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五十五、计划提前(1 / 1)
马车在夜色中驶入庄园,苏衡匆匆赶到阿琇房外,房门微掩,轻轻推门进去,室内烛光摇曳,正中案几上摆了五六个菜,都是他日常爱吃的,红泥小炉正温着一壶酒。阿琇便坐在炉旁,以手托腮打着盹。
苏衡心中一热,悄悄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痴痴地望着她。孙伶在门外探头看了一眼,轻轻将门关上。
阿琇突然惊醒,睁开眼见苏衡正坐在身边。苏衡见她醒了笑道:“为何还不用?在等我吗?”阿琇有些茫然,只呆愣愣地看着他。苏衡握着她的手道:“你有何事要对我说?”
他一靠近,阿琇便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香味,知他定是才从某个女人身边过来,心中隐隐有些堵。苏衡见她目光闪烁,知她不悦,说道:“今日来了许多人,我不便先走。”阿琇挣开他的手道:“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吧。”说罢转过脸不再理他。
苏衡不明就里,盯着她后脑看了一阵,起身出了房门令孙伶沐浴更衣,想了想问孙伶道:“我身上有酒味儿?”他不善饮酒,诸臣皆知,亦无人敢让他喝。孙伶凑近闻了闻,低下头道:“酒味儿倒是没有,似……似有些香味儿,有点像……像吴夫人……”苏衡一愣,立即明白是在府中抱吴氏时沾上的,心中有些恼怒,忽然又笑了起来,催促孙伶道:“快去备水,我要沐浴!”
待他换了衣裳回到阿琇房中,阿琇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他忙上前夺下酒杯道:“大夫说你可以饮酒了吗?”阿琇斜睨了他一眼,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苏衡的心狂跳了几下,俯下身轻声问道:“你是怎么了?为何饮酒?”见阿琇双颊酡红,眼神迷离,看在他眼中妩媚至极,他的身子又低了低,便听阿琇道:“我想与你一同……一同为谢生……庆生……”
苏衡望着她的唇,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轻声道:“你如今尚不可饮酒。”阿琇忽而一笑,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道:“我比你能喝!”
自阿琇怀孕后,苏衡再未与她亲近过,此时只觉热血上涌,低下头便吻上了那张嫣红的小嘴。许是有些醉了,阿琇竟顺从地迎合着他。苏衡猛然将她抱起,快步走到床边,挥下幔帐,遮住一室春光。唇齿缠绵间,阿琇似呓语般道:“小虾,不要抢走我的谢生……”苏衡停下动作,深深看着她道:“谢生永远是你的孩子,谁也抢不走!”
第二日阿琇醒来之时,苏衡早已离去,她静静地闭目躺在床上良久,方唤了竹青进来侍候。竹青见她似颇为疲乏,暗暗摇头,只听她问道:“苏衡何时走的?”
“卯时末便走了。”
阿琇点点头,竹青看了她一眼,道:“主公走时似心情极好。”阿琇哼笑了一声,回头看着竹青道:“如今我为了谢生,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竹青低下头道:“姑娘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阿琇不答,竹青叹息一声,替她理好裙摆,耳边听她轻声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竹青手一顿,摇摇头,阿琇道:“如今我没有大哥、没有谢家,我们母子能倚仗的只有苏衡。我要想保住谢生,只有靠他。所幸他对我尚有旧情,我要牢牢地把他抓在手上,这样才能保住我的儿!”说罢理了理鬓发,对着镜中灿然一笑,轻声道:“作戏罢了,谁不会。”
苏衡回到府中处理完政务,在书房中坐了许久,对孙伶道:“令田锦加快速度,我等不了五年了。”孙伶忙道:“如今交州拿下方一年,各郡官吏才配置完毕,一时恐难动作。”
苏衡道:“我听季蒙说吴旦在交州虽根深叶茂,但其人喜怒无常,生性多疑,诸臣多有不服。虽立长子,却又处处防备猜忌,父子二人离心离德。吴氏的同母兄弟虽为幼子,却仗着母亲身份,觊觎王位,与其兄长早已不睦。此等情况,若筹划得当,除去吴旦也不是难事。”
孙伶低下头道:“主公为何要急于行事?徐徐图之岂不是更加妥当。”苏衡轻轻摩挲着适才刚画的画像,说道:“吴氏一日不除,便会有人打谢生的主意,阿琇心中就会不安。”
孙伶想了想又问道:“此事为何不交给季将军?”苏衡道:“季蒙过于仁厚,彻底平定交州,少不得要有杀戮。”他轻轻一笑道:“田锦为人机敏,工于心计,哼,他不是要机会吗?我便给他这个机会。他急于证明自己,定会在交州好好经营。”孙伶小声道:“属下以为经过谢大都督一事,主公便是不杀他亦不会再重用他。”苏衡低头看了画像一眼,轻声道:“他自以揣摩到了我的心思,我又岂能让他失望?!交给他办,一来他确实有些本事;二来,主政一方岂会面面俱到,他本就是擅断之人,我给他的权力愈大,他落下的口实就愈多。待到交州平定……”他望着画中阿琇的眼睛道:“我答应过你,定会给你大哥报仇。”
孙伶顺着他的目光朝画上望了一眼,画中阿琇与往日不同,斜倚在榻上,朱唇轻启,星眸半闭,媚态横生,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心多跳了几下,忙又低下了头。过了片刻,见苏衡不再说话,才又说道:“吴夫人来过两次了,问主公何时过去?”苏衡极为不耐地抬起头道:“告诉她,我即刻便要去濡须查营,这几日不在府中。”说完起身走到门口道:“将画收好!叫他们这几日将要紧的公文送去濡须,再转到庄子。其他的事交由齐松和王晖处理。”
建宁十七年五月,交阯王吴旦幼子吴询因不敬长兄,被世子吴讷当众训斥。吴询郁闷成疾,其母公孙夫人哭告于吴旦。吴旦大怒,斥吴讷父犹在而伤手足,德不堪为继,欲废其位。吴讷惶惶不安,偏将军虞智劝其先发制人,乘吴旦不备,杀吴询母子,逼宫夺位。吴讷生性懦弱,犹豫不决,派密使求助于交州刺史田锦。田锦闻言笑道:“回去禀告世子,此乃汝家事,当自行决断。”吴讷揣摩良久,虞智在旁道:“剌史大人的意思已十分明白了,便是随公子所为,他必不干涉!公子亦当早决,否则将性命不保!”
吴讷少年即被立为世子,如今已近不惑,不仅继位无望,连世子之位都要不保。他想到这些年来父亲的猜忌,吴询母子的跋扈,若当真被父亲废黜,吴询母子定会不知不觉地将他除去。他暗暗咬牙,下了决定。
建宁十七年六月,交州内乱,交阯王世子吴讷率五千精兵围困交阯王府,以公孙氏妖媚惑主为由,逼吴旦交出公孙夫人及吴询。吴旦大怒,令王府禁卫出战,兵败,携公孙氏母子奔逃,途中公孙氏误中流矢,重伤而亡,吴旦吴询逃至合浦。
消息传至京口,吴氏听闻母亲被杀,立时便昏死过去,醒来后哭着求苏衡救其父兄。苏衡好言安慰,答应令交州刺史田锦派兵征讨吴讷。
外界风云变幻阿琇全然不知,她一心扑在苏绍身上。苏绍已会走路,每日都要在庄园中四处玩耍,所幸庄子颇大。苏衡既要安抚吴氏,又要照顾阿琇母子,府中庄中两处跑,虽觉疲累,却是满怀希望。
六月末,公孙玄趁交州内乱,苏衡分身乏术之际,派大将文良率军三万攻打南郡。南郡太守季蒙坚守不出,只派战船游曳江上。文良无水师,奈何不得。苏衡派使臣赴许都,向豫王魏德称臣,魏德大喜,楚帝下旨封苏衡为越王。八月,魏德五万大军攻打汉中,公孙玄急派崔锴抵御。崔锴调文良军至汉中,南郡之危即解。
九月,交州刺史田锦率军平定吴讷叛乱,吴旦吴讷父子均死于乱军之中,苏衡上表楚帝,由吴询袭位,楚帝按制降等,封吴询为南岭侯。原交州诸将不服吴询统领,尽数投靠田锦,田锦来者不拒,皆推荐至越王苏衡处,苏衡均按等提升,将其安置于江东各郡。
同月,崔锴一把火烧了豫王军数千石粮草,又派五百精骑袭了其粮道,五万大军粮草不济,士气低落,崔锴连连夺回数城。魏德见取胜无望,占安阳、沔阳二县后回师许都。
十月,越王苏衡上表楚帝,请封其长子苏绍为世子,楚帝恩准。忽有流言传出,江东前大都督谢琅之妹、崔锴未婚妻谢氏并未坠崖,而是为山匪所掳,受尽□□后逃回江东。因越王苏衡与之早已有私,并未通知崔锴,将其藏于别庄,日夜厮混,几个月后生一男婴,即为越王世子苏绍。一时坊间议论纷纷,均道越王成亲多年无嗣,谢氏却数月产子,苏绍实乃山匪之子。
苏衡大怒,下令凡有传议此事者立斩。然悠悠众口如何防得了,又是此等王侯秘辛,谣言愈传愈烈,竟有好事者打探到庄园所在,前往窥探。苏衡只得将庄园严密封锁,擅入者格杀勿论,以防阿琇听闻。
这日,孙伶随苏衡前往庄园,苏衡闭目养神,面色如常,孙伶却知他心中已恼怒到极点。今日议事之时,早已颐养的鲁直、刘通等老将纷纷前来,询问苏绍身世。苏衡百口莫辩,鲁直等人竟要苏衡滴血认亲,以保苏氏血统。若不是王晖、齐松阻止,苏衡当场便要发作。
孙伶忍不住暗自摇头,这二人当真是命运多舛,好容易如今相处融洽,吴氏不日便可除去,两人之间再无障碍,又冒出这等流言。若只是将阿琇身份暴露,苏衡至多背负个抗旨不遵,霸占□□的名声,如今却牵扯到了苏绍的身世,此时再让阿琇出现在世人面前,便是坐实了流言,苏绍将来要如何继位,又要如何统领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