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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泰坦尼克号的最后一天。
作为知情者的郁凌难免有些情绪，倒不是害怕或者什么的，而是一种......
怎么说呢，对生命的敬畏？
还是对大自然的敬畏？
他也不清楚，但当他站上甲板侧面的栏杆，让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晃在空中低头看着底下的海面时，他心中的确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渺小似的。
“活着啊......”他轻轻地喟叹一声，对着海面发呆。
平静的海面。
有些人现在还活着，但他们已经死了，比如说这艘船上的一部分人。
绝大部分人。
不过他会是那个活下来的人，一定会是。
郁凌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那里应该存在一个黑色的皮革手环，虽然任何人都无法看见它。
“真不容易，活着这种事。”他跳下栏杆、回到甲板上，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难得的，郁凌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
这是他以前从未思考过的，因为对于曾经的郁凌来说，“活着”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他理所当然会获得自己想要的——无论是否要自己去争取——一样。
活着有什么意义？人为什么要活着？
Well，这种问题和他从来不搭边。
可是现在，他开始思考，并且感到茫然。
为什么活着呢？
他也没觉得活着有多让人愉快。
生活中的每一天每一天，其实挺无聊的。
毫无新意的日常。
让人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人为什么活着呢？
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由吧！
也许对于阿劭来说活着就是可以快快乐乐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跟人打打架什么的——
那么，对于他来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郁凌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其实现在想起来，这一生也不算短暂了。
傻乎乎的童年就别考虑进来了吧，那个时候他简直单纯到白痴。但是不可否认，这一段时间的确是他少有的、长时间心情愉快的日子。
十五岁之后开始争夺家族，每一天每一天都不得放松。
究竟跟死神擦肩而过多少次？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吧，大概。
等到终于成为郁家的主人、将所有人都放逐之后，他又开始吞食其他家族。
先是从一个末流的小家族开始，一点一点往高处走......
就好像是一个饥不择食的野兽，不懂得何为饱腹的饕餮。
然后就碰到了这次穿越。
第一个世界......
那是他难得轻松的世界，虽然没干太多的事，甚至可以说是碌碌无为，不过日子的确过得挺舒服。
等到感觉厌倦之后，他选择离开，前往下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他遇见了赤司征十郎。
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喜欢”。
爱情——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
真是美好的初恋啊......只可惜结局太过凄厉了一些。
面对喜欢的人永远消失的这个事实，郁凌逃避了。
是因为胆怯还是别的什么，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说清了，他只知道自己很快、以一种仓皇的速度到了下一个世界。
成为了犯罪界的拿破仑，吉姆·莫里亚蒂。
小吉姆的性格无疑淡化了因为赤司征十郎的消失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但同样的，小吉姆的性格也让郁凌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毫无疑问，吉姆·莫里亚蒂是个整具身体都浸泡在黑暗里的人。
他傻乎乎的放任自己的情绪、策划了一系列的犯罪，只为了给那个侦探找麻烦。
这当然不是“郁凌”本身的想法，至少有一半要归功于吉姆·莫里亚蒂的灵魂，但当时郁凌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让自己被枪杀之后，郁凌来到了红楼梦的世界，成为了爹死娘不爱的荣国府大老爷贾赦。当然，做神棍的感觉还是挺有意思的，最终的结局应该也算不错，然而......
心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并且在下一个世界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他应当觉得庆幸，至少这些问题爆发了出来，否则也许他要过很久以后才会反应过来——而那个时候，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了。
在这个世界，他碰到了一个和阿劭有点像的人。
中原中也。
尽管期间发生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不过最终他还是跟中原中也成为了朋友，并获得了友谊的象征——黑色小皮圈。
再就是这儿了。
二十世纪。
注定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为什么我明明只有二十五岁，却突然觉得心态这么苍老呢。”郁凌看着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有点儿小忧郁。
细算下来，他人生这二十五年，在真正“懂事”以后似乎就没有过过什么快乐的日子——当然，“懂事”指的是脱离凌宝宝的阶段以后。
而穿越的这几个世界，也许第一个世界还是轻松的，第二个世界截止最后的变故堪称幸福，但之后......
“不开心啊。”他突然失了力气似的，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虽然好像得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平心而论......”
如果给他一个选择，是回到第二个世界阻止赤司征十郎的消失——第二人格的赤司征十郎——然后从此不会拥有这些神奇的力量；还是选择现在这样，虽然失去了赤司征十郎，却拥有所有他现在的力量、甚至以后还可能会有更多的？
郁凌以为自己会选择后者。
因为对他来说，力量、利益的确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而且他也早就放下赤司征十郎了，不会再因为赤司征十郎而激动得无法自控，也不会再因为赤司征十郎的缘故下意识地寻找一些有相像之处的人当做替身。
他顶多是，在想起赤司征十郎的时候，会觉得有些难过，有些遗憾罢了。
但事实上。
“第一个......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选择，就算从此不能拥有这些力量，也想要和赤司征十郎在一起......吗？
他是愿意为了“和赤司征十郎在一起”放弃力量，还是只是为了“让自己处于幸福的感觉中”而放弃力量？
纠结了好一会儿，郁凌才反应过来，自己想这些事情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根本不可能会有这样的选择。
他现在在泰坦尼克号的船上，今天晚上，泰坦尼克号就要撞上冰山。
Well，他的确叫了好几艘船在大西洋转悠，不管怎么说就算落水了也能抱着浮木游一游爬到船上去——郁凌不觉得自己在继“没坐上救生艇”之后连块浮木都找不到。
所以他会活下来——活下来——
然后呢？
然后又要做什么呢？
过着二十世纪初的美国上流社会生活，日复一日毫无新意的生活？
他真的不会无聊死吗？
尽管二十世纪对他来说还很新奇，他也的确对各种只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东西很感兴趣。但这样的兴趣又能持续多久呢？
等到兴趣消散之后，再做什么呢？
“要不干脆不要避开股灾了吧......”郁凌喃喃着，“让自己破产，然后自杀吧......”
这也是个合理的结局。
“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在意结局合不合理呢？”他支着下巴，心情就像被蒙上一层黑纱一样，一点光也透不出来，“如果毫无理由的自杀......”
等等，他为什么突然开始思考该怎样自杀了？
还真是死得多了，习惯成自然了吗？
“不对，我要活下去......”郁凌站起身，眼中的迷茫褪去，“‘活着’的意义，就算现在不知道，但只要活着，就有时间去寻找，只要活着，就有机会能够知道。”
而死，是最无意义的。
“只有弱者才会选择死亡。”郁凌喃喃着，“因为无法承担生命的重量而选择死亡的人，都是些无能之辈......”
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起来，快速而大步。
“之前几个世界我并没有‘自杀’，因为我心里很清楚那只是为了离开这个世界去下一个世界而已，可是刚才......”
“我居然真的在思考自杀的事。”
“放弃生命？”
“不，不可能......”
他的音量渐渐提高，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这么努力才得到的这一切，所有这一切......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放弃？”
“自己放弃自己？不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不，你放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卡尔·霍克利的生命。
此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蛊惑。
做吧，做吧，已经对这个世界厌倦了不是吗？那就自杀吧，到下一个世界去吧，下一个世界会有新奇的东西在等着你哦！
“......到下一个世界去？”郁凌停下了脚步，“新奇的东西，下一个世界会有新奇的东西......哦，当然，当然会有......”
“没错，到下一个世界去吧！”冥司，陌透过一面奇怪的镜子正对着镜中的郁凌说道，他的表情堪称狂热，眼睛亮得惊人，“快一点结束这个世界，然后到下一个世界去！”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郁凌眉间微皱，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
“快一点到下个世界去！”镜子前的陌提高了声音，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对于郁凌的不耐烦，“这样，我就可以更快得到力量了......”
他低下头，看着掌心的纹路。
那个深紫色的如意草纹路已经蔓延到人纹了。
如意草......亦或者可以称之为，断肠草。
“等到达中指指尖就可以了......”陌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再多等一等，再多等一等......”
他看向镜中的郁凌，发现对方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自杀......吗。”
郁凌睁开眼睛，目光显得有些空洞。
“自杀......啊。”
陌缓缓地勾起一个微笑：“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