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一卷(12)(1 / 1)
月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是S市入冬以来第一个大晴天,虽然依然冷到随处都能滴水成冰,但碧空如洗,没有一丝浮云,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一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走在阳光下的人,都像是被镀了层金边儿,校园里年轻朝气的面庞和纯净温暖的阳光相映相融,好一幅冬日盛景。
盛桐的考试成绩还不错,到了这样人才济济的高中,只要能保持在年级前50名,基本上就能保证上一个985、211国家重点大学,在学习这条马拉松上,盛桐一直是个慢热型选手,起初只是成绩平平,但后劲儿很足,每一次都是进步,从不后退。月考排名比期中排名进步了一些,她挺满意。
课间的时候,盛桐伸着懒腰走出教室,阳光正好,她仰起脸,闭上眼睛,让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周身都是冬日里的冷冽空气,只有被阳光照耀的脸,能感到温暖的气息。
她听到有人在楼下喊她,声音和冬日的空气一样清冷。睁开眼睛,就看见楼下的杨景瑞,距离远,他笔挺的身板和身后柔和的光线都映在了盛桐的瞳孔里,他正抬头看盛桐,眼角和嘴角都翘成好看的弧度,笑得像头顶的天空一样纯净,像身后阳光一样温暖,露出一口白牙。
盛桐突然觉得他那个样子有点傻,也噗嗤一声跟着笑了,学着白启的样子,欢乐地冲楼下喊:“你高兴什么啊?杨大傻!”
杨景瑞听到自己的新名字,怔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笑得更欢了。直到看见袁媛从楼上的教室门口出来,站在盛桐身后,他才把笑容收敛了回去,变成了平时正经严肃的样子。
袁媛也看见了楼下的杨景瑞,冲他挥手打招呼,他轻轻点头,算是回礼,盛桐压根都没注意到。
然后他开口说:“盛桐,晚上6点半,校刊办公室见,田老师帮你请好假了。”
盛桐抬手敬礼:“收到!杨总!”
杨景瑞假装皱皱眉,正儿八经地厉声道:“好好说话!到底叫什么?”
“啊?”盛桐被他突然一喝,傻了。
杨景瑞:“你还挺能!一分钟给我起了俩外号!”
盛桐低着脑袋腼腆地笑了,发现自己有点嘚瑟过头了,却又听见杨景瑞无奈地说:“哎~你别不好意思啊,我逗你呢!你想叫什么都行,随你!上课了,赶紧回去吧,下午见!”
“哦~拜拜~”盛桐挥挥手,转身才看见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的袁媛,吓了一跳。
她边走边说:“你怎么站在后面也不说话,吓我一跳。”
袁媛:“我出来透透气,看见你俩聊天,就没打扰你。”
盛桐正开心,毫无芥蒂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好久没见杨景瑞了,你看见没?他笑的真好看!哦,对了,你上周末去练跆拳道了吗?见没见小云朵,我都有点想那个小不点了。”
袁媛点点头:“见了,小孩也在呢,一直在旁边捣乱,把人逗得直乐,都没法好好学了。”
她没说,其实休息的时候,她还听见那个小孩拉着杨景瑞的裤脚,嚷嚷着:“盛桐姐姐呢?盛桐姐姐怎么没来!”
而杨景瑞抱着小孩轻声说:“你想姐姐了?我也想,但是她周末要回家看爷爷奶奶,不能过来玩儿,我们还要再等等。”
她以为杨景瑞从来都是一种语气说话,没想到他会用那么温柔的语调去哄孩子、去提及别的女孩,那一刻,她觉得胸口突然被一堆石头塞得严丝合缝,憋得喘不上气来。
她问盛桐:“你晚上又不上晚自习了?”
盛桐:“嗯,你刚才也听见了,要开始做校刊了。”
袁媛:“你还说你不会扔下我,你自己去做校刊,我又得自己吃饭自己回宿舍。”
“不是有李静吗?”盛桐很纳闷,袁媛最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粘自己,何况她们每天进进出出都是三个人一起,她不在,李静也会在。
“她三句话有两句都在损人,没你在,我受不住,烦都烦死了。”上课铃已经响了,老师还没来,袁媛继续撒娇似地缠着盛桐,没注意身后李静正翻着白眼斜眼瞪她。
盛桐杵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回头。
袁媛看见李静,随即闭嘴讪笑:“嘿嘿,李静,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
李静鼻子里出气儿:“呵,本事不赖呀,年纪不大还挺会两面三刀!”
袁媛正要反驳,见老师已经进了门,赶紧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跑去。
结果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李静自己背着包走了;在宿舍里也一句话都没跟袁媛讲,下午放学盛桐去了校刊办公室,袁媛就真的成了被扔下的孤独一人。
而校刊办公室里,却热闹非凡,盛桐还在楼道另一头,就听见办公室里面白启的破锣嗓和一个高亢的女孩声音在对吼。
女孩的声音贯穿整个楼道:“你还不乐意,谁愿意跟你这黑脸李逵一组,我劝你回家照照镜子,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采编的本事!”
白启吼道:“我的天!没想到学校广播台能有你这种货色,长的磕碜就算了,还是个母夜叉!”
女孩气定神闲:“哪敢跟你比,我承认我这点功力分分钟被你甩几条街!论磕碜我金格格甘拜下风,输的心服口服!”
盛桐进门的时候,白启正吹胡子瞪眼准备和那个女孩再战三百回合。见到盛桐进来,坐在最里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杨景瑞才抬了抬眼皮:“你俩闭嘴!”
战斗火苗被他一句话摁灭,两只斗鸡顿时偃旗息鼓。
随后杨景瑞就变脸似的堆出一脸温和:“盛桐,你来啦!快进来,外面冷!”
旁边的俩顺毛斗鸡全程欣赏了这个大尾巴狼从气定神闲地观战到冷若冰霜地叫停战斗、再到突然一脸温良敦厚,简直想为他的变脸速度拍手叫绝。
只听大尾巴狼继续温声细语地说:“盛桐你吃东西没?这儿还有面包和牛奶。”
刚才还跟白启冰火不容的女孩杵了杵白启的胳膊肘,悄声问:“这什么情况?”
白启捂着嘴偷笑,悄声说:“这你都看不出来?花孔雀正开屏呢!”
盛桐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脑子莫名其妙,一来这杨景瑞不正常,怎么一个多礼拜没见,脸上的冰霜都化了,眉眼间春暖花开,好看是好看,可是她太不适应了。二来旁边的白启和一个陌生的高个儿女生刚才还在炸毛战斗,她一进来就突然眉来眼去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
她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你们都怎么了?气氛不对!”
白启挠挠头:“怎么个不对法?”
盛桐先看向杨景瑞,那货的脸上还是一副圣洁的天使微笑,她没见过杨景瑞发火,所以压根不怕他,板着脸说:“你!你笑什么呢?今天早上就笑得像个大傻子,现在还笑,见了我就笑!我衣服也没穿反,脸上也没灰,怎么就把你乐成那样!”
杨景瑞被她说的顿时收住了表情,换回了他的冰霜脸,想来是认清自我以后就一个多星期没见盛桐,再见到她,就把情绪全写在了脸上,盛桐突然之间太不适应了。
盛桐又转向白启:“还有你,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让我听见!”
白启赶紧摆手,眼珠子一转:“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就是在讨论还有一个人会是谁?”
盛桐:“什么人?”
白启:“跟咱一块搞校刊的人,田老师说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他指的是自己旁边的金格格。
盛桐随即看向他身边高个女孩,女孩身材修长,比盛桐高了半个头,正冲盛桐笑。
女孩正常说话时声音略带沙哑,很性感,她说:“盛桐,看不出来,你个子不高,魄力不小啊,以后对付这俩人就靠你了!我叫金格格,合作愉快!”女孩干脆利落地把盛桐拉到了自己的战线。
盛桐听出来这就是每天下午校园广播的声音,有点小激动,想不到还能在这儿认识这个好声音,也没想到这个女孩的性格竟然是这么豪爽,她没接触过这种豪爽的女孩,心里有点怯,冲她笑了笑,放低了声音说:“合作愉快。”
金格格一眼就看透了盛桐的小心思:“你不会是怕我吧?这俩年轻气壮的你都敢教训,你竟然怕我,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她说着就搂起盛桐的肩膀,伸着脑袋过去亲昵的蹭了蹭盛桐的侧脸。
田老师就在这时走了进来:“你们都来了?”
几个人都站起来,跟田老师打招呼,只见田老师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除了金格格,其他三人都一愣,那男生不是别人,正是撞倒盛桐、被杨景瑞好一顿恶损的顾屹,顾屹看见了盛桐,冲她笑了笑。
只听田老师示意男生到前面来,甜甜地说:“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顾屹,是…是我的亲弟弟,老师也有点私心,虽然他没什么特长,老师还是希望他能跟你们一起做校刊,交朋友,所以他算是替补人员,你们你有需要他跑腿的,就别跟他客气,都交给他。”
“老师,没问题,我们不跟他客气。”杨景瑞平心静气地看着顾屹,但顾屹却感觉到一阵万分熟悉的寒意。
顾屹没跟姐姐说过他把盛桐撞晕的事儿,他觉得再不坦白杨景瑞得用眼神灭了他,于是在众人面前战战兢兢地跟田蕊说:“姐,其实我认识她们,还有,盛桐之前的伤就是我撞得。”
“什么?”田蕊大吃一惊,顺势拎起他的耳朵,“你?我就说你这孩子从小莽莽撞撞……”
盛桐连忙打断她的家庭教育时间:“田老师,你别怪他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都好了!”
田蕊这才意识到在学生面前自己有失形象,斜了一眼顾屹:“回家再收拾你。”
又转头来跟盛桐道歉:“盛桐,都是她太不小心了,害你受伤。”
盛桐不断的摆手说没事儿,才揭过这一篇。
然后金格格问了一个大家都很八卦的问题:“老师,你不是说是亲弟吗?你们俩怎么不是一个姓。”
田老师:“呵呵~很多人都问这个,其实没什么,我跟妈妈姓,他跟爸爸姓。”
然后她紧接着说:“好了,既然你们都认识了,那就听景瑞安排,要做的我都跟他交待过了,我先去班里了。”话一说完,就踩着高跟皮靴走了,在空旷的楼道里留下一连串‘叮叮当当’的高跟鞋回音。
真是对杨景瑞毫无保留百分百信任,难怪白启会开玩笑说,田老师分明是受了蛊惑。
有了上一期的经验,这一期的工作顺利很多,盛桐开始了插画绘制,白启和金格格一组做新闻采编,顾屹被安排做校对。这种相互协作的工作最考验指挥者的能力,同时,也最能增进人与人的交流和联系。经过几天的磨合,五人小组已经配合默契,逐渐从团伙向团队转变。
杨景瑞不再敌视顾屹,因为顾屹做事还算踏踏实实,顾屹也不会再对杨景瑞嗤之以鼻,因为他发现除了一张引人注目的脸,他清晰的思维、张弛有度的统筹能力更具魅力。
金格格和白启则像一对活冤家,大多数情况下都在斗嘴,工作的时候又像是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配合的比谁都默契。
杨景瑞管住了自己一见到盛桐就春暖花开的脸,他担心自己太过直白而明显的心意吓跑盛桐,于是像个深谋远虑的老军师一样,告诉自己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打算从长计议、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只是没想到,他在桥上看风景,却有人在身后看他,而且还不怀好意,以破坏风景为代价。
随着金格格一声嚎,校刊最后一次校对完成,此时已经是12月中旬。
吃货白启烂泥一样靠在椅子上:“啊~终于完了。我提议!咱们去聚个餐呗!我想吃肉!”
金格格剜了他一眼:“就知道吃!我看你除了比猪黑点儿,基本没差了!”
损玩白启,金格格继续说:“不过聚餐这事儿,我举双手赞成!”
杨景瑞:“吃什么?”
白启咽了咽口水:“这大冬天的,当然是火锅了!”
众人一致赞同。
顾屹:“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还早,不如就今天!”
白启刮了他一脑瓢:“没看出来,你小子比我还急。”
顾屹:“我不是怕她俩以后没时间么,今天她们还有假,明天开始又得上晚自习了。”他指的是住校生金格格和盛桐。
白启看看杨景瑞:“景瑞,要不今天直接去你家吃?肉菜我们包了!”
金格格:“怎么还上人家家里去,门口麻辣烫不就行了!”
白启:“你不知道,那儿吃不爽!”
杨景瑞靠在桌子边缘,想了想:“这样吧,今天太赶,吃完就晚了,学校大门都锁了,她俩没法回来,你们周末早点来我家,我提前准备好。”
“那也行!反正我周末也不回,约好时间就行。”金格格说着一只手豪气地搭上了杨景瑞的肩膀,“话说回来,哥们儿你不简单啊!还能掌勺!”
白启扒掉她的手,插到俩人中间:“你也不简单,整天跟男人称兄道弟!”
杨景瑞看向盛桐:“盛桐,你呢?周天能来吗?”
“哦,哦,可以。”铁公鸡盛桐最怕同学聚餐,学生都没什么钱,她不想占别人便宜,又舍不得自己的生活费。
只听杨景瑞说:“你们过来别买东西,道馆有个学生做农产品的,隔天差五地给家里送肉送菜,家里都放不下了,吃火锅正好!”
几人说定时间然后各回各家。
直到晚自习结束,寝室的女生陆续推门进来,盛桐一直在修改要送给杨景瑞画,每天晚上她除了画画还要抽出时间来学习,宿舍11点熄灯,除去洗漱时间,她能画画的时间真的不多,难得有这种既不用上晚自习又能早点回宿舍的好机会。
李静自从那次听到袁媛嚼舌头以后,就一直在和袁媛冷战,盛桐则每天早上中午和袁媛一起上下学,她很感谢袁媛在她受伤的时候对她细心的照顾,总觉得没法报答人家。
这天袁媛独自下晚自习回来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盛桐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直到快要熄灯的时候,袁媛才敲了敲盛桐的床沿:“盛桐,你能不能下来一下,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盛桐跟她出去,走到楼道尽头的窗口,袁媛才站定。
只见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道:“盛桐,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我要跟你讲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盛桐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我…我喜欢杨景瑞。”
袁媛的声音平静地飘进盛桐的耳朵里,有那么一瞬间,盛桐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像晕车一样难受地想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努力镇定自己,听袁媛继续讲。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盛桐:“什么忙?”
袁媛:“其实我就是想跟他当个普通的朋友,但是他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所以我写了一封信给他,想跟他交个朋友,你跟他关系好,你能不能帮我转交给他?”
袁媛的声音像是可怜巴巴的哀求,盛桐觉得袁媛此时的心情,就像自己在求舅舅借她学费时一样忐忑。
袁媛从没求过她任何事,倒是自己之前受伤时总是麻烦袁媛打热水、袁媛还主动帮自己值日,想到这些,盛桐就不忍拒绝,她答应下来,袁媛开心地握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欣喜。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因为帮到袁媛而感到一丁点开心,胃里仍然翻江倒海的难受,寝室的灯已经熄了,她最后进来,插上宿舍的门栓,摸黑爬到自己的床上,画具和画本还散落在被子上,画本上是她打算送给杨景瑞的画。
她突然想起开学的时候,自己不会套被罩,杨景瑞站在床铺下面,拽着自己的脚脖子,把她从被罩里拎了出来,那是她第二次见杨景瑞,他面无表情地帮自己套好被罩,催促她一起去吃饭……
寂静的只剩下呼吸声的寝室里,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画本上洒下淡淡的白光,画纸上的少年侧着脸,目视前方,眼神纯净而坚定。
盛桐回过神来,匆忙地合上画本,收拾好画笔,装进旁边的书包里,轻轻抹了下眼角,把袁媛交给她的信也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