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见一队锦衣卫都停下来看她,可馨好像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对,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她只是等人等得无聊,见到熟人,而且是帮过她与她有恩的人,她本就出于内心欢快地给人打个招呼而已,怎么其他的人反应这么强烈?有什么不对吗?
可馨有些怯怯地望着他们,还有些无辜的直愣愣地站在那,还有些微尴尬不自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过她这含羞带怯的表情,落在男人们的眼中,却是另外的意思了。
这时,从宫门里出来了两个小黄门,叫了可馨,这才解了她的尴尬。
“哎,那不是皇太子身边的内侍?”其中一个锦衣卫说。他身边的锦衣卫眯着眼认真地瞅了瞅,点头道:“我认得,就是太子身边最得宠的宫女万姑姑身边的人,她跟他们怎么这么熟络?”他们说完又看向当事人袁烨。
不仅是熟络,这两个小黄门各自背了两大包东西出来,按理说从皇宫里带东西出来,都是查得很严的,如果不是得了上头的指令,守门的侍卫不会只看了一眼就放他们出来。
而且两个小黄门也不避讳,直接在城门口就把东西给卸下来,转交给可馨。
“姑娘不要见怪,洒家来迟了点,皇上病重,各宫检查得严实,所以才出来得晚了。”其中一个小黄门笑咪咪的对可馨说。
“没事,没事,辛苦公公了。这是给公公喝茶的。”可馨从怀里掏出银两。
“不过是跑个腿,何况是万姑姑交代的,姑娘折煞我们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想回去了,宫里头还有事等着咱们呢。”
小黄门万般推辞,之前跟哥哥来的时候,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哥哥力气大,硬塞给了他们,可馨毕竟是个女孩子,恐怕做不来这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快步走了。
可馨无奈,再次大声的感谢。
这边,袁崇打破了这看好戏的一幕,对身后人道:“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就干嘛去,”手一伸,朝门睿道:“门大人,这边请。”
门睿朝身后袁烨微不可闻地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笑来,对袁崇点点头,带着林则跟袁崇先走了。
队伍的前头已经迈出去,没有理由后面的人不听上级的命令还傻傻地站着,虽然很好奇很婆妈的想知道这姑娘是否如他们所想跟袁烨是那种关系,可惜当事人根本不给他们现象的空间,袁崇起步了之后,袁烨也提歩冷冷地走了,根本就没有多看那小姑娘一眼,别人也不得不跟着走了。
张渺正和陆喆官阶低微,走在最后,看看自己的头儿和城门处的小姑娘,嘀咕道:“你猜头儿和那姑娘有关系吗?”
“不知道啊,你觉得他们什么关系,不像没关系的样子。”
“我不知道才问你的,我要知道什么关系,我还问你什么关系吗?”
“我怎么知道什么关系,要知道什么关系我还能说不知道吗?”
……
“你们两个是不是闲得太慌了,去,把卫所里里外外都给我打扫干净,要一尘不染。”袁烨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他们前面,正一脸抓个现行。
陆喆责备地瞪了张渺正一眼。
张渺正回瞪他:你的武功不是最高吗?怎么没发现头儿过来。
陆喆:我被你绕晕了,都忘了。
张渺正吐血状:这也能忘?
两人还在眉来眼去,袁烨眉毛一挑,“还不快去?”
张渺正苦着脸求饶道:“头儿,年前不是刚打扫过吗?”
“少罗嗦,你昨天还吃饭来着?”
于是,张渺正和陆喆把今日的苦楚和委屈都算在了可馨的头上,害得可馨一下午都在打喷嚏,她一边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边诧异道:莫非是今日等人的时候着凉了,接着又是一个响嚏。
第二天晚上,可馨没有赚外快的机会了,她很清闲地在香茹的房间里等她做完事回来。
香茹回来得很早,月上中天,便蹭蹭地跑回来了,进屋一见可馨,立马用自己冰冻的手来捂可馨的脸。
可馨咯咯地笑着躲闪,嘴里骂道:“死丫头,你不想要你的东西了,还闹,再闹我就拿回去了。”
香茹收回伸出去的魔爪,眼光瞥到桌子上的一大袋东西,迫不及待地打开。
可馨看她急切的样子,笑她:“你今晚偷偷溜回来的?这么早,不怕月娘打断你的腿?”
色彩艳丽的绢花和彩带,还有好吃的,香茹的双眼如放光般亮晶晶的,嘴巴已经快裂到耳朵边了,“月娘才不舍得打断我的腿呢?虽然我长得不咋地,可伴舞的队伍里,少了我这么规矩听话的,她可是亏大了。”
可馨笑笑,没有接她的话,小时候调皮被月娘罚不许吃饭,扫地洗碗的往事如昨日历历在目。
“馨儿,哪一朵好看?”
可馨抬头,莞尔一笑,香茹的头上插着两朵色彩鲜艳的绢花,双手又各持一朵比在两鬓,真真是花团锦簇。
“都好看。”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是绢花太过美丽夺目,还是宫里的糕点蜜饯好吃到让人落泪,香茹嘴里含着东西,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唉,你最近怎么每回都这样,你以前不这样的,最近是怎么了?”可馨嗔怪她,好好的东西应该高兴地分享,怎么哭哭啼啼像委屈的小媳妇。
香茹摇着头,以前还小不懂,可如今长大了,香茹已渐渐懂得,有一种异于父母恋人的感情,那便是友情,她一个被卖到群芳院的孤女,无依无靠,人还有点憨傻,在这苦女人堆中,以贱卖歌舞和不知廉耻毫无尊严的皮肉生涯为生,尊高踩低,人情冷漠世态炎凉,她如何不懂别人对她的好。
“好了,你别这样,我跟你说个事哦,你听了肯定觉得好玩,不过你要先答应不要说出去。”可馨帮她擦眼泪,这小妮子,搞得她也鼻子酸酸地。
香茹拼命地点头,努力地笑。
等可馨把昨日在东华门的一幕说完后,香茹的情绪已基本恢复,她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真叫他了,他应了吗?”
“叫了,没应,我只不过是想熟人见面嘛,喊一声罗,那知道会那样?”可馨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很无辜地说。
正月十六那晚香茹在场,之后可馨遇到客人骚扰时她虽不在场,可也听别人添油加醋地说了,后来问可馨时她也没有否认,心思一转,极其不确定的将总结的结果说出:“馨儿,我觉得你跟那位锦衣卫大人很有缘耶,他不但两次救了你,帮了你,连在路上都能遇到,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呢?”
可馨心中默默想道:可不是吗?还同宿了一晚,虽然不太有印象,什么也没做,当然她也不敢跟别人说,这是不是太巧合了,是缘分吗。其实,除了那晚之外,他这人还挺好的,起码肯仗义相助。
“他人长得好看,气质也好,家世也好,又是锦衣卫,其实嫁给他还是蛮不错的。”
香茹的话让可馨立马坐直了身。
香茹一脸的花痴样,整个人一手撑头,一手捧着下巴,心思已经不知道神游到那里去了。
可馨摇摇她:“你不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好不好,我可没有多想,身份天壤之别,最好不要自作多情。”
“哎,什么叫自作多情哎,我们虽然是官奴的身份,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好不好,前面多少姐姐被赎出去嫁人的,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吗?我可一点都不想。”香茹反驳。
可馨在群芳院快七年了,记忆中也有数位姐姐遇到良人脱籍从良嫁人的,可都是做人家的妾室,可馨心比天高,她没有对香茹表露过真正的想法,其实,她才不要做人家的小妾呢。
“月娘那样都不想?”可馨诱惑她。
香茹叉着下巴认真想了想,“这个嘛,可以考虑一下。”
“那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嫁人?还是跟月娘这样?”
“两个都想,两个都要,还没有决定,到时看吧。”香茹颇有踌躇。
“你好贪心,这么好的事情,都给你全占了。”
“是吗,我不觉得哦。”
“小花痴在做百日梦啰!”
“就做就做,怎么啦!你妒忌我?告诉你哦,今日来了一名新乐师,哪才是真正地惊为天人呢!”
“啊!女的?”
“男的。”
……
屋内窃窃私语,屋外寒风习习,灯火摇曳出的影子,映在窗户上拉出长长的黑影,月无星疏的墨蓝苍穹,倒影出皇城帝都的萧瑟,有人安睡,有人彻夜难眠。
英宗一病不起,这位大起大落的皇帝再也经不起病痛的折磨,躺在龙床上苟延残喘,太医在诊断时,已是频频摇头,只能用名贵药材吊着这一口气。
内监王纶事皇太子于东宫多年,专擅一时,老皇朽朽不可终日,皇太子登基在即,朝廷一向看着皇帝的身边人作为风向标,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朝臣们猜测以王纶和太子多年的主仆之情,势必会执权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纷纷押宝,生怕比别人慢了一步。
翰林侍读学士钱溥,曾奉命在内书馆教书,王纶是他的弟子,因着这层关系,钱溥这段时间也变得炙手可热,大家纷纷抢着巴结。
群芳院内,最大的厢房东暖阁,一位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藏青色襕衫,腰间束宽带,坠环佩,下巴一把修得斯文有型的山羊胡,更衬得这人儒雅风趣。
此人正是翰林侍读学士钱溥,此刻正摇头晃脑地听着瑶琴的曲调,微眯着眼,异常陶醉享受。
一曲终了,次位上武官打扮的年轻人举杯,恭敬十足:“钱大人,下官敬你,多谢钱大人肯赏脸来这烟花之地,下官还担心这里污浊了大人的清雅。”
“哎,贤侄,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爹门达门大人贵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看得起老朽,不嫌弃,我与他的交情,又岂会让我俩如此见外,来,喝酒。”钱溥一边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一边洋洋得意,似乎还没从刚刚音律的陶醉中清醒过来。
年轻的武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门达的儿子门睿,他笑笑,没说什么便喝了杯中的酒,拿起桌上的酒壶给钱溥斟满,屋内没有闲杂人等,除了弹琴的乐师和稍远的林观外,就他二人,虽然爹爹早就跟钱溥密谈过,为了避人耳目,还是谨慎些好。
钱溥爱好音律,群芳院新来的乐师一经出现,名噪一时,连教司坊和宫中的乐师都赞不绝口,直夸天籁之音,而且这位乐师还有一个令人震撼的特点,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
门达投其所好,约了钱溥来群芳院听曲,只是临时有事来不了,叫了儿子门睿作陪,群芳院这位新来的李乐师档期排得很满,听说已经排到年中了。
“钱大人,我爹想问一下,王公公那边,不知大人可打好了招呼,家父择日再宴请两位,共谋之事……”门睿忽然问且最后语意含糊不明,门达并没有叫他问这个,只不过是他自己想知道罢了。
钱溥又岂是真好糊弄和套话的,低着头夹了一箸小菜,送进嘴里,细细咀嚼,“贤侄,今日只谈音律,其他一概不说,你们习武之人恐怕不太喜欢音律中的抑扬顿挫,这音律的奥妙呀,就在于它浅淡细微之处具有乾坤美妙的地方,不妨静下来心来,慢慢品味。”
被他这样一挡,门睿微微一笑,内里却是讥笑这老头儿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了得,怪不得爹爹告诫他,小心钱溥,文官有文官的门道,武官有武官的潜规则,不一样且不能相互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