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七、阿琇定策(1 / 1)
苏衡皱眉不语,阿琇轻声道:“咱们如今又岂是他的对手!公孙玄与魏德积怨极深,有他在,魏德定会先与他纠缠。”苏衡道:“既然如此,我不杀公孙玄,也不必让荆州三郡于他。”阿琇摇摇头道:“公孙玄如今已如丧家之犬,崔锴必会为他谋一立足之地。与其到时兵戎相见,两败俱伤,徒让魏德得了便宜,不如先礼后兵。那公孙玄极为爱惜名声,他能有今日,全仗其贤德之名。若我们先提出战后借他三郡休养生息,他便是有心霸占荆州全境,定也不会造次。如此一来,一个借字,谁是主谁是客一目了然。”
谢琅深思半晌,点头对苏衡道:“主公,唯今之计只有如此。大敌当前,现在便同崔锴撕破脸皮,与战不利。若不早定,只怕咱们在前抵抗魏德时,他们便趁势占了荆州。”
阿琇见苏衡仍不说话,便道:“主公请看!”说着指向地图。苏衡抬头望去,似有所悟,谢琅道:“交州!”阿琇笑道:“主公难道不想要这大片土地?”苏衡转头看着她,见她也目光盈盈地望着自己,口中说道:“公孙玄一日不除,魏德便寝食难安。他二人互斗之时,你便可以南下直取交州!”苏衡许久未见她这般笑过,怔愣在当场。阿琇又道:“交州临海,沃野千里,悬于中土之外,这些年远离战祸,人口众多。夺下交州,便等于为江东备下了钱库粮仓和兵源!”见苏衡只呆呆地望着自己,轻声道:“小虾,莫要太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乱世之中,今天是你的,明日便是我的。待交州七郡到手,用心经营几年,莫说荆州三郡,便是渡江北上,也不是难事。”
苏衡心中激动,情难自抑,伸手便将阿琇抱在怀中。阿琇一愣,立时推开他,红着脸躲到谢琅身后。谢琅已被阿琇的一番言论震惊,尚未平复,本能地伸出手将妹妹护在身后,一时室内寂静无声。
半晌后,阿琇轻声道:“主公,大哥,阿琇告退!”飞奔出了书房。苏衡苦笑摇摇头,转身对谢琅道:“是我失态,子瑜兄莫怪!”谢琅虽心中不快,也不便发作。苏衡默了一瞬,又道:“子瑜兄如今仍不愿将阿琇嫁给我吗?”
谢琅一惊,苏衡如此明明白白地挑明此事尚属首次。他沉吟片刻道:“主公已有夫人,阿琇岂可为妾。”苏衡正色道:“袁氏三年无所出,我会休了她。”谢琅盯着他道:“即便是如此,主公认为阿琇会同意吗?”
苏衡神色一黯,半晌道:“我知阿琇对我有气。我可以等,直到她愿意原谅我。”谢琅叹息道:“实不相瞒,阿琇曾流露过终身不嫁的念头。主公还是放手吧!”苏衡闻言一愣,喃喃道:“终身不嫁……终身不嫁……”忽而大笑道:“好!好!”谢琅皱眉望着他,他笑着拱手道:“今日已晚,明日还请子瑜兄过府详谈。”
谢琅送走苏衡,想了想,来到阿琇房中,果见阿琇坐在灯前发呆。他心中叹息,走上前摸摸她的头道:“睡不着?”阿琇微微侧身靠在他身上道:“大哥怎么把他带回来了?”谢琅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轻抚她的秀发,答道:“他说有要事要问你,我实在推脱不掉。”
阿琇点点头,谢琅想了想,轻轻说道:“他适才说,要休了袁氏。”话音刚落,便觉阿琇身体一僵,他问道:“阿琇,你可还愿嫁他?”阿琇抬起头道:“大哥,我不能嫁他!”谢琅柔声道:“他若真休了袁氏,也不算违了家规。”
阿琇低下头,轻声问道:“大哥,你明知我为何不能嫁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说?”谢琅手一顿,俯下身盯着她道:“阿琇,大哥不想让你孤独终老!大哥愿意赌上一赌!赌他的心,赌他对你的情!”
阿琇忽然流下泪来,说道:“大哥知道他是怎么对待苏维吗?”谢琅一怔,阿琇将谢循的话重复了一遍,谢琅半晌无语。阿琇道:“苏维是他的亲侄儿,是他最敬重的大哥留下的唯一子嗣,他都能如此,大哥还敢再赌吗?”
谢琅仰天长叹道:“苏徖泉下有知,当是何等心痛!”声音颇为悲戚。阿琇轻声道:“滔天权势,一旦尝过滋味,谁能不动心。”
谢琅闭上眼,片刻后睁开道:“他如今仍是要娶你,我怕日后会惹出祸事来。”阿琇道:“大哥,待大战结束,我便离开,他一日不罢手,我便一日不回来!”谢琅道:“不可!我怎能再让你孤身在外漂泊!”阿琇正要说话,谢琅又道:“你……你若是嫁了旁人,他焉能不死心。”
阿琇苦笑道:“大哥莫不是忘了那王家公子?”谢琅道:“若所嫁并非江东之人,他岂能奈何。”阿琇皱眉道:“要我为了嫁人而嫁人,我做不到!”谢琅又叹了口气道:“此事战后再说,你也多想想。大哥不介意养你一辈子,只是大哥终会离你而去,到那时,谁还能护着你?你又该怎么办?”
阿琇此时已泪如雨下,伏在谢琅怀中痛哭。谢琅心头苦涩,轻抚她的后背道:“阿琇,你若不姓谢,该有多好!”
第二日一早,苏衡便召谢琅、齐松等人议事。午后,召崔锴,提出战后借三郡与公孙玄,以示两家之好,待公孙玄觅得容身之所,再当归还。崔锴闻言大惊,面上却做喜色,连声道谢。苏衡设宴款待众人,一时热闹非常。
酒过三巡,谢琅出外更衣,行至廊下,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大都督!”回头看去,只见崔锴跟在身后。谢琅停下脚步,待他走近后道:“子固何事?”崔锴一礼后道:“敢问大都督,是何人向苏将军献的此计?”谢琅笑道:“子固啊,你的谋算是好,却瞒不过我家主公的眼睛。”崔锴皱眉道:“当真是苏将军自己的主意?”
谢琅道:“你这是何意?”崔锴道:“请大都督实言相告,此事阿琇知道否?”谢琅心中一惊,沉声道:“军政大事,怎会让她知道。子固当真以为我江东无人,竟要靠个女子不成!”崔锴见他不悦,忙道:“大都督恕罪!实不相瞒,在下与阿琇相知颇深,自认对她尚有几分了解。若在下未猜错,江东志在交州!”
谢琅按耐心中惊异,不动声色道:“江东之事,自有主公定夺,琅不便多言。”拱手便要离去。崔锴又道:“大都督,在下能否见见阿琇?”谢琅回身看了他片刻,说道:“见与不见,需得问问阿琇的意思。”转身走了。崔锴在廊下站了片刻才回到厅内。
次日,阿琇便来到驿馆,坐定后问道:“子固兄找我何事?”崔锴本想问她借荆州三郡之事,见到她后,心念陡转,笑道:“阿琇可还想去蜀中了?”阿琇点头道:“自然是想!只是家兄不允,恐难成行。”
崔锴递上清茶道:“我料想最多半个月后,便可与魏德决一胜负。”阿琇讶然道:“你们已定好了战术?”崔锴笑道:“令兄心中自有雄兵百万,定是早有了计策,只是不说罢了。”阿琇道:“这我倒是不知。”崔锴挑眉笑道:“阿琇若想走,决战那日便是最佳时机。”阿琇猛然抬起头道:“何意?”崔锴仍是笑道:“你若想离开,我可帮你。”阿琇皱眉看了他片刻,道:“你为何要帮我?”
崔锴冲她抬抬手,示意她先喝茶,待她轻呡了一口后方轻轻说道:“我怕你留在苏衡身边与我不利。”阿琇一愣,立刻明白他已知荆州一事乃是自己所为,当下说道:“子固兄见谅!阿琇乃是江东之人,兄嫂家人俱在此处。”崔锴深看她一眼,柔声说道:“我知道。我并未曾怪你,乱世之中各为其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将阿琇的茶斟满后道:“苏衡对你倒是极为器重,言听计从。”阿琇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不说话。崔锴盯她看了片刻,心中微涩,脱口说道:“阿琇可是有心事?”阿琇回过神,扯出丝笑容道:“没有!”
崔锴见她如此,不便再问,心中已是十分确信她对苏衡有情,她那般帮苏衡,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身为江东之人,一时只觉心头隐隐作痛,强笑道:“听闻锦官城郊的牡丹形大艳美,毫不逊色于雒阳。不知能否有幸与你共赏?”阿琇皱眉道:“你莫要再诱惑我了,我再考虑考虑。”崔锴点点头道:“若想走,尽早告诉我,我好安排。”阿琇应下。
二人对坐品茗,崔锴又在壶中换了新茶,替阿琇斟上后道:“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阿琇笑道:“子固兄但说无妨。”崔锴沉吟道:“我日前随苏将军与令兄视察军营,发现营中将士,特别是普通军士,只识得令兄,而不认识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