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潘多拉的盒子(1 / 1)
对了,说到记忆。
记忆这种东西,就像潘多拉盒,只要把里面的欲望放出来,它就会顷刻间把你吞噬得一干二净。
让我们来把时间拨到2006年。那年我参加完高考。十八岁的年纪,正是对未来充满着期待和梦想的美好时光。于是我怀揣着梦想,来到苏黎世留学,主修美术。
诚然留学苏黎世的时候,我不过是千万留学大军中的一个穷学生。空有一腔对梦想与未来的热情,横冲直撞,那时我以为世界的中心就是我自己,一切都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白天我跑到广场写生,然后赶去上课,中午去打工,马不停蹄的赶回学校再上课。晚上回了宿舍还要绘画练习,第二天再交好几幅绘画作业,素描,油彩,水粉……除此之外还要应付我并不熟悉的外语。
那段时间看上去过得很充实,实则心里背负的压力早在我的年纪承受之外。
每天起床我都要以每个伟人的名言来激励自己,可是后来渐渐就不行了,伟大的□□与马克思看来都不能理解我心中的凄苦。看似充沛的精力日益消耗在了琐碎的日常还有各种歧外的纠纷中,我开始思念父母,还有在家安适的日子。
我叫安柿。来自中国西南部的一个号称美食之城的城市,成都。
然而十九岁的安柿并不安适。每天都过得兵荒马乱,害怕强盗和小偷,害怕流氓和严厉的老师,更害怕接到父母的电话。每天要画四五幅素描乃至手指磨上厚茧,打工还要面临老板的欺压。一切辛苦种种皆都揭过不提,毕竟年少时的我始终相信,成功总是需要经过一番磨砺。怀抱着这样的乐观,我坚持过了第一个学期。
学期结束后的那个假期,我生了一场重病。这场病花费了我为数不多的积蓄,并且导致我无法在假期做兼职。父母的汇款只够我的学费,我又不再忍心打电话回家要钱,我开始思索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接到无恙的电话时,我正在送牛奶,那头是一个说中文的男孩儿,普通话很标准,咬字轻软。我接到中国人打来的电话,当时心头一跳,还以为是我的父母出了事。他见我声音紧张,笑了一声:“你别紧张。我叫许无恙。是到机场接你的那位华人代表,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立马就想起了他,许无恙。那个好看的男孩儿。
当时我激动地想:“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长得那么好看....还是个风云人物.....”但我没好意思说出口。我镇静了两秒,咳嗽了一下:“是的,我记得你,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他说:“爱丽丝告诉我,你最近在找房子。正好我手头现在有一套空房,如果你有意愿的话,这套房子可以考虑一下。”
我面有难色:“但我现在手头没有多少钱.....”
他的语气从迟疑忽然转变成了明朗:“房子也是空着,房租可以商议。要不就按你能够承受的价钱来?”
我心里的疑惑更加增强了:“许同学....你也是急着用钱吗?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太多的钱,如果按照我能够承受的价格来,恐怕疏解不了你的资金困难....你还是找别人吧....”心里还是失望的,我以为他找我能有别的事。事实是我想得太多。
无恙在那一头沉默了一下,听他的口气像是忍着笑:“没.....我暂时还不缺钱...这件事要不我们面谈吧?”
坐在图书馆里收拾好画册,无恙正好走进来。我朝他招了招手:“嘿,我在这儿。”他穿了一件初秋的格子风衣,手插在口袋里,休闲裤。头发短短的,带着一个白色耳塞,背着电脑包走进来。其实我早就认识了他,与其说认识,不如说早就听说了他。
无恙也是美院的学生,比我大了两岁,不过他学的是雕塑。我来苏黎世那年,他作为华人代表来机场接我,我推着行李走出来,就看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儿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举着牌子一脸无辜的站在人群里,漂亮的人总能让人一眼就看到。我第一眼看到无恙时,他站在人群里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示牌:“安柿,欢迎来到苏黎世。”那时我的心怦然一动,却并不知道那种奇妙的感觉蕴含着什么意思。
初到苏黎世的那几个月,很不习惯。房子,工作,学业,一层一层压上来,压得我无法喘气。家里情况也很具体,本着报喜不报忧的游子本色,我成功拖欠了学校昂贵的住宿费。原本正在到处为租房子这事儿而头痛,不曾想就接到了这样一个电话。
经过我的了解,原来是爱丽丝给我帮的忙。我的室友爱丽丝是个好心且善良的美丽法国姑娘,她和无恙关系比较好,一次聚餐的时候,就问无恙认不认识我,我们学校的华人不多,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有着在异国他乡的老乡情结,无恙很快就想起了他在机场接待的那个小姑娘,爱丽丝于是就把我悲惨的情况告诉了他。
无恙在苏黎世有几套房子,便决定帮助我解决我的困难。后来想想,他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如果他那时愿意帮助的人不是我,那我岂不是就错过了他。
我朝他伸手:“你好,我叫安柿。”
他点头,礼貌地回握。然后坐下,长腿交叠,一副很闲适的感觉。他抽出两张合同:“具体的合同事项我大致已经拟好了,想必爱丽丝也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那么房租就按你自己的收入来,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接过合同,眼睛里面已经饱含泪水:“谢谢你,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一笑:“你一个人来这儿求学也挺不容易的。我也是在我力所能及的条件下给你帮助,你的感谢我先收下了,今后可要专心学业啊小师妹。做个有出息的人。”
我抹了抹眼泪:“师哥,我会的。”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正式会晤。但每次的相见,都让我对这个男人心生几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