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比星光闪耀(1 / 1)
我把回忆从首删除到尾,Delete。从头到脚。简洁快速。于是就这么删掉了关于你的任何一点消息,电脑荧幕刺眼的光射在我的眼皮上,我闭了闭眼,忽然就氲了一层泪,无奈的笑着起身倒一杯咖啡,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通,我问诚泱,上次你说的那件事儿,还算不算数?
诚泱在另一头愣了三四秒,忽然欣喜若狂,他好像有些语无伦次:“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你。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看了看窗外有些刺眼的金色光芒,郊外午后的太阳总让人感到直面一种荒芜慵懒至极的美感,芒草镀上一层光辉,秋葵轻扬,有些植物飘絮在空气里沉浮,陡然染上细微的光晕,轻轻点点的洒在身上,肉眼不可见。
我说我在森田,我等着你。
在诚泱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在房间里走动,来来去去,喝了两杯咖啡。整理掉了一些照片,书籍,CD。无恙,我想这次才是真的分别了吧。鱼缸里的金鱼早已死去多日,只剩那条乌龟苟延馋喘地想要爬出来,足够不要脸就能活得长久,就像这只王八。
诚泱来了,两个小时的路途被他压缩到了一个半小时,看着这个英俊男人风尘仆仆为我而来的模样,我才知道了什么才叫最适合而不是最深爱。
我对他笑:“诚泱,我的爱情已经死掉,但习惯不能。我已经习惯了没有许无恙的生活,已经习惯了你对我的好。这么些年我已经仁至义尽,心冷了。诚泱,我知道有些事儿就是这样,明知挽回无望,却苦苦坚持,其实坚持不过多久,便只能放弃。你放过他,我和你在一起。好吗?”
他转过头看着我:“你舍得吗?”
我拉住他的衣角:“我会努力的。”他抱着我,低头吻下来。
诚泱替我收拾好行李,我抱着一个牛皮纸箱傻笑着站在门口,箱子里有几把干花,一件新制的刺绣蕾丝连衣裙,还有一摞书。连衣裙我准备送给诚泱的侄女,干花要插在他家的那个琉璃花瓶中,这些书在市面上已经绝版,我终究舍不得。
无恙,我就要嫁人了。
无恙,我觉得以后我会很幸福。
无恙,生命里来了那么多的人,但我为什么总觉得寂寞?
无恙,你会为我高兴吗?
无恙,……你还好吗?
无恙,可能我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了。
诚泱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背影有一种温暖可靠的意味。他漆黑的短发妥帖干净地梳理整齐,鼻梁挺拔,侧脸如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有着中年男人的坚毅与魅力。我想,诚泱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人。对于什么都能妥协,对于什么都可以将就,但是唯独爱情不能。薄情是我们的对立面,所以就一直执着于感情的纠缠,不够洒脱和放肆,太过痴情就容易极端,这样人一般都活得不够长久。
这样算来,从2012年开始,无恙离开我已经四年了。
谢润颜曾问过我:“你真的决定要嫁给诚泱了吗?如果许无恙还在,如果他现在就出现在你面前,你还能放下一切和他在一起吗?”
我拿着调色盘试调色调,一不小心一滴颜料飞溅到了白色衬衣上。我看着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如果我觉得我还爱着他,我会的。”谢润颜笑了一下,背上她的包,准备出发下一站,墨脱。
这几年她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背包客,模样经历风吹日晒,早已和当年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大相径庭。但我更爱她现在的样子,洒脱随意,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魅力与气质。六年来,润颜的改变大过于我。
晚上下班回家,诚泱接我去吃了饭,吃饭的时候他询问我想要在哪里办婚礼?我想了一下,说:“去苏黎世吧。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那儿。”心里抽紧了一下,我第一次见许无恙,也是在那儿。
家里现在是黑白色调,适合我这几年的心境。
现在我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日常就是坐在办公室看一下设计图,策划活动,很少会做到和绘画有关的工作。但每个月我总会抽几天时间练习,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喜欢上什么,就不想轻易的放弃。回家后打开画板,是这个月还未完成的油彩画。从包里拿出上午被弄脏的白衬衣,上面的油料已经干涸,是一抹蓝色。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点开star diary。而今我在重复做的事,不止是绘画,还有记忆。
诚泱的短信发过来:“小柿,我放过你。也放过他。”
我发过去,眉头渐渐蹙起:“?”
诚泱的回信没有再发过来,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过了很久,他发了一排字过来:“我走了,小柿,再见。这些年因为你能够陪着我,我过得很开心。就算是自欺欺人。”
爱丽丝每月一次的邮件此刻发了过来,邮件很短,我很快就看完了,大致内容是:许无恙要回来了。
我瞬间呆在了那里。鼠标从手里滑落,然后我就听到门铃声。我预感打开这扇门,好不容易尘封的往事就会一下子爆发出来,我连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手都在止不住的抖动。
门铃又响了一声。
我赤脚走过去,搓了搓双手,问道:“你是谁?”
那边的人不疾不徐,声音却像凉水,从幽寂的山谷里缓缓趟过,然后滴到我的心田上。
是我熟悉了那么多年的声音。是我日思夜想了那么多年的声音。如今蓦然从这一扇薄薄的门后传来:“是我,许无恙。”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落在脚背上,好滚烫的温度。哽咽了声色:“你骗人,他早就不在了。你骗人......”我竟也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委屈的声音。
他站在外面敲门:“小柿,你开门。”和以前一样的冷静。我打开门,擦干了眼。
门外的男人,身后有一幕闪耀的星空。仿佛从星空中走下来,他漆黑的双眼里是时隔经年的思念和歉意,一件米色的毛衣,微乱的头发,眉梢带着不可藏匿的清俊,那是我描绘了那么多遍的样子,只是和记忆里的一切不同的是,他的面庞比起当年更坚毅与沧桑,身姿挺拔瘦削。蝴蝶骨凸起,他将我拥进怀中,我的鼻息中瞬间充满了他略带刺柏植物的馨香,我的眼泪掉在他的肩头,他双手捧着我的脸,眼中有沉迷和失而复得的欣悦,不容我的抗拒,他低头吻下,我无法动弹,仰着脸承受着他在我唇上的凌虐,许久,狂风暴雨才渐渐停下来,我双手早已不知觉间搂住了他精瘦的腰,脸颊坨红。他说:“安柿,我回来了。”我心尖重重的一颤。
记忆从遥远的时空里呼啸而来,把我裹挟着陷入了时间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