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一卷(36)(1 / 1)
盛桐回到宿舍里,丢了魂儿一样躺倒在床上,作业也不写了、每天的复习预习也不做了,脑袋里来来回回都是杨景瑞最后平静的脸,那种面无表情比生气愤怒更让她害怕,因为她知道,那是生气到极点、打算放弃的模样。
她怕,怕杨景瑞真的会离她而去,越想越睡不着,辗转反侧,觉得夜晚的时间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漫长,转头看看床头的小闹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穿上外套,套上鞋子,写了张纸条放在已睡着的前台姐姐旁边,便走出了宿舍。
夜晚真冷,吸一口凛冽的空气,人瞬间清醒了不少,抬头看,满天的星星坠在黑色的夜空,盛桐在空荡的人行道上飞快地走,马路对面几个酒醉的男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地扯着嗓子乱吼,盛桐吓得跑起来。
杨景瑞还没睡,耷拉着眼皮、脑袋枕着一条胳膊、长腿交叠横躺在沙发上,一只手上夹着烟,时而放嘴里吸一口。
他本来不抽烟,而且一直很瞧不上那些叼着烟装逼的小混混,但晚上那一会儿又生气又难过,路上经过烟酒商店,想起烟这东西好像能排忧解愁,于是买了一盒试试。
是不是烟的效果他不清楚,总之,没过多久气就消了,听到前台姐姐的那番话以后他几乎丧失了理智,只想着盛桐瞒着他天天跟那个吴眼镜聊天,来不及想那个人本身就是有目的的接近盛桐,盛桐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吴眼镜的对手;至于盛桐冲他吼,也不能全怪盛桐,虽然还是觉得特难过,但他当时确实准备把那个吴眼镜胖揍一顿来着。
他叼着烟把事情从头到尾缕了一遍,渐渐有了些思路,这个吴眼镜总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一个人,那个网上消失了很久的致远。
虽说现实中谈话和网上聊天多少有些不同,但他隐隐约约觉得,两个人的说话方式有很多的相似点,比如说口头禅、常用的成语,他正想着怎么样找机会试探一下吴眼镜,家里的门铃响了,紧接着是敲门声。
一看表,已经过了12点,什么情况?谁大半夜的敲门?午夜惊魂?
他起身走到门口,顺着猫眼朝外看,偏偏楼道的灯坏了,门外乌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谁呀!”杨景瑞凶神恶煞地吼,他想着万一是试探房子里有没有人的小毛贼,一嗓子就能吓跑,不用劳神。
结果门外传来哆哆嗦嗦的女孩声音:“杨景瑞,是我。”
“丫头?”杨景瑞急忙打开门。
盛桐站在门外,小脸被冻的红扑扑的,眼睛已经肿成了金鱼,又被杨景瑞那一嗓子吼吓坏了,浑身在发抖,抬头一看,杨景瑞脱了外套,黑毛衣黑裤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嘴里还叼着根烟,像极了黑道电影里的大混混,盛桐顿时产生了逃走的想法,却已经来不及了,杨景瑞伸手就把她拽了进去,关上了门。
想都不用想,丫头大半夜地跑出来找他,肯定是怕他还在生气,早已经冷静下来的杨景瑞,心里又温暖又心疼,他牵着盛桐坐下来,摁灭了手里的烟。
盛桐的小手冻得冰凉,杨景瑞把她两个手握在一个掌心,轻轻摩挲,缓缓开口:“冻坏了吧!”
一听到杨景瑞的关心,盛桐再也忍不住了,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哗啦地流。
盛桐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已经不需要语言来表达,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让杨景瑞了解她的内心,他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吻上她脸上的泪,泪水湿润了薄唇,渗入口中,是咸涩的味道,直到泪不再流,直到她不再哭泣,小猫一样蜷在她的怀里安然入睡。
杨景瑞不忍叫醒她,于是抱着她去卧室,替她脱掉外套,盖好被子,正要离去,却被抓住了手,盛桐醒了,红肿的眼睛乞求着:“别走。”
杨景瑞不禁笑了,掐了下盛桐的小脸:“平时傻呵呵的,这勾引人的招数都是从哪儿学的?”
盛桐:“能不能抱我睡,陪我说说话?你好久都没抱我了。”
年轻气盛的少年,努力压着身体里的□□,合衣躺下,把他的丫头搂进了怀里。
盛桐的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我好害怕,害怕你不要我了。”
杨景瑞轻声说:“怎么会!我有多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吗?”
盛桐:“有多喜欢?”
杨景瑞:“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后一句是什么?”
盛桐:“乃敢与君绝。”
杨景瑞轻笑:“嗯,诗经背的不错,就是这么喜欢你。”
盛桐:“今天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让你难过了。”
杨景瑞揉揉她的脑袋:“不怪你。”
盛桐越是道歉,杨景瑞越是痛恨那个吴眼镜。
盛桐:“吴老师住这附近,所以每天都来我们那儿吃饭,他老家也在X市,我们算是半个老乡,我想,他在这里也什么可说话的人,他说我跟他妹妹一样大,看见我就想起了他妹妹,所以,他每次过来,我都跟他聊聊天;我没有不告诉你,只是上次提到吴老师,你都不理我,我想着你不感兴趣,就没再提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再和他聊天了。”
杨景瑞:“老乡、妹妹?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
盛桐点点头:“是。”
听盛桐这么讲,杨景瑞几乎已经确定,这个吴眼镜和那个网上的致远就是同一个人,因为袁媛的聊天记录里,致远也是用同样的套路去取得袁媛的信任。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这个人在网络上没有得逞,又千里迢迢来到S市,戴上伪善的面具,想尽办法接近盛桐,获得盛桐信任,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从那次论坛事件可以看出,吴毅清清楚楚的知道盛桐的家庭情况,甚至比盛桐自己还要了解,同时,他有伤害盛桐的动机。
盛桐还这么小,只知道读书画画,不可能得罪过什么人;难道,是她的爸妈得罪过什么人,所以仇恨被转嫁到盛桐身上?
可若是仇恨,又何必大费周折地把自己装成好人接近盛桐,不是应该更加直截了当的报复吗?
想来想去,杨景瑞得出一个结论:盛桐有意或无意地拥有着某些吴眼镜想要的东西,他只有取得盛桐的信任才能得到;等他得到之后,便会露出真面目,也就是说,伤害盛桐。
杨景瑞搂着盛桐,脑袋里一直在分析吴眼镜,盛桐则傻兮兮地沉浸在他的气息和怀中的温度里。
“这样真好,”她在杨景瑞温暖的怀里蹭了蹭,“是不是以后结婚了,你就会天天抱着我睡了?”
杨景瑞回过神来,坏笑着逗她:“除了抱着你,还会做别的。”
盛桐:“做什么?”
“做……”他低头贴近盛桐耳边,“爱。”
盛桐顿时羞红了脸,她一直不是很懂,不知道那个要怎么做,还蛮好奇的。
反正黑漆漆的,杨景瑞也看不到她害羞,干脆问问他,好解了这个长久以来的疑问,于是开口问:“那个,要怎么做?”
“丫头!”杨景瑞猛地翻身压住了盛桐,气息都不稳了,“你,故意的吧?”
盛桐紧张地别过脸,咽了下口水:“什么故意的?我就是好奇!”
杨景瑞又躺下来,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缓了口气:“好好睡觉!未成年少女,好奇这个干什么!以后就知道了!”
盛桐还不死心:“以后是什么时候?”
杨景瑞:“等你过了18岁!”
盛桐不满起来:“啊?为什么要等到18岁,还有两年呢,能不能早一点。”
杨景瑞从床上坐起来,朝外面走:“不能!!”
盛桐:“哎……你干嘛去?”
杨景瑞:“撒尿!”
虽然少年的火气很旺,很想要,但他并不打算对未成年的丫头做那种事。
因为太喜欢,所以更珍视。
所以,即使有了女朋友,大灰狼还是做好了和右手并肩作战的准备。
杨景瑞从卫生间出来,盛桐已经睡着了,她松开了头发上的皮筋,柔软的长发散落在枕巾上,映衬着她白皙的脸庞,还保持着刚刚被杨景瑞搂在怀里时的姿势,像是在等他回来。
他看着面前睡得毫无防备的盛桐,喃喃自语:“丫头,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后来的几天,吴毅每天晚上依然照常去饭店,盛桐却开始躲着他,打一声招呼就迅速离开,盛桐不明真相,这么做,只是不想再让杨景瑞难过。
在盛桐心里,看到杨景瑞因生气而面无表情的脸,远比找借口躲开吴老师所带来的负罪感沉重得多。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这么做了,就不会再因为吴老师而和杨景瑞产生矛盾,她不知道,她无意间打破了别人的计划,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金属铜与强酸的化学反应,我想先请一位同学给大家演示一个实验,”吴毅把目光投向盛桐,“盛桐同学,请到讲台上来。”
盛桐预习了课本,她知道要演示的实验,是将浓硫酸加入放有铜片的试管中,并用酒精灯加热,铜片会和浓硫酸发生反应,生成硫酸铜、二氧化硫和水,所以,试管中的液体会变成蓝色。
她也知道,在操作过程中,一定要小心不能被浓硫酸溅到皮肤,如果碰到要用干毛巾擦掉,然后用大量的清水冲洗。
盛桐实验的过程中,吴毅一直在旁边讲解,也提醒盛桐注意一些操作细节。
杨景瑞眼睛一刻都没眨,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的盛桐,直到实验顺利结束才才舒了一口气。
就在他以为没事了,盛桐摘下手套转身走下讲台的那一刻,事故发生了。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在盛桐走过放置实验用品的小推车时,讲桌晃动一下,碰到了紧挨它的小推车,小推车放在讲台边沿,底部灵活的轮子轻微向前滚动,小推车突然从讲台上倾倒,玻璃试管、试管架、还有浓硫酸,顷刻间就从倾斜的推车上翻滚下来,浓硫酸瓶子上的玻璃塞松了,朝盛桐□□的手背泼了下去。
“盛桐!小心!”底下的同学尖叫!
杨景瑞站起身准备冲上讲台,却愣住了。
他看到吴毅一个箭步向前推开了盛桐,徒手接住了即将泼洒到盛桐身上的浓硫酸。
“老师!”底下的学生慌乱了,他们清楚地看到硫酸顺着吴老师的指缝流在手背上。
“没事,没事!都坐下!”吴毅迅速地把瓶子放在课桌上,拿出讲台旁擦桌子用的干毛巾擦掉手上的液体,边往教室外的洗手台走。
这节化学课的后半段成了自习课,吴毅开着水龙头冲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在学生的陪同下去了医院,陪同的学生是盛桐,还有杨景瑞。
所有同学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老师是为了救盛桐才受伤的,包括盛桐自己,她内疚极了,当周围的同学催促她快陪老师去医院,她毫不犹豫地就去了,杨景瑞也跟了出去。
盛桐看着吴老师的手上密密麻麻的黑点,有些连成了片,可怕可怖,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而造成的,吴老师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她,盛桐觉得,她欠了还不清的债。
杨景瑞一路跟着,沉默不语,他并不是一个善于猜度的人,可每每面对吴毅,他总会把这个人和险恶的用心联系在一起,这一次,吴毅明明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盛桐,是盛桐的恩人,也是他杨景瑞的恩人,但这种关于险恶用心的猜测还是不能停止、不能免除。
皮肤科医生诊断为轻度烧伤,简单帮吴毅处理了下,开了两支药膏就结束了。站在一旁的盛桐焦急地抢话:“医生,我们老师的手都这样了,都黑了,怎么是轻度呢?这样就可以了吗?不用包扎吗?”
医生:“姑娘你有没有常识?硫酸泼了还能包扎?这伤要一直晾着!手上的黑是蛋白质被氧化了,脱落掉就没事了!过几天按时涂药,可能会留点疤,不严重!”
吴毅呵呵笑:“化学没学好,是我这老师没教好!”
盛桐低下头,惭愧起来。
“没事了,走吧!”吴毅起身,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杨景瑞 ,从始至终,杨景瑞都没吱过一声,无论有意无意,他觉得,这个男生不像普通的学生那么简单,就是因为这个男生,他的计划才被拖延,以至于不得不出此下策,演了一出苦肉计。
而杨景瑞,他已经明白,这一次,无论他再说什么,盛桐都不会听了,她不会再拒绝这个吴眼镜的靠近,并且,在她心里,吴眼镜已经成为了恩人、或是更甚,亲人也说不定。
“盛桐,景瑞,今天谢谢你们陪老师来医院,耽误你们上课了。”吴毅平静地说。
盛桐眼里噙着泪:“老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都怪我。”
吴毅笑笑:“还有人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那是意外,老师保护学生是应该的,无论换做是谁,老师都会这么做的!而且,医生也说了,没什么大事,是轻度烧伤,你不要太自责了!”
杨景瑞听不下去这个人说话,无论他说什么,都让人觉得在演戏,于是他接话:“吴老师,我会劝她的,您回去休息吧,我们也要去上课了。”
吴毅回视一眼杨景瑞,这个少年的眸子幽暗、深不见底,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温和地笑笑:“好!景瑞,上次是老师不好,让你们两个闹矛盾了,希望你不要误会什么,也不要被报纸上那些不好的新闻误导,坏老师还是少数。盛桐很像我的妹妹,跟她聊天,就像妹妹在身边一样,除此之外,老师没有别的企图,”
盛桐:“老师,你知道我们……。”
吴毅:“呵呵,这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当老师。”
他又接着说:“放心,只要你们不闹出什么事儿,不影响学习,老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说这话时,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杨景瑞。
原本正为此担忧的盛桐,更加感激面前这个哥哥一样的老师。
杨景瑞却觉得,这个吴眼镜话里有话,什么叫不闹出什么事?什么叫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这口气在他听来,倒像是对他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