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九天(4)(1 / 1)
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其中一个脸上带着血,看起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斗争,如今正闲适的翘着腿,似乎在休息。旁边那个长头发的明显伤的更重,几乎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坐好,只能依偎在旁边人身上。
两个女人对面是两个男人,说是男人,却怎么看都是男孩儿,两个大男孩儿,像是犯了错被罚站的学生,他们没有低着头,却都规规矩矩的站着。
陈安国走进酒吧后,就看到眼前熟悉的四个男女,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儿子好好的站着,看起来是获救了,也没有受伤。有木木在,小虎不会有事儿的。可是旁白那个白净的男生为什么也在?陈安国蹙起眉头,看向方木,立刻加快了脚步,几步到了跟前:“木木,受伤了?先去医院。”
“陈虎帮我包扎了。我就问问,你夫人怎么知道木木。”
陈安国一怔,这语气分明不是“就问问”,而是在追究责任。细算起来,她这语气很无礼。陈安国却似乎并不在意方木的无礼,开口解释道:“她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除了那天在小虎面前不小心喊了你,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不可能知道木木。”
“妈妈知道。”陈虎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一边是自己,第四面是深爱着自己和父亲的母亲,怎么会这样!陈虎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应该可以是一家人的四个人,变成了割据一方的拉锯战,陈虎也不想明白。
可陈虎却不会不把自己知道的内容告诉方木:“妈妈说你做梦的时候喊过木木,她一直以为木木是你在外面的女人,我高中那几年,你不是经常在外地出差吗?”
眼看着父亲脸色瞬间难看,陈虎别开头,不看自己的父亲:“妈妈去学校那天回来的时候问了我一些关于方木的事情,我想改善两人的误会,一直说方木的好话,我知道的全说了。她直接打断了我说的好话部分。后来她就坚定的说,无论如何,方木不可以。我没多想,只觉得她是气不过,没想到会这样…”
方木揉着胃,她的胃并没有伤着,只是这样揉着,像是可以缓解说不出哪里的疼痛,让她能稍微舒服一点儿。方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胸口有一股气,似乎怎么都顺畅不了。她还没扭头,陈安国先打断了陈虎的话:“做梦?难道,是那段时间?”
看方木不解的眼神,陈安国继续解释:“你在我眼前被伤成那样,而我,身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男人,只是断了手臂。我良心过不去。木木,很长一段儿时间,我都做同样的梦,梦到你那天哭着喊着爸爸,叫我走…那年过年,天那么冷,小虎还出门,我不放心,跟了几步,就看到他在一条巷子口,冻得发抖还依旧等着,却终究是等到了你,居然是你!木木,你知道看到你好好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多么高兴吗?可我看着他往你手里塞棒棒糖,心里就很难过。我在小虎抽屉里看到你们的照片,我听他跟我说班长,说班长很好,说班长叫方木,没有任何后遗症或者不对的地方,这才睡的安稳了。”
方木说不出话,别人也插不上嘴。那段时光,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没有亲身经历过,不会知道当时的方木带给陈安国的震撼,没有亲眼看见不会知道冻僵的陈虎看到方木时的情不自禁和真情流露,而方木无可奈何,只能硬生生闭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又是怎样让人心痛。只有当事人知道陈虎为那几只棒棒糖顶着风雪跑了多少地方,也只有当事人知道,那晚的脸有多凉,那晚的手是多暖,那晚的心跳,是怎么让人在寒风中冒了一身热汗。
方木怪不了陈安国的良心,自己的父亲都能失了方寸,在那种时候冲过去抱着喊着“木木”,怎么能怪当时就在身边,心惊胆战的看着一切发生,除了“木木”两个字,再不知道其他的陈安国。怎么怪?她怪不了。陈安国递来的橄榄枝,有意无意的关怀示好,方木不是看不到,她只是一直怀疑,一直不能完全相信。她只是不能真的接受,始终得隔着什么。
“我要她的交际圈。她身边肯定有人知道我。”一个吃着飞醋的女人烦躁郁闷的恶狠狠咬着木木和方木这两个名字,被其中一个好朋友听进心里,一边靠近顺着煽风点火,一边暗自探查核对人员。这样的场景出现在方木的脑子里,方木想笑,却笑不出来,想怨,又怨不起陈安国来。原谅吗?原谅谁呢?方木做不到,对方说一声“我不知道,吃错了醋了”就原谅什么的,方木做不到。
“好,明天中午,发到你手机上。木木,我电话一直没换,如果我能做什么,你给我打电话。”
“谢……”
“不,木木,不要跟我说谢谢,我受之有愧。能帮的,我一定都帮。”
“那……把陈虎看好了,再来一次,可没这么轻松了”方木笑了一下缓和气氛。陈安国松了口气。陈虎窘了:“我不是拖后腿的。”
一句话让空气变的不那么沉重了。陈虎看着方木对陈安国说:“爸爸,我们接方木回家养伤行不?”
方木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去陈家养伤?这伤要养好,怎么也得小半年,断的是右手,还得学着用左手,会比较麻烦,方木看向队长,是不是可以一起养伤,顺便一起休息?
吕树宇打断了方木的思考:“不行,你家那么远,应该就近,去我那儿养伤,我一个刚工作一年的人,不会被盯着的,大隐隐于市,懂不?这才安全。”
方木吸了口气,这些人把自己当什么了?方木疑惑的看队长,队长捏着她自己的脖子,不说话。
“吕树宇,你才不懂呢,你一个人租了个小破房子吧?怎么能养伤?就你这样,还得她照顾你,别添乱!”
“你家在哪儿,还得来来回回的折腾,你就不是添乱了?”
“够了,你俩够了!吵吵吵,除了吵就在哭,不是哭就是吵,烦都烦死了!都滚,我哪儿都不去,你俩,现在就给我消失。”方木瞪着眼睛,怒不可遏的样子让两个争吵的人闭上嘴,安静的站到一边儿。
“都滚。记得,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我,就当我死了!”
死字还没有说出口,被三个男人挡住,落在方木嘴上的,是队长的手,隔开那三个紧张的人,队长笑了:“我们木木也有不讲道理发火的时候?挺可爱的嘛!”
可爱这个词让方木打了个寒颤,恶狠狠的嗔瞪着队长。
“我不。”陈虎没想到吕树宇和自己同时说了这句,眼睁睁看着吕树宇说话:“我不,我不滚,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滚,你怎么赶我都不滚。”
“我不。”陈虎赶紧补了一句:“方木……”
“你们是看我受伤了好欺负了是不?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翻了天了?别看我伤着,拆你们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字还没说出口,两人被方木凶巴巴的目光镇住,撇着嘴暗自委屈。
“好了,累不累!”队长盖上方木的眼睛。
“累。”
“睡。”
“好。”
方木靠着队长,说谁就睡了。似乎入睡的太快,队长却习以为常:“我们有地方养伤。以后不要提起,不要提木木,也不要提方木,更不要在公共场合那样大喊。”她的目光瞟向吕树宇,又转了回来:“喜欢?光喜欢不够。”
人生,很多时候,都不是说一句喜欢就能在一起的,也不是说一句喜欢就能够在一起的,更不是说一句喜欢,想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的。
方木喜欢的是哪一个?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方木的顾虑,她清楚的知道:喜欢,所以远离,因为保护不了。
再强大的人都有被打倒的可能,何况方木并不是强大的顶尖,随时随地都会像今天这样伤痕累累,再也动不了。
喜欢远远不够。
喜欢,在一起,最简单的少女梦,对方木而言,却是最遥不可及的幻影。
河岸边的茶楼里,桌上飘着云雾的清苦香气,几块精致可人的江南点心,规整的摆在茶盘里,小小的瓦杯里圈一汪碧清,抿上一口,轻轻一啜,茶香停留在舌尖,带些甜气,顺畅而下,饮茶人闭上眼睛,浅浅一弯唇角。
队长爱茶,尤好普洱,方木却更喜欢江南的绿茶,这一壶黄山毛峰很合了方木的胃口,她也肯晃着脚尖,进些点心,看着戏台上的彩妆,小旦小生二角入戏正酣,两人执手相看,依稀泪别。
小旦:生生死死不变心,生生死死决不变心!清风明月做见证,分开一对玉麒麟。这只麒麟交与你,这只麒麟留在身。麒麟成双人成对,三心二意天地不容!
小生:贤妹赠我玉麒麟,见此物犹如见我妹亲人。
小旦:还有纹银一百两,相助李郎上京求名。
小生:今日一别何时会?
小旦:天南地北一条心。
小生:劝贤妹平日少把绣楼下,免得你那狠心的继母来欺凌。
小旦:舍不得来也要舍,
小生:分不得来也要分。
合:这才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断肠人送断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