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先回去,不管这些。”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通报自己的行程,我隐约觉察到几分不对劲,刚想出口质问,就被他的话堵了回来,“我们去吃饭,出去吃。”
我翘起双脚,干脆坐在会议桌上。
我确实是故意的,出于一种心里不平衡的释放,我当然要好好把温珩给我的气统统都撒出来。
我坚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我会处理。”
他对我的执拗与执着不甚在意,淡淡说了一句,语气清淡,目光里怀疑,“你打算怎么解决?”
还真是不留情面的戳穿。
提醒我的身份,提醒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什么才是合适的距离。
而不是,在这里,自己跟自己斗气,做些无谓的挣扎。
我一下没了底气。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只是让我有些意想不到。”
“意想不到?”
是啊,我自嘲地笑笑,谁能想到罗芮此刻的模样让人竟会让人于心不忍了?大约真是太可怜了。什么时候,我竟会落到这般田地,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发狠,温珩,你到底什么意思?
但那些事现在却真真切切地横在你面前,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你,它们的存在。存活在你的印象里。
“刚刚上来顺道买的,你不冷吗?”
我接过那杯热咖啡,捂在手中。
冷空气开始凝结,越来越深重的寒气,一阵阵地从脚底灌风进来。
透明玻璃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陷入暗沉。
整个空间闭合又沉闷。
没有开口打破这半晌的沉寂,而是一味地任由自己的情绪,点染狭小空间里的气氛,任凭自己放空。
陆西荣长手长脚,舒展四肢。
座椅上,西服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陆西荣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视线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却盯着他,他的神情有些飘忽,也有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我几乎可以确定,他在想他的未婚妻,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在这陌生得让人时常陷入某种意想不到的恐慌的城市,会有一丝难得的归属感吗?
我想起自己刚才的据理力争,真是失策,我现在的表现,实在让人大失所望,居然像个新人一样,开口质问,随心所欲地说出那些话,祸从口出的道理,如此浅显易懂,我却不能应付自如,在游刃有余,是因为天生愚钝,还是后天努力不足?我已经处在一个令人尴尬的时段,不够年轻,手段和功力尚浅,资历不足,修炼的道行还是不够。
将来还会有大批的后起之秀,真怕以后会没有立足之地呵。
我直起身子,脊背和脖颈已经有些酸痛。
隔着杯口上溢的水蒸气,水汽的氤氲之中,他的面目逐渐模糊,释去棱角,和水的柔和融和在一起。
看得越来越不真切,我闭上眼睛,眼球已经开始酸胀,不知道为何,鼻头泛酸,细微酸楚的情绪,并不算多大的情绪波动,对我的神智完全没有影响。
“罗芮,你想过离开这里吗?或者这样说,你想过放弃吗?”
我抿嘴一笑,反唇讥讽,“我怕什么?”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问,为什么我要上学?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而不是在任何一个地方?家里,街上,随便一个地方,只要不是这里。
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可是也并没有多少人因为这腔好奇心而持续多少时间,很快,他们就厌倦了,甚至开始质疑,否定,戏称自己少不更事,竟然会问这些毫无意义的愚蠢问题。
我会平凡一生,碌碌无为?活得窘迫,不尽人意?
总被人说成是盲目乐观,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平常心甚至悲观的心态。因为人生与现实的事实,不愿太早给我们清醒,让我们在浑浑噩噩之中,却忽然遭受到闷头一棒。
这究竟是不公平,还是扼杀,仅以虚假的爱护之名,披着被迫的外衣?
不舍得,即便是苦难。
我只有不断地提醒自己,该把自己放置在什么位置,才不会失了分寸。
给什么样的定义,我无法触摸到它的面貌。
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合时宜,并没有足以颠倒众生的美貌,所以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
我不愿意回去,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没有一点感情。
它只让我压迫感,就算我是不知足,不知好歹。
水杯里冒出的热气继续蒸发,发痒的鼻翼湿润的气息,顶楼的会议室一
向这么干冷,不常有人来,打扫得却丝毫不马虎,粉尘尤其刺激脆弱的呼吸道。
缓解了大脑的紧张与疲倦感,一扫而空,我的手脚开始回暖,血液循环得似乎格外通畅,细腻的热感,传遍全身上下。
他倒是细心,留意我在这上面冷,其实何止是冷,简直都要冻成冰块了,并非是我没有知觉,而是有更值得调侃的事情,自然忽略了,可是我这人呐,却连句道谢的话都没说。
很多时候觉得没必要的事,很可能因为这误会或者阴差阳错,彻底错失一些有过交集的人物,现在,他们似乎有了更充分的理由从我的生活抽身与脱离。
吃饭的空档,我放下筷子,支起下巴,目光紧紧盯着他的侧脸,留意他神情的变动,似乎一点裂隙都没有出现啊,他的定力真不是一般的好,说得浅显易懂一点,只怪他伪装得太好。
“你想不想知道,他最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
其实我没有必要告诉他,可是我现在,他不仅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而且,我有种强烈的意愿,带着某种期盼,我想知道他的反应。
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笑得清浅,“他凑到我跟前,特别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还是那么有野心。”
陆西荣继续吃他的菜,丝毫不受影响。
我重新拿起筷子,撇了撇嘴,真没意思,他倒安闲自在。
“这很正常,难道你想说这不是事实?”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没有吱声。
他当然觉得这没什么。
像他这样明目张胆,甚至带有指责意味的话语,已经不常听到了。
我有预感,以后我的日子,应该都不会太幸运了。真是有些不舍得。
这段时间当然有我忙的,而且,还忙得不轻。
一想到这个,我就恨得牙痒痒。
明明是用心做出的提案,却在不动声色之中被一次次地退回。
我对此却无计可施,这人,就不能好好看一看吗?
我敢打包票,他估计连第一页都没看完。
修改了几次,巴巴地给他送上去。
结果他眉眼淡扫,继续不动声色地退回来。
我忍住不发作,任由他不留情面地将我熬了整整半个月的心血,灰飞烟灭。在他冰冷的面孔和冷静的神色里,一切都变成云淡风轻,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我盯着他的脸,越发觉得蹊跷,似是在嘲弄讥讽,我的不自量力。难不成怪我看不清形势?
“怎么?这就是你的水平?还是说,陆西荣把我当成个傻子,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来搪塞我。”
“我不是什么没上手的新人。”
我告诉自己忍耐,不要发作,继续陪着笑脸,但那股子不服气还是让我将肚子里的话脱口而出。
“既然我现在能坐在您的对面,一定能做出令您满意的成果。”
“这么自信?”
我挑眉一笑,不可置否。
事后我把这些告诉宋绮,她表现得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反应太过激,刻意得反常。
我摸摸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让人不怀疑都难。
“怎么会这样?温珩这人,不像是会刁难人的角色,据圈内人的口传,他除了因为对工作细节追求完美而责罚下属外,是出了名的严苛,说话是有些刻薄不近人意,也就是这一点,没必要他和你一个只见过几面的。更何况,他对外人一向客气,你又不是直属他管辖的下属,甚至不是他公司的人,合作方的谈判人而已,他何必对你百般刁难?”
她的语气里已经带着怀疑和试探的意味,我抬手,懒得再和她多做周旋和猜忌。解释这种,只会越描越黑,本来就不是多周正的联系,我这种小人物,在人家的眼里,根本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你等等。”
我跟着他追出去,看着温珩的视线却开始迟疑不定,思忖着怎么开口才更合适。
似乎在等着我的下文,他很难没有发作,我知道他有其他事要忙,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做着无谓补救而身陷囹圄的可怜女人,垂死挣扎。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不是想给就能,你之前做了那么多次,既然你自己没把握住,让机会溜走了,难不成,你还期望有什么奇迹发生?抱歉,罗小姐,我不信上帝,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花在仁义善施上。”
很公平客观,连客套话都省去了。
“你相信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和不满,别告诉我,,也别解释,我不是白痴当然看得出来,这些我心知肚明,我也并不想知道缘由,重要的是,构成威胁与任何阻碍,只有不刻意,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扫清,一定会给你满意的答复,你应该清楚我的实力。交给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们坐在长桌的两头,一人一头。
不长不短的距离,却仿佛相隔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