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一卷(37)(1 / 1)
吴毅离开后,杨景瑞和盛桐一起赶回教室。
盛桐试探地问:“老师都这么说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杨景瑞沉着脸不说话。
盛桐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很窝火:“你怎么又不说话?老这样!跟我说句话就这么费劲吗?”
杨景瑞:“我要说我不放心,你现在也不会听我的吧?”
听到这话,盛桐觉得,杨景瑞自始至终都对老师怀着深深的成见。
“你不喜欢他、误会他,是因为你没跟他聊过天,吴老师知道好多东西,讲课又好,待学生也好,而且从来不摆老师架子……”
“你说好就好吧!”杨景瑞打断了盛桐,烦躁地说,“你觉得谁好,你愿意跟谁聊,我都没意见,你随便。”
他走得快,盛桐被他撂在身后,看着那个俊朗的背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烦我了对不对,你现在就烦我了!”
杨景瑞回过头来,爱哭包已经泪眼婆娑。
他毫无预兆地发火了:“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能不能别哭了!我什么时候烦你了!”
杨景瑞训斥的口气彻底激怒了盛桐。
“你还说没有!你现在就是!我哭一下你都烦!”
原本正常的对话演变成了吵架,盛桐早已忘记最开始的谈话是为了什么,两个人都气势汹汹。
杨景瑞:“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我要烦你我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吗?”
盛桐沉浸自己的世界里,越来越悲观:“是啊,你可以不在这儿了!你走啊!我爸走了,我妈也走了,袁媛骗我,我舅舅舅妈也嫌弃我,你们都走啊!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你,那么多漂亮女孩都围着你转,等着你挑,我算什么啊!”
杨景瑞:“你算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我长这么大,对谁像对你这样过,你现在拿这话噎我,存心给人找不痛快是不是?”
盛桐:“到底是谁在找不痛快!老师都因为我受伤了,你还一脸不情不愿,吴老师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还是说只要我跟你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我!”
杨景瑞:“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信任?我说的话,在你看来都是因为自私?”
盛桐:“不然呢?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我不告诉你,不代表没有!”杨景瑞叹了一口气,他走向满脸泪水的盛桐,想要抱住她,被盛桐躲开了。
盛桐咬着嘴唇,恨恨地说:“你别碰我,从今天起,我的事不要你管。”
“丫头……”杨景瑞停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
盛桐的声音决绝:“别叫我丫头!我不是你的丫头,谁爱当你让谁当!”
盛桐抹着眼泪往前走,甩掉杨景瑞拦她的手,杨景瑞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一步步走远,没有追上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盛桐不解,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两个人以前是那么要好,即使生气,他也从不会冲她发火,难道人都是善变的?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得到之后就不再珍惜?
而杨景瑞,他好像并不打算回教室,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只有盛桐回来了,杨景瑞没见人影,后桌的白启看着盛桐红着眼进来,就知道这俩又闹别扭了。
果然,放学以后,盛桐收拾了杨景瑞的书包,递给白启:“能不能给他送一下书包?”
白启:“他现在住的那么远,没法去啊,我晚上还有事儿呢!要不你自己去?”
盛桐虽然还生气,但再怎么样,不能耽误他写作业,于是,她带着书包先去了杨景瑞住的地方,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她正要走,杨景瑞从楼下上来。
他看见盛桐,先是惊讶:“丫……”
一个字卡在嘴里楞是没喊出来。
盛桐把书包递给杨景瑞:“给你书包!”
杨景瑞接过包:“谢谢!”
“我走了!”
“去哪儿?”
“回饭店送餐。”
“哦,路上慢点。”
“嗯。”
盛桐以为,到明天一切都会好了,他们会像以前一样要好。
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当杨景瑞骑着单车等在路旁、当她跳上杨景瑞的单车、当他们并肩走进学校时,她依然这么认为。
直到化学课,吴毅走进教室。
学生们都瞪大眼睛,看着讲台上的吴老师,明明昨天是手受伤了,为什么脸上都是淤青?
吴毅的眉骨处贴着创可贴,半边脸肿着,还有一只眼睛乌黑一圈,盛桐发现,他常戴的那副眼镜也不知去向,换了一副新的。
杨景瑞抬头看了一眼吴毅,然后低下头翻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些,都被盛桐捕捉到了。
这一节课,吴毅讲得很吃力,一是受伤的手没法拿粉笔,他找了个学生代他写板书;二是嘴里有伤,说一会儿话就疼地吸一口气,他吸气的声音很明显,底下的学生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有细心的同学发现,他的嘴角有津液不自控地渗出来,很明显是因疼痛所致。
下课以后,吴毅走出教室,班里同学立即议论纷纷,猜测吴老师到底经历了什么。
盛桐离开座位,小跑出去,紧跟上吴毅的脚步。
“老师,手怎么样了?”
“哦,还好!只是看起来有点可怕!”
“那……您脸上的伤……”
“哦,这个……”吴毅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昨天回去路上没小心,摔的。”
盛桐心里明白,那种伤根本不可能是摔出来的,她心里隐隐地担忧,担忧她的猜测是真的。
吴毅:“老师没事,不用担心,我下节还有课,先走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叫住了盛桐:“盛桐,你觉得你了解杨景瑞吗?”
“我……了解,”盛桐顿了顿,“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哦?是吗?”吴毅的眼神里带着戏谑,没等盛桐说话便转身离开。
盛桐回到教室,杨景瑞正趴在桌上睡觉,她摇醒杨景瑞,问他:“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杨景瑞迷迷糊糊地醒来:“怎么了?”
盛桐:“我问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
“能去哪儿啊,回家呗。”
“我给你送书包的时候你不在家。”
“下去扔垃圾了。”
“我在楼下没见到你。”
“你到底想问什么?”
上课铃声响了,盛桐打开书本:“没什么,放学再说。”
接下来的课,盛桐基本没听进去,她想起那天晚上杨景瑞看吴老师恶狠狠的眼神,想起他出手打人时的拳头,想起他昨天的话,想起他刚刚前后矛盾的回答,甚至还想起了一年前那部热播的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奶奶每天都看,她周末回家的时候,奶奶就在她耳边唠叨,‘这人啊,有时候真的看不真切,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谁知道那个救死扶伤的医生竟然杀了那么多人呢’。
盛桐越想越害怕,越发觉得,吴老师脸上的伤就是杨景瑞弄的。
放学后,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走了,杨景瑞坐着没动,盛桐平静地开口:“今天,吴老师问我,‘你了解杨景瑞吗?’我说我了解,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杨景瑞,我了解的你,是真的你吗?”
杨景瑞好像早已经在等这段对话了,他苦笑:“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说的什么还重要吗?”
“我不相信吴老师的伤是你弄的,但是我找不到证据证明。”
“证据?你不用找了,我告诉你,就是我干的!”杨景瑞拎着书包走出去,“盛桐,咱们……还是算了吧,我真的烦了。”
“算了?”盛桐独自坐在空荡的教室里自言自语。
刚刚还理直气壮向杨景瑞兴师问罪的盛桐,此刻,颓然地趴在课桌上。她以为,杨景瑞至少会解释,或者更严重点,就是再吵一架而已,为何就这么轻易的……结束了。
盛桐混混沌沌地度过了两天,才终于意识到,杨景瑞真的回不来了。清晨,当她背着书包习惯性地去找等在路边的单车时,他不在;当她走进教室,在熟悉的座位上坐下时,发现杨景瑞自作主张地给她换了同桌;当课间休息时,她偷偷地看杨景瑞,却发现,他正和班里身材高挑的班花聊的不亦乐乎;以前,他连看都不会多看其他女孩一眼,以前,他的目光只注视她一个人。
杨景瑞退出了校刊,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丝交集;哦,还剩下唯一的交集,每天交化学作业时,他会走到课桌边,冷冷地说:“作业。”一个字都不会多,看也不看她。
而白启,似乎也站在了杨景瑞一边,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们分开的事,只是叹着气对盛桐说:“唉……他对你好时百般好,不代表他没脾气,他已经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杨景瑞离开后,盛桐才回忆起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忆越甜蜜,分开的痛越蚀骨,她度日如年,每一天醒来,都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吴老师也知道了,他带着伤来到盛桐打工的饭店里,盛桐怀着对吴老师的歉意陪他坐下,神情沮丧。
吴老师没有提杨景瑞,只是像往常那样和她聊聊天,但她满脑子都是杨景瑞,每时每刻都在想他,想他身上的味道,想他的拥抱,想他的亲吻,却再也提不起勇气去找他。
吴老师问她:“今天这么早就不送餐了?”
盛桐蔫了吧唧地回答:“嗯,最近订餐的人少了,好像南方的那个感冒挺严重的,传染了好多人。”
“既然不忙,就坐下歇会儿吧。”吴毅的座位上摆着两瓶啤酒,和两个小菜。
“老师,你的酒能给我喝点吗?”盛桐直愣愣地瞅着吴毅的啤酒。
“行!想喝就喝,今天你就把老师当大哥,大哥告诉你一个经验,不开心的事,喝点酒就忘了。”吴毅倒了一杯啤酒递到盛桐面前。
“真的吗?”盛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所有不开心的事,都会忘记吗?”
“真的,”吴毅微笑,又给盛桐的杯子里添满,“会想起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你小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盛桐:“小时候,我住在一个好大的房子里,后来又搬家,搬到了更大的房子,家里有司机叔叔,有阿姨,有妈妈,爸爸经常来看我,他在花园里种了很多月季,有黄色的、红色的、橙色的、粉色的,月季花会开很久很久……”
两杯啤酒下肚,盛桐觉得眼前的人已经在打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二天,当她睁开眼睛,前台姐姐的脸先映入眼帘。
“醒来了?”
“嗯,”盛桐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姐,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你喝多了,哭得稀里哗啦的,你们老师把你交给我,我扶你回来的!”
“哦,谢谢姐!”
“客气什么?应该的!快去上学吧,不早了!”
盛桐一看表,比平时晚了很多,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把书本草草塞进书包,又想起身上没钱了,拿着装钱的盒子直接扔进了书包里,晕晕乎乎地跑出去赶公交上学。
曾经,最喜欢的就是上课,就是校园,可和杨景瑞分开后的这些天,盛桐每天走进校园、走进教室,内心里都百感交集,她想他,渴望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害怕看他冰冷的脸,害怕看他和别的女孩说话,在有他的教室里,眼泪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上课,成了最难熬的事。
终于熬过一天,后排的白启拍了拍她的肩膀:“盛桐,今天放学一块走吧,我刚好去幸福路。”
“哦,好。”盛桐耷拉着眼皮,提不起一点劲儿,也不好奇白启为什么要去幸福路。
回去的路上,盛桐双目无神,也不怎么说话,白启一个黑脸大汉跟在他身后,左瞅瞅右瞅瞅,怎么看都不像同学,倒像是个警惕的保镖。
盛桐和白启在饭店门口分开,她像往常一样走进去,饭店大堂的客人很少,好几个服务员围在前台叽叽喳喳在说着什么。
盛桐走过去,前台姐姐看见她过来,招手道:“盛桐,快过来,出事了。”
盛桐:“怎么了?”
“宿舍出事了,今天白天,宿舍被人翘了,大家的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
“有几个人还在宿舍整理呢,你也赶紧回去检查下,看有丢的东西没,有丢的报给我,我们好报警。”
盛桐急匆匆地赶回宿舍,其他人的床铺都已经收拾整齐了,唯独剩下她的,衣服、生活用品被扔的满地都是,褥子被子也都被拉到了地下,一片狼藉。
她放下书包,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一切整理好,心里庆幸早上把钱全都装进了包里,否则肯定要被偷走了。
整理好东西她就下楼去了饭店,跟前台姐姐说没丢什么只是东西被弄乱了,前台姐姐嚷嚷着:“什么傻逼小偷,你们几个住宿舍的都小心点,虽然已经换了锁,还是把贵重东西都放好,最好随身带着,这次只能算咱们走运,下次就保不准了!”
这天晚上,吴老师又准点来饭店报道了,盛桐把宿舍被盗的事讲给吴老师,吴老师关心的问:“报警了吗?你的东西有没有丢?”
盛桐几天来难得笑了:“没有,运气太好了,早上起晚了,平时拿钱都是从我的盒子里拿出来,今天担心迟到,顺手就把我的钱盒子整个塞进书包里了。”
吴毅:“没丢东西就好!小偷今天没得逞,说不定还会回来,你还是把你的重要东西随身带着吧。”
盛桐点点头:“嗯,就是,我也这么打算的。”
吴老师没和盛桐聊几句,就说有事要走了,盛桐不知道,她所信任、所尊敬的吴老师,在转身的那一瞬,脸上温和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透明镜片下阴婺的眼神。
黑暗无人的地方,他拨通了电话:“女士,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拿到东西了,她说,那是许先生最后留给她的,应该就是您要找的东西。”
对面的女人说:“拿到东西后,不要留后患,快点结束,公司还有紧急的事务需要你来处理。”
吴毅:“好的,妹妹打来电话,说医院已经安排了手术,让您费心了,谢谢您。”
挂掉电话,吴毅整了整衣服,面容平静地走向前方幽深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