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矛盾加深(1 / 1)
锦萝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的时候只是用力一扯,整件衣裳直接从身上脱落。
衣裳盘扣系带的地方正面看着针脚细密整齐,而反面全都是整齐割断的,整齐到她几乎能想象到那刀锋的锋利。
这衣裳本身就是极好的,否则它在给割断的时候就该散了,可它针线紧,一直坚持到被人刻意扯拽后才开始松脱。
毋庸置疑的一点,这都是竹溪干的。
“夫人,这都是奴婢的错。”绿婉看到那衣裳脸色顿时一白,垂下头跪在锦萝身后。
锦萝抿唇,脸色没有任何缓和。
她瞟了绿婉一眼,却没有开口安抚她,只是抬手拿起了剪刀,耐心的将衣裳剪碎。
“你出去吧。”她只是淡淡地对绿婉说道。
绿婉不敢说什么,拭了拭眼角,一声不吭地退出了房间。
天黑之后锦萝也再没有和绿婉说过一句话,绿婉羞愧,没有锦萝的召唤便一直站在门外守着。
是夜,外面的冷风飒飒作响,锦萝闭上眼睛又睁开,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进来吧,绿婉。”她说道。
外面无人应答。
锦萝颦眉,她蹬上鞋子,推开门,冷风顿时从门缝里灌了进来,而廊下空无一人。
“绿婉?”锦萝向前走了几步,摸到绿婉就近休息的房间里敲了敲门,屋内无人应答。
整个小苑死寂。
锦萝心里顿时生了几分不安,转身将衣服重新穿好,忽然有个面生的丫头敲开了她的门。
“夫人,这么晚了您还不睡,这是做什么?”那丫头问道。
“你是谁?绿婉去哪了?”锦萝问道。
“奴婢银屏,是新来伺候夫人的。”银屏说道。
锦萝将她上下一扫,问:“绿婉呢?”
银屏目光闪躲了一瞬,嘴里轻声道:“奴婢也不知道……”
锦萝抬手将她推开,径直离开。
银屏紧着追了几步又顿住了。
庭院里亮着火光,海瑛站在一旁,灯火映得他脸色晦暗不明。
“开始吧。”他忽然开口说道。
绿婉被人绑在凳子上,两边站着持棍执行的侍卫,闻言便抬手举起棍子。
棍子落在肉上面的声音,闷响而低沉。
绿婉嘴里咬着一块毛巾,死死地堵住自己的声音。
额上的汗豆大从她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滑落。
不知道在第几下的时候,她的背后洇染出了血色,起初是一点,而后范围一点一点地扩大,变得狰狞可怖。
海瑛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还能接过旁人递过来的茶抿上一口。
锦萝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住手!”
她看清那人是绿婉后,忙跑上前去阻止。
“锦萝夫人。”海瑛向她微微点头,不等她开口问,便道:“殿下在屋子里。”
他让了让,身后那屋子门紧闭,可里面灯火通明。
锦萝看了眼绿婉,便朝那紧闭的屋门走去,房门没有关紧,她一推便开了。
元奚坐在屋子里看书。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能看出来,他并不是真的在看书。
他抓着书的手指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的唇角微微下垂,以及那双眼睛,看都不看向她。
锦萝走到他跟前,忽然跪了下来。
“殿下,今日是我给你出丑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请你饶了绿婉。”她看着他的眼睛,直到他终于将目光从书上挪开。
“你求我什么?”他捏着书问。
“我求你饶过绿婉,来惩罚我。”锦萝又重复了一遍。
他放下书,看着她说:“绿婉不能留。”
“为什么?”锦萝惊讶道:“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难道你不知道我今日为什么会和竹溪发生争执,我……”
“我知道,因为她让人破坏了你的衣服,是么?”元奚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面色平静,没有她的愤怒与激动。
“是。”锦萝握了握身侧的拳。
“绿婉作为你的贴身婢女,连这种失误都会犯,不该留。”元奚的口吻冰冷,“最重要的一点,你居然为了一个婢女来求我,这便是她最该死的理由。”
锦萝错愕。
“那竹溪呢?”她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难受。
元奚道:“她不一样。”
“不一样?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女人。”锦萝喃喃道:“琴柔不一样,竹溪不一样,那我呢,所有伤害我的人都要活着,而那些默默帮我的人却要死,你将我留在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的话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元奚顿了顿,垂眸看她,“你想多了。”
“那你告诉我,那天……究竟有什么是和我有关,却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锦萝抓住他的手,艰涩道。
元奚顿了顿,回握住她的手,“锦萝,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
锦萝抬眼看到外面的人又举起了棍子,愤怒从心底上涌,却在那棍子落下的时候化作了深深无奈与辛酸。
她推开他的手,伏下身给他用力的磕了一个头。
上位者的爱好无非就是如此,他们要的是臣服。
哪怕求神拜佛的时候也永远都说磕头最响的那一个最先实现愿望。
“殿下,我知道你高兴的时候可以把我捧在手心里,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松开手让我摔在地上,我都懂的。
可是我求你,你放过绿婉,你可以让她去伺候别的主子,我不需要她,日后我安分守己也绝不会再给你丢脸,殿下,我求你。”
她说罢又重重地磕下第二个头。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每一声都足够响亮,若是声音能表达诚意,锦萝的诚意已经是十足的了。
她再也磕不了下一个,元奚下一刻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那只手揪住她前襟,手背上青筋暴突。
“你究竟在做什么?!”他的脸上难以置信。
锦萝扬了扬唇,额上青肿,隐隐有血迹,“我在求你,我相信你的每一句话,你说你喜欢我,我信了,你说你是我的靠山,我也信了,你说菟丝附女萝,我都相信,可是你骗我,你的每一个字都在骗我……”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落在他的手背,这是第二次。
“我有爱的人,我爱着我的妹妹,我知道爱一个人的心情……绝不是这样。
我不介意你的一时兴起,纵使我有一天死了也无悔,可我不能牵累别人,所以,求你,饶了她这一次。”她的声音哽咽。
他闭了闭眼,挥了挥左手,门外的人看到那影子,终于停了下来。
“锦萝,你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他垂眸看她,眸色深不可测。
锦萝再张不开那嘴。
“你就这般看我,我是个是非黑白都不分的小人,你竟比我懂爱?”他低下头,让锦萝无法再避退。
“江锦萝,你真是不识好歹。”
“不错,李琴柔,叶竹溪,她们是整个太子府最特殊的存在,从今天开始,你也是!”他松开了手,看向她的目光再无半分温度。
他退后几步,给她让出足够大的空间,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出去。”
锦萝抬手用袖子地擦了擦脸,从屋内离开,将已经昏过去的绿婉扶了起来。
海瑛依旧站着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愿意替她搭把手。
她将绿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
没走多远,身后的房间里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件一件又一件,屋子里摔了很多东西。
锦萝走一步顿一步,头也没有回过。
海瑛叹了口气,“真是个冷心的女子。”
过了会儿,有人再次推开了房门。
元奚站在窗口,身上被风吹得冰冷。
“有什么事儿?”他的声音都像被冻过了似的。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都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殿下,有人快马加急送来了此物。”海瑛上前一步,将东西呈上。
元奚这才转身,看到那是一个长条的盒子,上面的花纹颜色和触感,都和他先前收起来的盒子一模一样。
元奚打开它,里面赫然是一只金翅簪。
“金翅簪,向来都是一对啊。”海瑛多嘴了一句,被元奚的目光扫过,霎时又闭上了嘴巴。
说起来,海瑛最近吃了不少惊。
白日里的事情,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曹国公老夫人向来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元奚是太子,但她也够那个资格被喊一声外祖母。
他原是交代海瑛令老夫人小住几天,将锦萝剩下的日程都腾出来,伺候好老夫人。
老夫人对女子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因为她自己也是丫鬟出生,对于那些勤朴的姑娘分外有好感,若是能得了她的承认,终究是大不相同。
可后来,老夫人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也没再挽留,一整日的心情都很阴郁。
海瑛第一次看到元奚替一个女人来考虑一件事情,也正是这第一次,元奚受挫得很,兴许也难过得很。
只是一个男人的难过,你总是别想他给你流两滴眼泪来证明。
海瑛叹了口气,终究是不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