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飞逝的时,难灭的念(1 / 1)
新月如钩。
月光暗淡。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正在慢慢前行,他的全身都笼罩在黑色中,他的脚步不仅稳健,而且很轻,他走到也并不急,直到走到一棵大树前,他才停下。
他在这棵树前准备做什么?难道是来约会自己的情人?不过又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和这样的一个人约会呢?
他褪下黑色的披风,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崔继邪缓缓道:“赤禅。”
这棵大树当然不会叫赤禅,叫赤禅的是一个人,一个和崔继邪打扮的一模一样的男人。他已从树后闪了出来,惨淡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身影。
这个男人当然不会是崔继邪的情人。
他们是兄弟,比亲兄弟还要要好的兄弟。亲兄弟经历的是出生,而他们共同经历的却是死亡,很多次,很多次的死亡。他们一直没有真的去死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
难道一个愿意陪你去死的人,还不值得用自己的生命去珍惜么?
他就隐身在黑暗中,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崔继邪道:“我说过,新月升起的三日内,我一定会来赴约。”
不等赤禅再开口,崔继邪便立刻道:“毕棠这些日子都陪着苏玉和孩子,半步没有离开过幽碧潭宫。”赤禅望着崔继邪,忽然叹气道:“多亏了苏玉,我们才有了几天的太平日子。”顿了顿又问道:“苏玉怎么样?”
崔继邪反问道:“一个弱女子,又生了孩子,你觉得能怎么样?”赤禅笑了笑道:“看来你觉得我们绑了苏玉送给毕棠,做的并不对。”
崔继邪斜眼道:“你的确应该笑,因为这件事简直可笑的要死,我们这些大男人,竟然要一个女人牺牲这么多,苏玉她……”
赤禅打断道:“青宗,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白和绝对的黑,我们所能做的不过只是保护大多数人的利益罢了。”他的声音并不响,可是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却透着无形的压力。
崔继邪只是冷笑,说道:“所以为了你我口中的这些利益,牺牲一个苏玉又算得了什么,是不是?”赤禅面不改色,道:“何止是苏玉?只要能达到楼主和门主的目的,牺牲多少人,多少事都是值得的。”
崔继邪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道:“相比之下,毕棠比很多人都要真实,他至少从来不会掩饰他想要什么,也许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赤禅道:“青宗,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因为他而背叛我们,我想我也不会奇怪。”
崔继邪抬眉道:“哦?”赤禅又是一笑,却问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崔继邪道:“他找了很多工匠,集结了一批死士。至于究竟要做什么,我还不知道。”
赤禅点点头道:“一有消息就告诉我,别让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他拍了拍崔继邪的肩,道:“记得万事小心。”说罢,他的人又隐没在了黑夜中,再也看不见了。
崔继邪望着赤禅消失的地方,站了许久,才重新披上披风,用他那缓慢而轻巧的步伐向来路走去。
三个孩子,男孩子,正偷偷摸摸的靠着石壁,向一间屋子张望着。
他们并不大,表情却很老成,他们身上的武功也已经不比普通人差了。因为在幽碧潭宫没有人会把你当做孩子,如果你在幽碧潭宫把自己当做孩子,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这三个孩子从来没有怨言,他们甚至感激毕棠,如果不是毕棠让人找几个孩子回来,他们一定早就已经死了,死于挨饿,死于疾病,或者死在别人的手中。
只是,他们正在看什么?
一个孩子问道:“小海,你说大人一直抱着的那个婴儿就是这个屋子里的女人生的?”见被叫做的小海的孩子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他又问道:“你说这个女人长得很美很美?”
不等小海点头,另一个孩子就啐了一口,道:“旭子,你别听他的,他自己都没见过这女人长什么样。”
小海急了,道:“我是听那些姐姐们说的,姐姐们都说她长得很好看,难道还会有假?”
旭子笑着道:“小光,你瞧他现在就这样,以后这里的姐姐还有哪个治的了他?”
小光哼了一声,又转头望向那间屋子,只听小海又道:“听说大人又让人带了个女孩子回来。”旭子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最多的就是女孩子。”小海摇头道:“是比我们还小的女孩子,好像是带回来给那个小婴儿做玩伴的。”
旭子还想说话,小光插嘴道:“别说了,门开了。”
他们果然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们已经说不出话了。
苏玉不论什么时候,好像都可以很美。就算她已生过孩子,她的美依旧动人心魄。少女般的脸颊,就连幽碧潭宫的女孩子们见了她都自惭形秽,可她的风韵却是那么成熟,那么撩人,就算最不老实的男人见了她,都会忍不住有些脸红。
人人都说红颜易老,红颜易死,可又有谁知道,易老的不一定是红颜,而是世上其他的女人,易死的也不一定是红颜,而是世上所有的男人。
深蓝色的长裙衬着苏玉阿娜的身姿,而如此摇曳的身姿正向三个孩子走去。
三个孩子已经看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在苏玉轻轻一笑间,他们几乎已忘了如何去呼吸。苏玉伸手摸了摸小光的头,道:“若是让毕棠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哪里还有命?”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的垂下头,苏玉道:“好啦,我可不会告诉他,不过你们得告诉我毕棠现在在哪里?”小海咽了口口水,道:“大人抱着小婴儿在自己房里。”
苏玉又是一笑,道:“这孩子的消息可真是灵通。你们也该走了。”说罢便转身离去,走了没多久还回头对他们挥挥手。
对于这三个孩子来说,这短短的一面,就已足够他们回忆一辈子。
毕棠的房门是虚掩着,因为他根本不用担心。整个幽碧潭宫里,他便是神,没有人能违背他,更没有人敢窥视他。
他,一直都很放心。
苏玉走的很轻,她无声无息的站在毕棠房门口,正好站在那道空隙间。
她忽然瞪大了双眼,脸色也变得说不出的惊恐,她浑身微微颤抖,甚至双手都已握拳,她看到了什么?在毕棠的房间里到底正发生着什么,让她觉得如此可怕?
她贴向墙壁,直到冰冷的石壁让她渐渐平静下来,她才伸手敲了敲门,不等回应便推门而入。
毕棠正在逗弄怀中的婴儿,满脸慈爱的微笑,抬头看了苏玉一眼,又低头握住了婴儿的手,苏玉也就这样望着他,许久才道:“我想夙儿该饿了。”毕棠道:“如果她饿了,我会去找你的。”
他站起来,将婴儿递给苏玉,道:“看来,她的名字你已经想好了。”
苏玉瞧着臂弯里的婴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手挥舞着,露出无邪的笑容,苏玉缓缓而坚定的说道:“她叫苏夙,她只是我的女儿。”
毕棠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轻声道:“好,一切都依你。”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在孩子身上,一个小孩子如果一天不见他,都会觉得他变的和前一天有些不一样了。
苏玉正看着苏夙,这个本来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如今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可是苏玉的脸上却很忧愁,她在担心什么?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在幽碧潭宫,毕棠给她的一直都是最好的,所以,她过得也一直都很好,况且,自从她生了孩子后,毕棠也没有再折磨过她,每一次,也都对她很温柔。
只是,这反而让苏玉有些害怕,她还记得毕棠对她说过的话,她害怕日后会付出变本加厉的代价。每当她想到这些,她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只有望着自己的女儿时,她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苏夙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她很聪明也很安静,她正趴在床上识着字。毕棠每天都会教她认字写字,有时候甚至还会教她些最简单的内功心法,不论怎样,苏夙都学得很快。
但是,这个孩子却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仿佛,她生来就不能说话一样,难道她天生就是个哑巴?
房门被推开,一个白衣少女道:“夫人,高大夫来了。”苏玉点点头,抱起苏夙放在自己的腿上。
高恨杀缓缓走了进来,脸上充满了骄傲的神情,他坐在苏玉的对面,望了她好一会,才握住苏夙的手,替她把脉。
苏玉道:“高大夫已经来了很多次了。”高恨杀点点头道:“不错。”苏玉又道:“可是夙儿还是没有说话。”高恨杀道:“不错。”苏玉接着道:“看来高大夫的医术……”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一笑。
高恨杀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嘴不饶人的功夫倒和大人有几分相似。人以群分这句话说的的确不错。”苏玉收起笑容,盯着高恨杀。
高恨杀收回手,道:“既然汤药无用,那就试试针灸怎么样?”不等苏玉回答,他就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了针灸包。
苏夙噘着小嘴,好奇的望着在火焰中消毒的针灸,好像忽然明白什么似的,在苏玉的腿上挣扎起来,苏玉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夙儿别怕,等针灸完,夙儿就能说话了。”
见苏夙渐渐安静下来,高恨杀才小心翼翼的□□了第一根针,苏玉按着苏夙,看着高恨杀的手,忽然道:“高大夫有没有办法让夙儿逃出去?”
高恨杀的手颤抖了一下,轻声道:“听说大人很喜欢夙儿。”
苏玉也不否认,点点头道:“是。”高恨杀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走?”苏玉道:“如果你看到你孩子的眼睛在毕棠面前变成了绿色,你会不会想尽办法让她离开这里?”
高恨杀道:“我没有孩子,我不知道。”苏玉不再说话,默默的看着高恨杀扎针拔针,最后又将针放进药箱里,苏夙望了望苏玉,又望了望高恨杀,便从苏玉的腿上爬了下来,爬回了床上。
等到高恨杀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坐在了刚刚他做过的椅子上,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苏玉注视着苏夙,道:“她出生后不久。”高恨杀道:“但是在这两年里,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她走。”苏玉垂眼道:“因为我越来越害怕,我害怕夙儿将来会变成和毕棠一样的人,又或者变成他的奴隶,不论哪一种,我现在都已不愿看到。”
现在不愿?难道她以前就愿意么?
在孩子未出生时,她恨着,甚至希望这个孩子去死,当孩子出生后,她只是觉得有趣,却从未想过该如何尽到母亲的责任,这个孩子的命运又会如何。
而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好好的活下去,至少可以比自己活的好,不用任人摆布,不用受人折磨,可以活在希望和一切美好的事物里。
感情是种很奇怪,很矛盾的东西。它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平淡,但也会因为时间而变得浓烈。更何况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感情,是永远都无法割舍的。
苏玉站起来,素手抬起,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脱了下来,纵然是在脱衣,她的风姿还是那么优美,神色还是那么高贵。
长袍落地,苏玉那成熟而完美的胴体,那洁白的胸膛,那修长而圆润的双腿,已完全呈现在高恨杀的面前。
若是现在有人闯进来,一定会觉得十分惊异。因为这本就是一幅很诡异的画面。
一个浑身□□的美丽女人,一个安静的孩子,还有一个面不改色的男子,他们正在做什么?他们又能做什么?
苏玉望着高恨杀的双眸中,仿佛已升起了一层薄雾,她一字字的说道:“只要你能带夙儿出去,我的人便是你的。”她很平静,平静的几乎让人觉得她已无所谓,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付出生命,又怎么会在乎一具躯壳?
江湖第一的美人在这样情况下的请求,就算是女人都已无法拒绝,更何况是男人?如果有人拒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傻子。
偏偏高恨杀就是一个傻子。
高恨杀动都不动的坐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许久才站起来,拎起自己的药箱,向房门走去,边走边道:“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可是和得到你比起来,我更想要的还是自己的命。”
房门关上的同时,苏玉也瘫软在地。
她轻轻的抽泣着,站起来,走向床边,苏夙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伸出小手替母亲擦去眼泪,苏玉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喃喃道:“千万不要怪娘,不要怪娘……”
苏夙只是搂住母亲,依旧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细微的铃声从远处传来,沈梓芸张大眼睛,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转身对自己的娘亲说道:“我就知道爹爹一定会来的。”然后飞似的向院子外跑去。
沈紫衣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露出一个和女儿一样的笑容,其实她的心里又何尝不在盼望着?
来的果然是商惊帝,他抱着沈梓芸两人边笑边说着话,一匹灰白色的骏马正跟在他身后,沈紫衣迎上去,道:“这真是匹好马。”商惊帝用胡子轻轻扎了扎沈梓芸的脸颊,被她笑着躲开后,才道:“风颺镖局的马什么时候差过?”
沈紫衣道:“看来你又管了不少闲事,否则风颺镖局从来不外传的马,又怎么会在你手上?”商惊帝放下沈梓芸,道:“没你在我身边,我只能去管点闲事。”
沈梓芸抿嘴笑了笑,沈紫衣瞪了她一眼,道:“小芸,你自己去玩一会,娘和爹有话要说。”沈梓芸对她吐吐舌头,识相的跑开了。
商惊帝将马栓好,便随意的坐在了院子里的藤椅上,这并不是用很好的藤条编的,有些脏也有些旧,可是他看起来是这么舒适,这么满足,因为只有在这里,商惊帝才能做回自己,可以不用隐藏,不用虚伪。
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灿烂,商惊帝见过不少名贵的,稀有的菊花,可是每次当他来到这个小院里,看到这满院秋日阳光下的菊花时,就觉得,外面的菊花简直就不是菊花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实在觉得很可惜,可惜不能常来这里,不然还能看到兰花,桃花,梅花,和各种各样其他的花。沈紫衣已为他沏好了茶,道:“怎么突然来了?”
商惊帝道:“絮儿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你是知道的。”沈紫衣揶谕道:“所以你这个做爹的应该多留在惊刀阁陪陪她。”
商惊帝笑着拉过她的手,道:“惊刀阁的杀气太重,我已经选了块好地,准备重新修座宅子。”沈紫衣眉头一皱,道:“劝我们搬过去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你知道,我是不会答应的。”
商惊帝叹了口气,道:“好,我不提。不过这宅子的名字就由你来取,好不好?”沈紫衣抿嘴笑道:“你家的宅子还要我来取名字,你实在……”还未说完,只听她“嘤咛”一声,已被商惊帝一把拉进怀里。
商惊帝贴着她的脸颊道:“那样,我就能觉得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了。”沈紫衣凝视着他侧颜,在他耳边道:“秋雨水榭你看如何?”商惊帝沉思一会,道:“为什么要叫秋雨水榭?”沈紫衣咬着唇,轻声道:“见君能破石,闻天为君惊,愿妾化秋雨,与君共一生。”
商惊帝心已融化,融化在秋风中,融化在花香中,融化在一片柔情中,他深情的望着沈紫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嘻嘻嘻。”一阵铃铛般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沈梓芸探着小脑袋笑着道:“爹,你就依娘,叫秋雨水榭嘛。”沈紫衣笑骂道:“你这小鬼,又来偷听。”
商惊帝送开沈紫衣,道:“就这么决定了,这次回去,就让人做扁。”又在沈紫衣的脸颊上亲了亲,才对沈梓芸招招手道:“走,咱们一起去后山,爹多教你几招刀法。”
沈紫衣瞧着父女俩手着牵手的背影,微微一笑,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已经足够,没有杀戮,只有宁静,没有孤独,只有温馨,没有痛苦,只有快乐。
当一个人觉得满足时,她便不会再奢望什么了。
苏夙很健康,只是由于幽碧潭宫里长年不见的阳光,让她看起来苍白而瘦小。
她正搂着毕棠的脖子,也不知毕棠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小家伙正露出笑靥,没有笑声的笑容,总让人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苏玉不仅心疼,还很担心。长久以来的心病,让她看起来有多了一分的忧郁,这种忧郁在别人身上是种病,可在她身上却反而变成了一种异样的美,她的美仿佛总是在变,让人琢磨不透。
苏玉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依旧平淡如水。
她只希望,这场为苏夙办的庆生酒可以快些结束,好让她告诉苏夙,这个男人无论说的什么话都是不能去相信的。
毕棠也在笑,眯起的眼里早有了醉意,招招手唤来一个侍女,将苏夙抱还给了苏玉,又难得的独自一人离去。苏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又涌起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她不由一阵叹息。
苏夙拉着母亲的衣角,硬是要让母亲抱着自己,再去吃些东西。苏玉拗不过她,只能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满脸和毕棠相同的宠溺。
苏夙的手还不及自己的手心大,可是牵着她的手,苏玉便觉得一切都满足了,推开房门的瞬间,她略显惊讶的望着坐在桌前高恨杀和呆立在一旁,背着大竹篓的少女。
苏玉也很沉得住气,直到安置好苏夙,坐在高恨杀的对面,还伸手理了理乱发,才悠悠道:“今天好像不是大夫看诊的日子。”
高恨杀反问道:“大人是不是醉了?”苏玉点头道:“的确有些醉了。”高恨杀道:“大人不常醉。”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苏玉。苏玉皱眉道:“难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高恨杀道:“不错。”他忽然笑了笑道:“如果你们今天不走,恐怕不知又要等多久了。”苏玉几乎要跳起来,颤声道:“你要带夙儿逃走?”
高恨杀微笑道:“不是我带她,而是你和她。”他拉过一旁的少女,道:“你看她和你的身材是不是相似?”说完又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了一张,细薄平滑犹如皮肤一般的东西。
高恨杀道:“带上吧。”苏玉手捧□□,眼睛却望向了苏夙,高恨杀退下少女身上的竹篓,取出里面所有的药材和书,道:“只要你背的动她就好。”
为了苏夙,苏玉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只是背?当苏夙躲进这个小小的竹篓里时,苏玉已带上了□□,穿上了刚刚从少女身上褪下来的衣服。
衣服上还带着少女的温度和香气,苏玉不忍道:“你和她准备怎么办?”高恨杀道:“让她扮成你,而我…”他停下来,望着苏玉,继续道:“至少我还能拖住毕棠一段时间,不是么?”
苏玉摇头道:“他会杀了你们的。”高恨杀笑道:“不错,谁又能想得到我高恨杀竟然会为了救人而送了命。”苏玉咬牙道:“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她一字一句道:“等夙儿安全了,我就来找你。”
高恨杀只是笑,眼里却有了闪动的光芒。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得到江湖第一美人生死与共的承诺?所以就算这个承诺没有实现,他也已经知足了。
苏玉将苏夙从竹篓里抱出来时,苏夙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她的确应该觉得好奇,对于这个从出生起就在幽碧潭宫的孩子而言,宫门外的世界一定会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样,她们总算是逃出来了,再一次的逃出来了。只是现在的苏玉该去哪里?苏夙在哪里才是安全的?
苏玉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脸,一张有时冷酷,有时温柔的脸,只是,这张脸的主人是不是还在那间小屋中?又是不是还记得她们之间的约定?
只可惜,现在已过了秋天,无蟹无菊,有的只是一颗流浪无归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