吗？他以为他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
中年男子懊恼，“大、大侠，我再付您十五万两，我这颗人头可以保住了吗？”
“不、行。”
哎？不行？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还不想死啊！“大、大侠，为何？”
“因为我不高兴了。不、高、兴。”百里孤不苟言笑，“方才的五万两是你本应付给岚幽宫的，十万两是你的人头价，当然，我的心情因你不好，你要再付我五万两的违约金。”他本想和这些小喽喽玩玩，结果都是群废材！害他提不起兴致，只能剥削剥削大人一些银两安慰安慰自己了。
如、如此任性？！“好好——给！我给！二十万，二十万两银票拿去——”呜呜呜……他的心在滴血，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遇上了地痞土匪啊。
“大人，你已经入岚幽宫黑名单了，啧啧，下次若要买人头，是双倍价呢！”百里孤甩一甩手里的银票，走之前还不忘回头提醒中年男子，“对了，你从现在开始，每日多上几炷香，说不定下一个买主要买的头就是你的，好自为之吧。”
风轻雨停，夜阑人静，万物俱寂。
暗巷内传来远处巡夜的打更声，五更天。
百里孤随手拾起路边的一个破旧斗笠，抖一抖身上的雨露，往南城的宋家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