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谢氏家规(1 / 1)
谢琅父亲只娶了谢母一人,谢家多年也只有谢琅一个孩子。他十一岁时,谢母又生了一女,全家万分欣喜,爱如珠宝。待到孩子百日,谢母带其回母家省亲,船行至丹徒时竟遇水匪。谢家护卫不敌,被斩杀殆尽。谢母恐受□□,欲自尽,又不舍幼女随己赴死,便将孩子放入木盆之中,投入江中,希冀能有人将其救起,随后便跳入江中求死,幸被过往渔民所救。
谢父得知后,带谢琅率五百军士,将那伙贼人尽数剿灭,只是幼女却再无踪迹。谢母经此一事,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四年后郁郁而亡,临终时要谢琅定要找到妹妹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衡听到一半已有所动,待他说完忙问道:“令妹可有名字?”谢琅犹在伤感,闻言一愣,道:“因家母十分喜爱舍妹,在满月时为其取名琇。”
苏衡站起身,看向苏徖,苏徖击掌道:“我竟没有想到!”谢琅不明所以,苏衡招来孙伶,耳语几句,孙伶匆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中捧着一物递给谢琅。苏衡道:“子瑜兄可认得此物?”正是阿琇的襁褓。当日他离开临江村,季五请他代为寻找阿琇父母,便将此物交给他作为凭证。
谢琅接到一看,虽未见过,但上绣的图案是母亲最爱的芙蓉花,心念一动,翻开襁褓内侧,果见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琇”字。他幼时,母亲也喜在他衣物内侧绣上名字。他颤声问道:“此物从何而来?”
阿琇见前厅中宾主尽欢,想着应是无事了,回到房中,刚倒了杯茶,孙伶便来敲门,请她过去。阿琇问道:“何事?”孙伶笑道:“是天大的喜事,姑娘一去便知!”
阿琇满腹疑惑地来到前厅,见堂上除苏家兄弟,尚有两人,一人四十余岁,另外一人二十出头,相貌十分俊美,心知应是王晖与谢琅。
她正要与苏徖见礼,那俊美青年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阿琇?”神情极为激动。他二人不知道,在场诸人却看得清清楚楚,二人相貌极为相似,所不同的是谢琅更为英气,阿琇则偏秀美,一看便知应是嫡亲兄妹。苏氏兄弟对视一眼,都在暗道以前怎么从没想到。
阿琇退后一步,望向苏衡,苏衡道:“阿琇,这位便是谢琅谢子瑜。”阿琇忙要见礼,被谢琅拦住,说道:“阿琇,我是大哥!”
阿琇大惊,她早先已从季蒙处得知自己身世,除偶尔会猜想下亲生父母,对寻亲一事并不十分热衷,心中只当季蒙是嫡亲的兄长。如今冒出个谢琅自称大哥,吓得她又退后了几步,靠在苏衡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苏衡微微一笑,轻轻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谢琅面前道:“莫怕,我问过了,你应当就是子瑜兄的妹妹。”谢琅道:“你是四月初六辰时所生,右腿外侧有一豆大朱砂胎记。”阿琇并不知自己生日,胎记却是从小就有。
苏徖也笑道:“阿琇啊,你去照照镜子,便知子瑜所言非虚。”
阿琇又后退几步,抬头问道:“我既是你妹妹,你们当初为何要扔了我?”谢琅目中含泪,将那往事说给她听,阿琇听完喃喃道:“竟是这样!”又问道:“你们为何不去找我?”谢琅半蹲下身道:“怎会不找?!父亲与我找遍了江东之地!我们如何知晓你竟逆流飘到了江陵。”
此言一出,连苏衡都觉惊讶,阿琇当年是如何从下游逆流而上的?忽想起季五说过,当日是一群江豚簇拥着木盆,莫非是那些江豚带着木盆逆水而上?又想到阿琇若不是这番奇遇,自己如何能遇到,看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此时已由不得阿琇不信,她忍着泪道:“那……爹娘呢?”谢琅轻声道:“娘思念你,得了病,十年前便去了,爹前年也走了,如今家中只剩大哥一人。阿琇,大哥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若是爹娘泉下有知……”说到此他已哽咽。
阿琇再不怀疑,叫道:“大哥!”扑进谢琅怀中,兄妹二人相拥而泣。
苏徖在旁笑道:“谢郎啊谢郎,你妹妹年幼,你怎也如妇人般哭哭啼啼!这是天大的喜事,来来来,速速与我痛饮几杯!”
谢琅止住泪,拉着阿琇上前,斟满杯中酒,对苏衡道:“多谢二公子救阿琇性命!”深深一礼后一饮而尽。苏衡忙还礼。谢琅又斟满杯,对苏徖道:“多谢主公收留舍妹!”苏徖笑道:“你我亲如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谢琅此时已无心久留,当下要带阿琇回家告慰父母之灵。苏衡心中不舍,却又不能开口阻止,只得让人将阿琇随身之物收拾好。
苏衡看着谢琅的车架走远,方回到府中,苏徖正在厅中等他,见他垂着头走来,不禁笑道:“傻小子!这是好事!”
苏衡道:“我知道,阿琇与家人相认,确实是好事。”苏徖拍拍他的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见苏衡疑惑地望着他,摇头道:“你素来聪敏,怎的今日如此迟钝。”回身坐下道:“谢家累世公卿,如今更是江左豪门之首,若单论门第,只怕比咱们苏家还要高些。”
苏衡在他身旁坐下,他接着道:“我知你钟情阿琇,只是你若要娶她为妻,以她的出身,母亲定是不愿的,我也不能太过忤逆。如今却是不同,阿琇是谢氏宗女,这样的出身便是皇后也做得,母亲只怕欢喜都来不及。”
苏衡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心中涌上一阵狂喜。如若母亲同意,与阿琇的婚事便再无阻力。当下起身向兄长深深一揖道:“多谢大哥提点。”
苏徖又道:“有件事你需知道。谢氏自先祖起便有一条家规,凡谢家子弟,终身只娶一人,谢氏之女,不得与人共侍一夫。”
苏衡奇道:“这是为何?”苏徖道:“我问过子瑜,只是年代久远,他也不知原因。谢家能自高祖时便稳立朝堂,想是与这有关。因不得再娶,所生子女无异姓子,无论媳家或是婿家,必都会全力支持;又因姻亲简单,不蔓不枝,凡有党派之争,谢家超然事外,是以三百年来朝堂几次大变动,谢家均安然渡过。”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坏处也很大,便是子嗣不兴。子瑜这一辈,谢家嫡传里竟只有他一人。这对世家来说,也是大忌。”
苏衡道:“难道从未有人违反过?”苏徖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谢家都是长情之人,立规数百年,竟无一名谢家男子违背。”苏衡问道:“女子呢?”
苏徖道:“谢家数百年来女子极少,有时几代没有一个女儿。听子瑜说,共有三位谢家女,因丈夫再娶而自请下堂,由谢家奉养终老。”
苏衡沉默半晌道:“若是嫁入那王侯之家,也不许丈夫纳妾不成?”苏徖摇头道:“谢家门第虽高,女子却从未有为后为妃的。谢氏一族相貌都生的好,成亲却很晚,子瑜的父亲年近四十才娶了他母亲,便是因为他们对婚姻极为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