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是不是特别后悔,现在不仅连饱饭都吃不上,甚至生命都出现了安危。”
我漫不经意地答道,“来都来了,还说这么多做什么。要是真死在这里,也是我的命。”
周彦霖的脸映照在月光下,不说一个字,显得坚韧而沉默。
他偏过头看向我,突然握住我的手。
“不是冷吗?这样能好一点。”
他的手心温暖而宽厚,掌心的纹路上覆着一层薄茧,确实暖和了不少。
我们就这样在车里呆了一晚上,到后半夜的时候,两个人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相互靠着,对付了一晚上。
第二天晨曦将现,我突然被周彦霖摇起来,他笑得很开心,我竟然还以为是我在做梦。
“日出,快起来。”
我耷拉着眼皮,只看到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是周彦霖。
他拉着我推开了车门,外面远比车里冷,一望无边的大漠中,一轮红日无声升起,这真是我迄今为止看过最震撼的画面,不止因为我们熬过了这个夜晚。
我果然命大。
羌独最终还是带着一行人找到了我们,她穿着当地常见的中筒靴,利落且率性,眉宇间有一股子女人没有的帅气。
“真能耐啊你们两个,要不是你们命大,人早没了。”
羌独一边开车,一边不忘数落我们两个人。
“车停一下。”周彦霖突然发声,我正奇怪,他想干什么?
周彦霖拉开车门,对着羌独说了一句,“你手受伤了,不好好包扎的话,可能有大问题。我来开车。”
羌独笑了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行吧,你来开。”
我感觉身边的座椅一陷,羌独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他小子眼力够好的啊。”
我的手指搭在前面的座椅上,同样笑了笑,“是挺好的。”
回到临时搭建的小食堂后,我和周彦霖简直就像两个饿死鬼,在饭桌上大吃特吃。大约见惯了我精致的模样,如此不修边幅且回归人类本性的姿态,让他一直发笑。也不知道是在笑我还是笑他自己?
一桌的医生护士看得目瞪口呆,老大哥赶紧说了个笑话,“看来以后啊,真不能自己随便跑到里面去,这就是教训,得亏你们俩命大。”
我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脸坦然。
我吃过饭,就在这附近转悠,看到一辆车的时候,还挺惊讶,不是别的,车这种东西在这里实在是少见,没想到探照灯突然亮起来,车灯照射过来,格外强烈的光线,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
从里面走出一个人,陌生男人,其貌不扬。
我感觉到那股不寻常的气息,“你什么意思啊?”
“爷爷我看上你了。”
我嗤笑一声,“看上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啊。”
“都到这份上了,你再犟,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我寻思着怎么脱身,没想到正好看到周彦霖出来打水。
有资源就得利用啊!
我抱起手臂,站到一边,冲着那个陌生人笑得很明媚,“哎,那个就是我老公,你帮帮我。”
“罗芮,你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啊,人家说看上我了。”
那男人也是个傻缺,一味地应和我,“就是就是,我看上她了。”
“罗芮,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耸耸肩,没劲,这人还真是百毒不侵,回头对那个男人笑着摆摆手,“行了,谢谢您的配合,回去洗洗睡吧,祝您好梦。”
周彦霖已经走远了,我赶紧跟上他。
“周彦霖,小爷我看上你了,今天从了小爷怎么样”
“正经点儿。”
我的手已经不动声色地伸进了他的衬衣内,憋着笑,“怎么个正经法儿啊?”
周彦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甩出去,“就这样,你给我适可而止。”
总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就不相信他有这个定力。
我和当地几个人聊天,走到一块空地前,看到附近一座高塔,似乎格外显眼,“哎,那是什么地方”
有人回答说,“胡杨林场。”
这又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进去”
“去找刚子的女人呐,她就住这里面。”
我披着一件外衫,向周围几个男人问起这个女人。
“嗨,那女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其中一个长满胡子的中年人吸了口烟,
我一猜就了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求而不得,心不甘情不愿,所以才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眯起眼角,原来是当地人。
我笑了笑,终于见到那个女人。
她男人已经死了,死于盗猎者的枪杀,现在由她守着这一片林子。青树。但青树更纯粹,这女人的眼神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蒙着一层浓雾,叫人看不清全貌。
浓眉大眼,生得身材匀称,又风情万种。肤色不算白,但浑身有一股野性的美感。
喜欢她的男人很多,她一个也看不上眼。她死去的男人是外乡的。以前两个人在外面打拼,那时候她才十六岁,两个人好上没多久,她男人就想回到她的家乡,之后成了管理林区的守林人,那几年偷猎的很猖狂,男人就被人打中了大腿,失血过多死了。
她男人死那天,她扛起了那杠□□,面色苍白,在灵位前犹如一个幽灵。
她叫羌独,不过不像是这里本地的人。
“你不是本地人?”
她将泡好的热茶递给我,眼睑低垂,浓密的睫毛和深邃的面孔让我有些困惑,看见我的表情似乎见怪不怪,语气清淡地说了句,“到手了?”
“还没有。”
“你是势在必得?”
我用手晃了晃吸管,若有所思地朝她看了一眼。有些话,不能透露太多,何况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你是新疆人?”
“嗯。”
怪不得,眼睛生得如此深邃。
“怎么有经验?”
羌独自顾自地喝了口酒,“你不也一样?”
这时屋外突然一阵吵闹声,势头越来越大,羌独似乎意识到什么,很快反应过来,然后推开门出去。
我跟出去一看,有人手臂上出了血。
我眉头紧锁,这情况还有几分棘手,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出好的对策。
羌独扔下手套,推开旁边看热闹的人,“我来。”
周彦霖趁乱拉开我。
“你最好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周彦霖吸了口烟,视线迷蒙地看向远方日出的地方,大漠的边际染上一层金边。
“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事实上我也清楚这女人的底细不明,且来路不简单。
但我有种直觉,我并不想听从他的建议。
我的视线落在羌独身上,她正手法娴熟地给那人包扎,恐怕连周彦霖都要自愧不如。
这人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跟包工头讨债时弄的,妈的,那包工头太不是个东西了。”
村里又不少人都到附近的镇上打工,但多半时候,都是做的无用功。
我抿紧嘴角,很不值得,但总是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
看得出来,这女人在村里人的心目中形象很高,但也让人又爱又恨,真是一个矛盾体。
晚上羌独留我吃饭,我也没再推脱。
饭桌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话家常。
“这些人的工钱打算怎么办”
“多半都讨不回来了。”羌独咳嗽了一声,叹了口气,“这种事,就是无风不起浪罢了。”
这女人抽烟的姿势,有种与生俱来的美感,描述不出来,又叫人捉摸不透。
“我很相信缘分这种东西。”我点燃烟,随口道,“但我更相信有一个词叫别有所图。”
我定定地看着她,放下筷子专心致志地抽烟,“说吧,你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想干什么?”
羌独手指间夹着烟,白色的烟雾从她的口鼻间逸出,她唇齿里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嗓子有几分哑。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没有丝毫扭捏之态。
“其实我认出你了,你不要误会。”羌独的视线突然回转到我身上,一向冷漠僵硬的脸上难得闪过一抹温柔的笑容,“我们不认识。”
“你就没想过出去?”
羌独笑笑,没回答我。
☆、【羌独】柒
羌独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都和盗猎贼有关系,她守着这片林子,一个人过。所以我们这次去,有羌独同行。
“完了,碰上那群小崽子了,不过来了也好,我这次可得好好伺候他们。”
我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也猜到了七八分,八成那几个小贼和当年她男人的事有关。
“羌独,你不要冲动。”
她回头朝我看了一眼,笑得魅惑众生,“酝酿了这么多年,我是冲动的人吗?”
羌独手里有枪,至少这里还有一个拿过手术刀的医生。
不算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