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1 / 1）
胡祖六迷迷糊糊地在垫子上趴了一会，就听到有人打开阳台的门，他警觉地直起耳朵抬头看，对方是个蓬着头没化妆的女子，或者说是个头毛凌乱的母鸡精。
母鸡看到他并没有很吃惊，用冷漠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就端着水杯，把喝剩的茶叶水浇在多肉植物上。
浇完了她还端起来左看右看，仿佛眼前这小盆绿植比胡祖六值钱多了。
“唉！”她叹息，“咋回事？又长成肥菜叶子了。”
胡祖六想搭个讪，说：“内个……”
鸡精充耳不闻，扭头走了。
看看阳光，大概已经下午三点多，胡祖六跳下来化成人形，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
不大的屋子里已经妖满为患。
女寝的门开着，里面有各种女妖精，各种衣冠不整的样子。
胡祖六连忙捂上眼睛背过身。
比尔已经穿上一身干净的西装，头发上打了很多发蜡，光可鉴人。
他指着胡祖六对满屋子的妖怪介绍说：“新来的，朱利安。”
这一窝妖怪都不怎么搭理他。
多年后胡祖六在牢房里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就像每个监号里都有阶级成分，牢头之下各有排名，人类社会的秩序即使在基层单位也是无限延续下去的。最新进来的犯人，如果没有背景来头一般就要排名在最末，所有人都能踩他一脚，直到他证明自己，或者来了新的犯人。
不幸的是，眼下胡祖六就处在这个最末微的位置，受到所有人的排挤。
幸运的是，他还小，不懂事，看不出眉眼高低，并没有太觉得。
比尔这只鸭，做人是高傲了点，但还算没忘记宿舍长的职责，带胡祖六去了□□。
彼时下午四点多，店里已经在做营业准备工作了。
比尔说：“你的工作等老板来了安排吧。”
然后就把胡祖六丢在大厅离开了。
胡祖六从进城来除了被蔡老板带到酒店看电视和在猫狗聚会的时候吃了顿好的，其他没去过什么高档的场所，更不知道□□，此刻只觉得金碧辉煌，很高档。
等了半天，没人搭理他，问扫地的大婶，可惜大婶是魔都人，特别高傲，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他。
他饥肠辘辘，看到一楼有卖东西的小店，跟之前七爷的店卖的东西差不多。他走进去想要买点饼干吃。一看到价格，吓一跳——比七爷店里的贵一倍！
服务员说：“买什么？”
胡祖六低眉顺眼地说：“我、我就看看。”
服务员嫌弃地说：“不买别看啊！”
胡祖六只好夹着尾巴溜出去。
突然，他闻到空中丝丝缕缕的香甜，顺着味儿，他除了大门，右拐，看到路口一个卖烤地瓜的摊子。
他咽咽口水，抵挡不住香味，提心吊胆问了价，好在卖地瓜的大爷说出的价格让他松口气。他盘算着自己好像还吃的起一个烤地瓜，如果不太大的话。
从大爷手里接过厚纸包着的烤地瓜，意外地烫手，胡祖六两手忙活着颠来颠去，又是吹又是呼的给地瓜降温，不等彻底凉下去就呼伦囤个地啃起来。
还烫嘴，但真是香甜啊，他蹲在ＫＴＶ外面的台阶旁，脸埋在纸包里，满心愉悦地享受一天来难得的美食。
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
一辆Jaguar开到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气派的人，身材魁梧中带着点臃肿，在胖与不太胖之间游走，梳着大背头，口鼻阔绰，眼睛不大，精光四射。
他锃亮的皮鞋在路过胡祖六身边时停下来。
“你！”他戴着小叶紫檀手串的手一指胡祖六。
胡祖六吃的嘶嘶哈哈的，听到声音抬头，嘴里还含着一块地瓜，吞的有点急，烫得他直抻脖子。
仰视对方顿觉身形更加魁伟。
一张百元大钞飘落在胡祖六面前，“兄弟，拿钱去买点好的开开荤。”
胡祖六有点意外，眼神更加迷惘，和脸上的地瓜渣一起看，简直像个傻子。
对方摇摇头，又说：“但是你别在我店门口吃，给你指个明路——对门那家会所，看见没？就那个，那风水更好，你去他家门口吃，生意更好。”
胡祖六说：“我……”
对方又丢下一百块，补充说：“干脆再去买个铺盖卷，你就在他家门口住下，那里窝风。”
胡祖六觉得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他站起来说：“我、我……我在这工作。”。
对方说：“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个要饭花子似的员工？！我看你是对门雇来搞我的——等等，你、你不会就是那个……那个狐狸精？！”
胡祖六啃了一口地瓜，说：“是天哥介绍我来的，我叫胡祖六。嗯，比尔给我起了个英文名，叫猪脸。”
壕哥脸色不好，没吱声。
胡祖六偷偷看了眼老板，决定讨好下，想起天朗对他的嘱咐，说：“老板你皮肤真好，白。”
壕哥哼了哼，说：“既然是朗警官介绍来的，就……先到我办公室谈吧。”
在壕哥那美式田园地中海豪华精装修的办公室里，胡祖六又祥林嫂似的复述一遍自己的简历。好在说的多了他比较流利了。
壕哥手里飞快地转动着小叶紫檀的手串，心里有点窝火。
理论上讲，狐狸精在娱乐业里是最上乘的员工人选，那些鸡鸭鹅、蛇鼠猫根本不是一个ｌｅｖｅｌ上的。店里之前也来过两只狐狸精，壕哥有幸见识过他们对客人的公关手段，可以说，他是服气的。那种风情那种做派，天赋异禀浑然天成，别个妖上多少进修班考多少证书都学不来。那两只狐狸精生意都好的不行，给壕哥赚了不少钱。但就是生意实在太好了，庙小菩萨，做不久就跳槽或者自己单干了。壕哥总想着再请几只来做镇店之宝，无奈人才稀缺名器难得。
壕哥一直留意本地的花边新闻，这次听说本地突然来了只了不得的狐，本为能迷住摩崖子的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正想着如何设法延揽这种人才，就接到天狼的电话，他半推半就故作姿态，实则内心狂喜。撂下电话壕哥以此为起点做了很多畅想，比如结束和对面会所的僵持局面，营业额跃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进一步拓展自己的商业版图……
没想到真是只乡下野狐狸。
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的，现在壕哥看着胡祖六，有点难受。
他揉着胸口，想起天朗的评价：狐狸崽子、缺心眼，时间长就知道了。
那狗东西撒谎。哪里用时间长，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了！
胡祖六说：“老板，你咋了？”
壕哥叹气：“心脏不太舒服。”
胡祖六说：“哦。那你要保重好身体啊。”
壕哥说：“……你就去保安队干吧。”
胡祖六高兴地鞠了个躬说：“谢谢老板，我一定好好干。”
胡祖六到保安室找保安队长报道。
保安队成员都是人，但队长是只大鹅，叫布拉德皮特。人形有几分好莱坞明星的样子，不过就是脖子稍微有点长，柳肩。
他倒是很欢迎有一位妖族同事。
“走，我带你熟悉熟悉环境。”保安队长戴上大盖帽说。
胡祖六也领到了一身气派的保安制服，他开心极了，紧紧裤腰带，摸摸帽子，还有白手套呢！
布拉德皮特背着手，迈着气派而稳妥的步伐，仿佛一只巡视自家院子的大鹅，忠诚而勇敢。事实也是如此。
胡祖六跟在他屁股后面，问这问那。
布拉德皮特说：“少问，多看。”
胡祖六就不敢吱声了。
走到酒吧，胡祖六看到一个熟人，比尔正在吧台后面擦杯子，那些杯子干净漂亮，显得比尔也很好看。
胡祖六干净跑过去说：“比哥，看！老板让我做保安！”
比尔瞥了他一眼，嗤一声：“谁是你逼哥？嘴巴放干净点。我叫比尔，叫全名。还有你们保安没事不要出现在酒吧，没你什么事。”
布拉德皮特把胡祖六叫过去，说：“你少臊眉耷眼的巴结。他现在拽的要上天，关键时刻不还得是靠咱们保安队维持场面。不过是个鸭头，还觉得高人一等了。你别跟那种人太近乎。”
胡祖六说：“可是我住宿舍，比尔哥是寝室长。”
又过了一会，布拉德皮特咳了咳，问胡祖六：“你说我跟那只鸭，谁帅？”
胡祖六说：“都挺好看。”
布拉德皮特说：“说实话！”
胡祖六说：“我、我娘说我眼神不好，分不出好不好看。”
布拉德皮特说：“你肯定是因为和他住一起，不敢得罪他——算了。要是拼颜值，肯定是没他什么事了。”他拨了拨自己略长的脖子。
保安队里分工不同。有人负责盯监控视频，有人负责看内场，有人负责外场巡视。胡祖六的第一个任务是看露天停车场。
冬天的夜里气温骤降到零下十几度，胡祖六披着一件绿色军大衣，戴着大耳包，跟前辈学习如何安排指挥车辆，很快就学会了门道。
他伸着袖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比划：“往这边、这边，倒倒倒，回舵，好！”
暂时没有车的时候，跟他同组的小伙儿冻得嘚瑟的，袖着手缩着脖子，两只脚互相踢着。
“真TM冷哈！”小伙吸溜下鼻子，军大衣被他穿出衣服可怜相，“你不冷啊？”
他看胡祖六很高兴地跑来跑去，好像真不冷。
胡祖六有点同情他，就把自己的大衣给队友了。
小伙儿十分惊诧。“你……你真不冷？！”他披着两层大衣说。
胡祖六想说没事我毛厚，但是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只说：“没事，我抗冻。”
小伙儿说：“你一定是南方人！贼抗冻！——哥们儿够意思，你冷了跟我说哈。衣服再给你。”
又来一辆车，下车的是两个女的，一个男的，都穿着貂皮大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胡祖六。
一个女的调戏胡祖六：“帅哥腰挺细啊。”
胡祖六有点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下腰带。
后半夜四点多，客人陆续散去，胡祖六第一夜的工作结束了。他怕记错路，特意等比尔出来，他跟着一起回宿舍。
路上比尔说：“大鹅是不是跟你说我坏话了？”
胡祖六说：“……我记不住了。”
比尔冷笑：“他是不是说自己长的比我帅，愤愤不平为什么不能到像我一样挣小费？”
胡祖六摇头说：“没有没有。”
比尔说：“他啊，总觉得如果脖子再短一点就是个大帅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他以前在农村的时候，人家路过的多看他一眼，他就跟人急，追的人家满村子跑。叨人一口又狠有准，疼得呀！就这性格还想做赚大钱？做梦。”
胡祖六说：“比尔哥，你让队长叨过？”
比尔急了：“我也叨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