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千江月(1 / 1)
“你是他恩人,那金蛇恶贼一定会将东西留给你的。”袁崇焕以手扶额,巡抚府的门锁是该换了,今天居然放进来了这么多人,都怪那个锁匠,一把锁居然要三两银子,不是抢钱吗?
“这关乎我是谁吗,我还是当朝巡抚呢,也没拦住你们闯我家吧。”他看着对面的来者不善,不由皱了皱眉头,“在下真的一穷二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在自己早就做好了被打上门来的准备,今天,鹿死谁手,真是不好说,你温家敛了那么多不义之财,好歹出个两万两,补补我的亏空也好吧。
“吼啊,”他故意用粤语阴阳不定的应了一声,“你们说,是打算明强还是改天过来偷呢?”
“姓袁的,你别在这里虚张声势,我们要取的东西,你拦得住吗?”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抢到跟前,伸手欲搜他的身。
一声巨响,在场众人皆是一惊,那道士肩胛碎了,血晕过去,仰面倒下了。袁崇焕腰间被铁拂尘划开数道口子血流不止,但是他毫不在意地将那人踢到一边,“你们温家请来的就是这种平时不带脑子出门的货色吗。”
没错,他留的后着便是那日交货的时候,弗朗机人送他的赠品,只有六寸长,单手可用,即使稚子拿了,也可轻松伤到一位武林高手的东西,这个时代最精致的杀戮机器。
响声一作,城中守兵就算是聋子都惊醒了。
“我知道诸位都是英雄好汉,百万军中来个七进七出不成问题,但是,如果袁某给你们另一条路走怎么样。”书生一直笑得令人如沐春风,手中的可怕机械被他随意地放在桌上,“来者是客,诸位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不如留些银钱,就说你们是为资助我而来,明日我叫城中设宴,款待诸位,两万两白银一旦到齐,便给诸位贵客送行。”
细弱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东西,火药又一次装填,“方才不慎走火,看来他们给我的货有问题,走一次,没准啊,就还会再走一次。”
“我等情愿相助大人。”袁崇焕听见这句话,松了口气,他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了,设下这个圈套引他们上钩,如今也算一切在掌握中。
“祖大寿,送贵客去客栈,何姑娘有劳你也相随走一趟了。”蒙面女子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料他竟又开了口,“何姑娘?”
“何事?”何红药说道。
“顺便,找个大夫来。”袁崇焕捂住腰慢慢地坐下,“你觉得我用不着吗?”
何红药点了点头,出了门,这男子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却能做成多少武功盖世的人也做不成的事,所谓的静水流深,就是如此吧,四两拨千斤的本事,的确令人钦佩。
“今天你特别开心。”
“我金主要来看我了。”袁崇焕一封一封地验银子,都是上好的雪花银,“温家真是蛮看重老三的,两万两说拿就拿。”
“他们温家有个五行阵,少了老三,就布不成了。”何红药问道,“对了,你,金主是谁?”
“我娘啊,还有我弟弟,我家夫人,别人谁能贴给我钱啊。”袁崇焕将最后一封银子往桌面上一拍,“换句话说,我全家来看我。按我弟弟的话说,看我还健在不。”
“你的全家。”何红药看着他,她忘了,这个男子温暖的根源在于,他有一个家,一群总在默默支持他的家人。有他们在,他此生永不独行。
那一天,满室喧嚣,辽东的一间生着火还嫌冷的屋子里阵阵粤语应和。
“老三,我觉得你真是越来越玉树临风了。”
“二哥你就不这么卖力恭维我,我还是会给你银子的。”
“你二哥我吃了半个多月的素了,这年头谋生不易知不知道?”
“老规矩,一幅对联一两,今年你过年没回去,家里还等用呢。”
“讲真,我润笔费为什么这么低,好歹你二哥三榜进士考过来的。”
“你还讲,当初若不是我看着不叫你逃学,你考得出吗?”
“考不出又如何,我现在就可以在老家喝早茶了。”
“都下午,还早你妹的茶啊。”
见面的两兄弟吵吵闹闹,忙着互相嫌弃。
“何姑娘哪里人?”老太太和袁夫人忙着用生涩的官话和她攀谈,她不答话,是不知道怎么说,只是默默地嚼着她们递过来的桂圆干,很难嚼但是很甜。
“行了,崇焕,崇煜,多大的人了,对了,娘亲有话说。”两兄弟非常整齐划一地放筷子转头,果然是同一个娘生养的。
“崇焕,崇灿去老爷那边有一阵子了,我和阮阮讲,把他小儿子过继给你,阮阮乐意,你呢?”
“我可以不乐意吗?”
“不可以。”袁夫人朱唇轻启,“你还没玩够,我寂寞。”
“那好,叫什么名字。”
“我起了,叫承志。”袁夫人轻轻地说。
“挺好。”按他说的,毕竟夫人是金主。
“何姑娘,崇焕他是不是胆子特别小,我记得他以前连杀鸡都没干过。”
“喂喂,老三啊,为什么杀鸡这种事情要轮到我呢。”袁崇焕伸手去捂他弟弟的嘴,“老三,积点口德,小心连柿饼都救不了你。”
“有些人可是买不起柿饼,是不是更该积点口德。”袁崇煜拍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两兄弟到书房去吵架了,袁夫人拉了何红药坐到一旁,她的官话讲得还可以,和她聊了起来。
她是个容貌平凡的女人,声音温和好听,“何姑娘,其实,我有件事求你。”
何红药生性清冷,不喜与人交谈,正在点头之间,突然听见夫人说有事相求,愣了一下,说道,“但说无妨。”
“这里我给他想留五十两,但是他断不肯收,可不可以放在你这里,你看着需要,给他置办点东西,还有五两给姑娘,权表心意。”袁夫人取出一只红绫包裹交给她,“这些年他只觉得对不住我,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想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他也只是由我,俸禄的大半都贴给我了。”
“感情是他不要孩子,觉得辜负你的青春。”何红药说道,她觉得男人这种东西,若是没有亏欠女人在先,断不会做什么好事的,就算亏欠女人在先,能做些什么都是难得的好男人了。
“姑娘,”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姑娘,他和我说起你,说你容貌尽毁之后觉得自己嫁不出去。”她的嘴角浮上了一抹忧伤无比的笑容,“姑娘你看看我,我不能生育,没错,是我不能生育,我还是有了他,姑娘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