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五十六、我要见她(1 / 1)
他尤在感叹,耳边听得苏衡道:“查出自何方传出了吗?”他忙坐直身子答道:“尚未!”苏衡冷笑道:“无非两人!一是吴氏,一是崔锴。”孙伶想了想道:“崔锴思慕夫人,未必会出此下策坏夫人清誉。”苏衡瞪他一眼道:“他是要逼阿琇离开我!阿琇若知道了,定会为了谢生……”为了谢生怎样他一时说不上来,但阿琇一定会竭尽全力维护谢生。他心里一黯,掀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道:“将吴氏看紧了,若再出了袁氏那种事,便提头来见!”孙伶忙跪下领命。
苏衡又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道:“她手中的人马还剩多少?”孙伶忙道:“吴讷叛乱时,主公说兵力恐不足,吴夫人将大部分都交了出来,现都在田锦手中。如今余下应不足五百人。”苏衡点头道:“这五百人也给我看好了!”
说话间到了庄中,苏衡深吸一口气,笑着下了车,远远便见阿琇牵着苏绍在湖边散步。他不由加深了笑容,快步走过去,抱起苏绍道:“谢生今日顽皮了没有?可惹娘亲生气了?”苏绍见到他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苏衡逗了他一会儿,看着阿琇道:“他越发沉了,你日后少抱着。”
阿琇不答,皱眉看着二人,似有心事。苏衡心中微凛,柔声道:“怎么了?”阿琇蹙眉问道:“你是何时会说话的?”苏衡一呆,片刻后失笑道:“我如何记得!”阿琇摸摸苏绍的头道:“我记得维儿、循儿都是迎周便会唤爹娘,像谢生这般大时,已会说不少话。他为何至今都不开口,连爹娘也不叫一声。”
苏衡松口气,笑道:“这有何妨,早说晚说还不是一样的。”阿琇忧虑道:“我怕是胎里伤了,你也知我那时……”苏衡假装沉下脸道:“你呀,又在胡思乱想!哪里就那么容易伤到!”
孙伶在旁陪笑道:“夫人且放宽心,俗话说贵人语迟,属下听太夫人说过,主公两岁才会说话。”苏衡斜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道:“我倒不记得了。既然母亲这么说,定是如此。”阿琇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二人,长叹口气。
晚间,苏衡回到房中,见阿琇仍坐在案边发呆,他轻轻走上前去,自身后将她抱住,问道:“还在想?”阿琇顺势靠在他身上道:“我在后悔,那时为何要争一时之气,便是再恨你,也不该不顾及孩子。”苏衡心中微涩,说道:“放心,谢生不会有事。”说罢拉着她走到床边,低声说道:“待你调养两年,咱们为他再生个妹妹。”抬手放下床幔,搂着阿琇滚到了床上。
苏绍身世的谣言愈演愈烈,传言谢氏与崔锴曾一同私奔,早已有了首尾,谢琅当日为遮丑才不得已将其远嫁,苏绍实乃崔锴之子。苏衡怒斩了几人,方稍稍平息议论。
冬月,崔锴遣使问询苏衡阿琇之事,未果。
萧婉听闻传言也是大为恼怒,暗恨苏衡将阿琇置于如斯不堪境地,在谢琅灵前哭诉了许久,才稍觉平定。忽听谢青回报,有客来访,请她速去前厅一见。萧婉问何人,谢青道:“来人斗篷遮了脸面,只说是姑娘的故人。”
萧婉隐隐有些明白,快步走到前厅,堂前站了一身材修长的男子。她示意谢青退下,将左右尽数摒退,才走到那人面前,问道:“足下是……”那人解开斗篷,对她躬身一礼道:“大嫂!”正是崔锴。
萧婉见果然是他,几年不见,他似苍老了不少,两鬓已有斑斑白发。萧婉记得他比阿琇大六岁,如今也就三十三四岁而已。她心中莫名一酸,想到若那时与阿琇成了亲,必不会如此憔悴,当下轻声问道:“先生怎么来了?”
崔锴意识到萧婉称呼的变化,微微一怔,心中已明白大概,决定不再迂回,直接说道:“锴近日听了些传闻,心中颇感不定,特来向大嫂求证。”萧婉早已猜到他的来意,踌躇片刻,见他紧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期冀,不由想道:“他何其无辜,苏衡造的孽,却要他来承这果,若再瞒着他,于心何忍!”当下心一横,便将阿琇如何被救,如何被苏衡囚禁,如何失身生子之事告知了他。
崔锴早就知道阿琇未死,却不知其中竟有这许多故事,只觉心头微痛,沉默许久方道:“大嫂可否让我见见阿琇?”萧婉摇头道:“她如今被主公困着,如何能见你!”看了看他又道:“你有何打算?我本待过些日子便遣人去你那退亲,阿琇已然如此,怎可再拖累你。”
崔锴正色道:“我从未觉得被拖累!此生不再娶也是真情所至!如今阿琇既然未死,理应回到我身边!”萧婉皱眉道:“她与主公连孩子都有了,如何能再同你……”崔锴不待她说完便道:“那又如何?阿琇是被他强迫所致,错不在她。我与阿琇虽相识没有苏衡长久,相知怕是比他要深得多,阿琇是什么样的人我岂能不知。再者,崔锴爱慕的是阿琇的人,不是她的身。若说全然不介意,那是假话,阿琇毕竟与我有婚约,是我朝夕思念之人。只是若真要去怨,我只会去恨苏衡,绝非阿琇!”
萧婉大为感动,她说过那些话后,十分担心崔锴会因此轻视阿琇,听他如此说,心中稍定,只觉谢琅当真极具慧眼,没有看错人。她犹豫片刻后说道:“阿琇如今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主公守得极为严密,况她也舍不得孩子。”崔锴点头道:“我料到苏衡不会轻易放了她,所以我才要见见她,若她愿意同我离开,我自有主意。”
再见阿琇后,萧婉本希望她能就此与苏衡好好相处,哪怕是以季琇之名。后来接连发生了苏衡再娶、太夫人欲夺子之事,她对苏家、对苏衡已是极为不满。如今又传出这种流言,即便与苏衡无关,总也是他种下的恶果,阿琇若跟着他,不知还会遭受什么。崔锴此时前来,再次这般表明了心迹,她心底十分欣喜,对崔锴不禁又满意了几分。
她思索片刻道:“如今你要见阿琇怕是不能,不如修书一封,我代你送给她。”崔锴想了想道:“看来也只能如此!”萧婉令谢青送上纸笔,崔锴略一沉吟,提笔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次日,萧婉便带着书信去了别庄,却未曾见到阿琇,问过众侍从,俱称三日前苏衡将她母子二人带走,去了何处不知。萧婉大为着急,忙赶到苏府去寻萧媖,探听阿琇消息。萧媖哪里会知道,只听说苏衡这几日确实不在府中。
萧媖见妹妹焦虑不已,笑道:“阿琇母子跟着二弟,你有何可担心的。我现在才看出来,原先他对吴氏都是装的,你看交阯王一死,他立刻便立了谢生,对吴氏也冷淡许多,如今几乎见都不见了。”萧婉诧异地望着她道:“他竟如此?”萧媖点头道:“这些年,他的心里似是只有阿琇,我原以为他对吴氏会略有不同,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想来当初是忌惮她父亲在交州的权势。”说着看着妹妹道:“在我看来,阿琇比你我都要幸运,有二弟这样一个人一心一意地待她,十余年不离不弃,不管身处何位,不论多难,都未想过放手,心里除了她再无旁人。咱们女人,所求的无非是那白首不离的一心人。”
萧婉沉默着,心中想道:“若是夫君在世,没有那家规束缚,能否也做到苏衡这般?”耳边听萧媖又说道:“母亲前几日也与我说,此番二弟怕是不日便要休了吴氏。”萧婉皱眉道:“那又如何?阿琇……如今这沸沸扬扬的流言,阿琇如何能再露面?难道要她一辈子躲在那庄子里么!”
萧媖想了想道:“早前二弟不是想以季蒙之妹的名义娶她吗?”萧婉摇头道:“若没有这些传言,一众文武也许会装聋作哑,任主公自欺欺人。如今事关江东基业传承,又怎会轻易蒙混过去?只怕到时又是一番风浪,便是主公与阿琇受得住,谢生也未必承受的起!”
此时阿琇已被苏衡带到了秣陵。秣陵在京口以东一百五十里处,相传因前朝高帝觉其地有王气,甚恐,遂命人在岗上埋金以镇王气,故又称金陵岗。秣陵临江控淮,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江东江防要塞。
阿琇这几日随着苏衡东奔西走,将秣陵城中山水地貌看了个遍。这日晚间,二人回到驿馆,阿琇看着早已睡熟的苏绍道:“你为何要带我们出来?”苏衡笑道:“前几日有人对我说,秣陵有王者之气,我本就想来看看,左右无事,便带你们母子散散心。”
他虽如此说,心中实是怕非常时期,离开阿琇日久恐生不测。阿琇却不知道,不疑有他,皱眉道:“你信这些堪舆之说?”苏衡笑道:“姑且一听 。”阿琇又道:“你莫非又要迁徙治所?”苏衡大笑道:“知我者阿琇也!如今荆州已占大部,交州亦在掌控,京口偏安江东一隅,不利于荆、交二州治理。”
阿琇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你打算何时迁?”苏衡笑道:“早呢!此处风景也极佳,明日带你坐船到江中玩玩儿。”阿琇微微一笑道:“江上?你忘了我是何处长大的?”苏衡一愣,旋即搂着她道:“我怎会忘了!你当日有如水中的精灵,就这般游入我的心中,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