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重修于好(1 / 1)
宫殿外面落了雪,天气变得愈发酷寒。
“夫人,天气愈发的冷了,你得多穿点了。”绿婉又给她拿了件厚厚的袄子。
“知道了,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屋子里呆着。”锦萝说道。
“那似乎也不行,太医说了,你也不能长时间都呆屋子里,要走一走才好。”绿婉说道。
锦萝拉她坐下,笑道:“就你知道的最多,我最近耳边总是太医说太医说,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个太医,是我那个操碎心的老妈子。”
绿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俏皮地吐舌道:“太医是这样说得嘛。”
“锦萝夫人可在屋里?”外面有人敲门,声音有些像元奚身边的海瑛。
绿婉出去将人领进来,海瑛收了伞放在门口,蹭了蹭脚底的雪,这才进屋来。
“绿婉,快给海瑛公公泡杯热茶。”锦萝吩咐道。
“不必了,夫人,奴才这次前来,是有话想说。”海瑛搓了搓手道。
“坐下说吧,瞧你冻的。”锦萝说道。
海瑛笑了笑便不再客气,坐下捧起了一杯热茶。
“这天气愈发冷了,夫人可要注意身体,奴才听说夫人和皇上闹了点小别扭。”海瑛说道。
“没有的事儿,这是怎么了?”锦萝对这事情只是一句带过,问他来意。
“也没什么,绿婉也知道,皇上自打上次病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好过,最近咳嗽又严重了,前些日子还肯吃药,最近似乎有些烦躁,奴才催得急了他还摔碗给奴才看,奴才又是焦心又是无奈,想来想去他最在乎的人还是夫人你,所以奴才想请夫人去劝一劝皇上,叫他吃药。”海瑛一口气把话说完。
锦萝微怔,开始那会儿绿婉就对她说过元奚生病了,只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他到现在都没好,想来是病的不轻了。
“夫人,奴才也是忙里偷闲来说叨说叨,这话留这里了,奴才这又要回去当值了。”海瑛说。
锦萝闻言只是让绿婉送他,心里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海瑛叹了口气,便匆匆离去。
绿婉从外面进来,仔细地打量锦萝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觉得我应该去?”锦萝问道。
“不如就去看看吧,不管是有误会还是摩擦,总是要有和好的契机。”绿婉委婉暗示,见锦萝不为所动,又劝。
“至少,咱们得把药给皇上送过去,这天怪冷的,他本就生了病,虽说是皇上,可他也只是肉体凡胎,总不能万事都逞强的。”
她这般说,锦萝愈发坐立难安。
“那就去看看好了。”她终是松了口。
待午后出了太阳,雪渐消融,锦萝这才踏出房门。
她问清楚了元奚的药方,令人仔细熬了一碗,放进盒子里,令绿婉带着。
只是仅隔了半日,再次见到海瑛的时候,他的模样竟不似上午那般热切。
“锦萝夫人,这是……”海瑛面露犹豫之色。
“我来给皇上送药来了。”锦萝有些不自然道。
海瑛闻言却有些为难了,“皇上在里面休息了,现在兴许不好打搅。”
“无妨,我把药放下就行了。”锦萝不在意道。
“可、可是……”海瑛忽然发现自己有些难以解释。
锦萝这才察觉到他有些异常。
上午明明是他自己来找她的,现在又支支吾吾的,好似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你先前不是说皇上不肯吃药么?”她问。
“确实如此,可是……”海瑛话未说完又被打断。
“那就让开吧。”锦萝冷硬地打断他的话,将他推开,只管硬闯也无人敢拦,绿婉尾随其后。
推开门,屋内扑面而来一阵暖风,锦萝继续走进去,终于瞧见了已经“休息”的正主,也明白了不好让她打搅的原因。
元奚坐倚在床头,在床边正有个女子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锦萝的目光落到他那双骨节分明宽厚有力的手掌上,只觉得微嘲。
他看到锦萝,立刻推开了面前的药碗。
而喂药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转过脸来,惊讶地看着锦萝。
“锦萝夫人,你是来看望殿下的吧。”嫣月朝锦萝淡漠疏离地笑了笑。
锦萝没有搭理她。
她又道:“殿下生病许久了,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怕让你担心,今日是海瑛公公告诉我他谁的劝也不听,药都不肯吃,我来劝了他半天,这才喝了药,锦萝夫人你放心安胎好了。”
锦萝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难受。
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锦萝夫人,下次可不能再这般乱跑出来了,若是冻着了才叫人担忧。”嫣月亲热地抓住她的手说道。
锦萝不耐地推开她,道:“真是对不住,我并不是来看你的,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嫣月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落了面子,讪道:“你误会了,我哪里是那个意思,这都是皇上的吩咐,他不想将病气过给你,是嘛,皇上?”
嫣月似求助般回头看向元奚。
元奚脸色确实多了几分病态,握拳掩唇道:“锦萝,天这般冷,你该在屋里好生待着。”
锦萝看着他们两个一条心的样子,心里拧巴难受地几乎要让她哭出来,她抢过绿婉手中的食盒拿出里面的药碗猛吞了一大口,道:“现在我可以留下来看看你了吗?”
嫣月微微吃惊,而后又似埋怨道:“你怎能任性到这个地步?”
她这话着实叫锦萝发堵,锦萝抬手将她手中的药碗打翻,将任性展现得极致,又好整以暇道:“你手里没药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嫣月惊住,“你……”
“我现在怀有他的龙嗣,你又待如何?”锦萝堵得她哑口无言。
嫣月瞧了眼元奚,他竟没有反应,她只要咬碎银牙往肚子里咽,难堪地离去。
锦萝端着手里的药走到元奚床边,见元奚终是忍不住嗓子痒咳了两声,又生生压抑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她说得很对?”锦萝心里堵得难受,从前她憋屈惯了也不觉得怎样,可兴许是因为怀了孕的缘故,她动辄就是喜怒无常的样子,情绪失控更是常事。
元奚竟对她这样的态度没什么底,想了想,折中道:“她并没有说错……”
只是他话刚落音,锦萝便抬手将药泼在他脸上。
“啊……”一旁绿婉被吓得目瞪口呆。
“你们都觉得我任性不是么,总是要叫你们满意才行,我也知你现在不比从前,你高高在上,待孩子生完赐我三尺白绫都好,总比现在如鲠在喉来得好,也省的我妨碍了你和旁人相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可每一句都是不好的,说罢便将碗丢下。
兴许是气坏了,她转身的时候竟将脚一扭整个人往地上一扑,她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她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忽然被人用力抱了起来。
“你怎样了?”对方的语气焦急,锦萝抬头看到一张粘着湿发、散发着药苦味的脸,那瞬时表露慌乱的情绪,一览无余。
“孩子没事。”锦萝生硬道。
元奚将她放在床上,不必他吩咐,绿婉已经跑去请太医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依旧关切道。
“没有。”锦萝推开他,分明还是在撒气。
元奚竟出其地耐心,看了看她的手,又卷起裤腿看她的腿,发觉她的膝盖微红,他戳了几下疼得锦萝直抽气。
“过会儿可能会变得青紫,要擦些药揉一揉。”元奚说道。
锦萝拍开他的手,道:“我说了孩子没事!”
“不仅第一个孩子没事,第二个第三个,我们以后生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健康平安。”元奚无奈地叹了口气。
锦萝怔了怔,正要呛他,却见他忽然掩唇,起身跑去外间猛咳了一阵。
她忙穿鞋要去看,却发觉他的鞋子还在脚踏上,她提着鞋子过去,看到他坐在凳子上一边咳一边给自己倒水,而脚上什么都没有穿。
他看到锦萝愣了楞,见锦萝要弯腰,忙制止她,接过她手中的鞋子自己穿上。
“我生病时离我远些。”元奚说道。
锦萝没有接他话,只是听话地回到床边,一时之间懊恼不已,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坏掉了,她根本就想象不到自己会像一个娇横跋扈无理取闹的女人一样,去做方才那些事情,作得实在是不像话。
外间断断续续又压抑地咳了几声,锦萝便再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绿婉说他生病咳的厉害,可她每次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就是因为他每每控制自己咳嗽,表现如常,令她察觉不到。
他不吃药碰巧便是与自己不欢而散之后,锦萝不得不多想,可看见嫣月的时候,妒忌又冲昏了头脑,嫣月的每一个字都挑动着她的火,她却每次都准确无误地落入对方的圈套,每一个举动都是会令元奚与自己产生罅隙的。
可他竟半分火气都没有,该忍的不该忍的都忍了,锦萝不傻,只是她这个时候才恍然明白,更加深了自己的惭愧内疚。
太医来了之后绿婉瞧她模样有些萎靡不振,像是冲动之后才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不敢吱声似的。
元奚依旧在外间,最后也只是叫了轿子将锦萝抬了回去。
一连数日,都再无交集。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年底。
锦萝顿时又找到了事儿做,充实了起来,捡花贴红,除尘扫旧,一些重活她不能做,但依旧坚持要搭把手。
绿婉想吃饺子,锦萝还特意亲自跑到厨房去给她下了碗饺子,惹得绿婉又惊又喜又是感动。
没几日,便到了除夕。
在那之前,锦萝没有见过元奚,一次都没有。
“夫人,今天夜里皇上要与文武百官共同守岁,想来也是来不了的。”绿婉说道。
“无妨。”锦萝心情平稳了许多,整个人也温婉极了,比之先前那般意气动辄心情沉郁要好上了许多。
“我并不是一个人,有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陪着我,哪里会寂寞。”锦萝笑道。
绿婉眼中亦是流露出暖意,柔声道:“夫人,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么?”
锦萝闻言一笑,抓住她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如同吹了气鼓鼓的肚子上,道:“他很少闹,是个乖孩子。”
绿婉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忽然惊奇道:“他又动了!”
锦萝见她这傻样忍俊不禁道:“傻丫头,你终有一天也会为人|妻母的。”
绿婉腼腆地笑了笑,过了年后,她又长了一岁,家里确实该着急了。
天空中忽然一声炸裂,璀璨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笼罩在宫廷上方,一簇簇极为漂亮。
锦萝看得有些入了迷,趴在窗边轻声问绿婉:“你瞧它多美,每年他们都会把最美的烟花进贡给朝廷,今年的最美。”
“你喜欢就好。”身后响起的声音不是意料之中的绿婉,锦萝倏然转身,瞧见了元奚。
“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道。
“时间一过,我便借着醉酒溜了出来。”元奚唇边噙着一抹笑。
“那你醉了么?”锦萝问。
“有一点。”他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
锦萝挣了挣,道:“我该离你远一点。”
“我已经全好了。”
“什么?”
“不会将病气过给你和孩子,你的身上也再不会有任何余毒。”
“哦……”
“正月里嫣月要嫁给邻国的皇帝。”
“嗯……”
“还有封后仪式延迟了,我怕你吃不消。”
“……你不生我的气了么?”锦萝始终觉得自己那日失控得过分了。
“你泼我一脸药的时候我在想一碗够不够你出气,差点就喊来海瑛再要一碗。”
“呵……”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终是被他说得破功了。
他便默默地拥着她,身上的热度将她包裹。
远处隐有沧重古老的声音传来。
“你听,有钟声。”锦萝忽然道。
元奚低下头,热气呼在她脸侧,笑道:“你才是我的终身。”
锦萝与他四目相对,唇角亦是展开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