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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距离上一次联系,发出邮件,到离职手续办妥,方木背着包登上自行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时间:20xx年7月15日05:00
地点:北京市朝阳区幸福小区东门
人物:方木
一个月能做很多事,能发生很多事,能产生很多变化。比方说,一个月前,方木不觉得自己真的会辞职,一个月之前,方木不觉得自己会真的这样说走就走,一个月之前,方木还看着客厅里的自行车发呆……
现在却整理着骑行手套,整装待发。
骑行,是方木的梦想,骑着自行车,靠自己的力量,到想去的地方,是方木的追求。
骑行分很多种,方木选择了公路。
做好了所有的后备工作,确定规划好路线,做了最后的准备,不顾室友的挽留,方木扛着自行车下了六层楼。
不是重装出行计划,方木只背个背包和日常用品,右手握住左腕,手表在。长舌防晒帽往短发上一扣,给后背甩了一个二指飞吻,方木启动了自行车。
夏季的太阳升的早,刚过五点,已经全部绽放在天空,离开的日子,没有雾霾,帝都的天,蓝的像海滨城市一般,还没有开始炙热烘烤的太阳,歪歪斜斜的打在方木身上,帽檐在干净的脸上留下一道阴影,埋着暗沉。
“方木,你真的要走?”
“方木,留下不好吗?”
“方木,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方木,你什么都不知道!”
“方木,他到底是谁?值得你这样?”
“方木,给我一句实话这么难吗?”
……
室友连日来的质问和疑惑哀求历历在目,最后一句震动着方木的心,实话?难吗?
实话不难,难的,是方木也不知道什么是实话。
“吕树宇,他是吕树宇……”
十年树木的木,方木。
百年树人的树,吕树宇。
月考带来的沉闷随着最后一科的铃声飘走,紧接着就是高中以来的第一个长假,不少人趁着这个假期回家,也有部分人因为太远而回不去。吕树宇就是其中之一,回不去的那个其中之一。
空荡荡的校园,空荡荡的教室,空荡荡的寝室楼,空荡荡的操场,连食堂都停止营业了,吕树宇抱着课本在走廊眺望:风吹额发飘,蓝色衣襟摇,美人西北望,思绪跟着跑。
方木走到楼梯口时,就看着这么一副如沐春风的画面,美好的不像话。她不由自主的走进画里,也看着西北方向,半天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喟叹一声。
吕树宇扭头:“你干嘛?”
方木说:“我在看你在看什么。”
吕树宇:“我什么都没有看……”
方木:“悲秋吗?”
吕树宇:“……”
方木:“辛弃疾那一阕‘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我觉得吧,咱们真的要感同身受,大约还得再过十几二十年,所以,悲秋伤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又不是心细如尘的女生。爷们儿应该斗球,轧球,打球……”
先前那些话或许还觉得有些莫名,吕树宇却听明白了后面的话,看着在方木手指尖旋转的篮球,他咧嘴笑了:“想打球直说,走,整个球场都是咱们的!”
难得的思乡情绪就这么宣泄在了篮球场上,几局下来,两人各靠一边儿淌汗。吕树宇撩起衣襟擦汗,并不避讳方木。
方木不像女生,至少不像一般女生那样。一般女生看到那样带着些许情绪的男生会怎么做,吕树宇不知道,但是一般女生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邀人打篮球,一般女生也肯定不会这么汗流浃背的站在男生面前。所以结论很简单,方木不是一般的女生;方木并不把自己当女生看;方木也不把吕树宇当男生看。
吕树宇晃着脖子,这个认知,似乎并不比不能回家来的开心,也不会比不能回家更难以接受。
“哥!”远处的女生长发长裙,班花方洁正往球场走来,还有很远的距离就抬手摇晃:“你怎么又弄成这样子了,都在家等你呢!”
吕树宇有些莫名,同桌很漂亮,同桌很温柔,同桌很可爱,同桌成绩好,同桌简直就是美好女生的代名词,同桌虽然跟自己说话,关系还算不错,但也没有好到直接叫“哥”的地步,他正思考着怎么回应好,身边儿的方木站了起来:“我忘记了。”
吕树宇大吃一惊,看着方木:“……”
方木伸手盖住吕树宇那张白痴的脸:“傻样儿!我俩双胞胎,我是小洁亲哥!”
吕树宇:“你不是女生吗?”
方木:“那又怎样?小洁想要有个哥哥,那我就是哥哥。”
吕树宇抽着嘴角:“你是姐……”
方木:“你不是也叫我木哥?说明我够哥!”
吕树宇无奈了:“方木……”
说话间方洁已经到了球场,吕树宇盯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女生,眉眼之间确实相似,方木棱角分明一些,方洁更显女性的柔和,方木短发英气,方洁长发婉约,还真是一对姐妹花儿。
一朵温室娇养,明媚俏艳,美不胜收。
一朵临风傲骨,特立独行,不可方物。
方洁也看着方木和吕树宇。方木耸起肩膀,将汗水搪在肩头,白色的棉T立刻出现了灰黑的纹路,吕树宇咽了一回口水,别过头假装没看到,方洁撇嘴抱怨:“邋遢死了!”
方木斜着眼角笑:“回去给我洗衣服!”
方洁也笑了。
两人的关系真的很好。
吕树宇在心底对自己说。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多余的时候,方洁问:“同桌,你怎么没回家?”
吕树宇一愣:“太远了,没必要折腾……”
方洁点头:“这样,那我们明天给你带月饼,今天家里有事,先走了。”
吕树宇僵硬的点头:“哦。”
眼看着两人都走远了,吕树宇喊:“方木,篮球……”
方木回头白了一眼。
方洁回眸一笑:“明天还来的。”
吕树宇呆愣的看着两个回眸,相似却完全不同的回眸,暂停的心跳在两人消失不见后疯狂的扑通起来。
方木踩着自行车,转眼已经出了帝都,看了一眼头顶儿的太阳,她深深的呼了口气,加快了脚上的运作,再快一点儿,去津门吃碗打卤面。
当年给吕树宇的月饼,方木没有看到。大半年前的月饼,方木却记得,记得很清楚。
刚到帝都,人生地不熟,选择帝都,也就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安顿好一切,方木拿着手机想了又想,只发了条朋友圈:帝都,我来了。
收到的回复只有一条:“杂酱面。”
两个月后她收到吕树宇的消息:“双黄的月饼,喜欢吗?”
方木笑:“喜欢。”
吕树宇:“那我和月饼一起去看你。”
方木:“月饼来,你就算了。”
吕树宇:“……”
方木:“玩笑,你来,月饼带着麻烦,来了我给你买月饼。”
方木在火车站接到吕树宇的时候,有些呆愣,又是许久不见了呢。
吕树宇看着方木弯了眼睛:“怎么安排?”
方木:“先跟我回去吧。”
吕树宇:“别把我弄丢了。”
方木撇嘴:“放心,你这模样,没个好价钱,肯定不出手。”
吕树宇苦了脸:“有好价钱也不能出手啊!”
方木好笑的去推吕树宇赖皮的脸,像很多年前,刚认识的时候那样。方木的手还没碰到人,先僵了笑脸。吕树宇也扭了头,原本的和谐,剩下的只有尴尬的安静。
吕树宇打破沉默:“你还一个人 ?”
方木拉着嘴角:“你不是也一个人?”
吕树宇哑着声音:“我……”
方木打断:“不说这个。”
转脸方木又笑:“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睡沙发,二是睡我上铺。”
看着木质的儿童上下铺,吕树宇抽了眼角:“还是沙发吧,够宽敞。”
谁都不说为什么是儿童床,为什么是上下铺,谁都不提上铺应该是谁,曾经是谁,原本是谁。
南船北马,南米北面,北方的马匹更加健硕,北方的面食更加劲道。黄河以北的面食又分东西,各不相同,着重点也不同,天津的打卤面,重在卤,时令性更强。
就着自来水管去了汗,方木坐在路边的小桌子上等着面,随着又一气的热水下肚,她拎着衣领子扇风,很快又淌一脸汗。
“老板,加个蛋!”
“好嘞!”
眼看着老板在案板前忙忙碌碌,不一会儿就端个大海碗儿出来了。敞口的老海碗儿,看着不大,内容丰富,五颜六色的素丝儿根据颜色各占一方,中间堆着褐色的卤,围着两个蛋,蛋黄自成方圆,蛋液混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大的双黄蛋。
“谢谢老板。”方木笑着拿起筷子,随手一怼,挑进面碗儿,带着筷头的透明蛋液拉起长长的明丝,两个蛋黄搅和在一起,融汇在面里。方木看着已经完全分不出来的两个蛋,手上不由自主的一顿后,继续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