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1 / 1)
李子瑜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的反应。
“好吧我承认,我是冒名顶替的代考!我盗用别人的功名混进贡院的!”周寒一脸认命地说道:“明天我就去礼部自领四十廷杖去。”
李子瑜眯起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那代嫁的事,打算怎么跟你爹交待?”
我去!连这都知道!
周寒表情一僵,心里暗道:这老妖怪不是天天在庙里念经么?!怎么自己这点破事他全都门儿清啊?
“为什么不愿意啊?”
李子瑜也不恼,接着问道:“你倒说说看,公主哪里配不上你了?”
“没有没有。”
周寒忙摆摆手,为难道:“公主金枝玉叶,我哪里高攀得上嘛!我们家的底细您又不是不知道……”
李子瑜冷笑地打断他:“这个理由不好,换一个。”
周寒抓抓头发,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我……年纪还小嘛。”
这回李子瑜并没有直接反驳,视线缓缓漂向方才齐舒离开的方向,又看向他:“再想一个。”
啊!这个没剃头和尚真是神烦啊!天子的第一谋士、太子少师、黑衣宰相的名头当然不是虚的;周盟那一身本事、一脑袋坏招当然也全是他教的!
今天他主动找上门,肯定是有备而来。周寒虽然自认有点小聪明,但也没胆大到要跟他过招的程度。但是眼看着躲又躲不过……
周寒脑子飞快地转了转:以他跟老爹六年的同窗之谊,还不至于做出要谋害我的事来,性命自然是无忧;但是以他吃皇粮的立场,若是处心积虑地想促成那个蛇精病公主招驸马的事,这可是不太妙啊!
周寒吐了口气,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来:“我不喜欢比我大的女人。”
“少跟我放屁!”
李子瑜的耐心终于用完了,怒道:“明日皇上太和殿赐宴,我如果看不到你……”他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寒。
这摆明了就是□□裸的威胁嘛!他的潜台词完全是周大盟的升级加强版:小子,信不信老夫有一万种法子弄死你?
周寒咽了咽,仍然不死心地挣扎道:“夫子,您那高徒多合适啊!将近弱冠之年,文武双全,跟公主又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
李子瑜却没兴趣听他说完,冷着脸站起身,拂袖而去。
“再考虑一下嘛!”
周寒不死心地对着他背影:“亲生的徒弟啊!”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李子瑜跟周盟那固执又霸道的小暴脾气一模一样的,一旦决定要插手,就非要搅和到底不可。
——估计就是因为太过了解,他才挑了这个好捏的软柿子。
周寒咬牙切齿地想:组团欺负人是吧?哼,你等着……
第二天一早,周寒乖乖地换上李子瑜专门差人送来的朝服,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
齐舒表情复杂地看着马车缓缓消失在仍是一团漆黑的京城街道上。他这回进宫竟是谁也没带,还嘱咐她:如果我明日午时还没回来,就速回山东,带上家眷去南京,一刻也莫要耽搁!
他说这话时神情十分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当初那个被拐卖的代嫁公子早就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局面好像早就有点失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遇到土匪?周盟?
马车已经从视线中消失好久了,齐舒仍坐在门坎上,两手托着腮,愣愣地出神。
周家在京城的势力是她无法想象的。周玉那神奇而诡异的教育方式、周盟一贯剑走偏锋的处事方式,周寒那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总之周家所有的事情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在周宅住了这么些日子,好像也有些习以为常了。
还有那个胆小怕事、又好欺负的家伙,好像也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软弱。虽然上头有说一不二的老爹、霸道的兄长,然而也并没能阻止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嘛!
虽然说起来进京赶考这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他却明明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嘛!
一个人坐在周宅门前的石阶上胡思乱想一阵,却并没什么结果。齐舒仰起脸看看天,星辰仍旧清晰可辨,但东方已渐渐发白。
突然脑海中就冒出个想法来:若是他就这样一去不返,我又将如何呢?
这念头令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来月,却早已习惯了那个好吃懒做却才华横溢的家伙在眼前晃来晃去。装模作样也好,涎皮赖脸也罢,不知何时起,就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如今他突然地抽身而去,心里竟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啊,难不成真的喜欢上他么?
咳。
齐舒脸上微微一红,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在京城的晨晖中进了屋。
事情竟然真的就像周寒所说的。
皇帝赐宴,最迟天黑之前也都差不多散了,然而周寒竟是一夜未归。想起之前周寒嘱咐的事,却没有说原因,总不能把他一人丢在京城吧?心里到底是犹豫不定,第二天一早就打发穆辉去宫里打听消息,可是眼看都快到中午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齐舒站在大门口正朝路口一阵焦急地张望,没等来穆辉,却正看见一个不起眼的道士走到跟前。一身风尘仆仆的灰布道袍,看上去五十来岁的年纪,留着灰白的山羊胡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位姑娘,贫道看你印堂发黑,必是霉运当头,要不要算一卦寻个破解之法?”
齐舒这会儿哪有心思跟他缠,随手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塞给他,摆摆手叫他快走。
那道士却不紧不慢地伸出枯枝样的手,接过银子在掌心掂了掂,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当真不用帮你?”
齐舒这会儿等得心焦正没个主意,见他这么不识相便怒道:“人不见了!你有法子找回来嘛?!”
“这,可以有。”
听他这么一说,齐舒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他一番。
这老道外表看着十分寻常,那一脸得瑟又欠揍的表情却是似曾相识。要是手上再拿个“铁口直断”的小旗,活脱就是一大神棍啊!
想到“神棍”两个字,齐舒突然眼睛一转,试探道:“敢问道长怎么称呼?”
“崔裴。”
这两字一出口,齐舒不禁大惊:这不就是周寒口中的状元师父么!那个传说中仅次于周家老爹的老神棍?
“失敬!恕晚辈眼拙!”齐舒忙行了个礼,一迭声地赔礼。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在周宅住的这些日子里,“悲催道人”的故事却是早就灌了满耳。想着周寒那样的状元之材是出自他的门下,这当师父的必然是有些真本事。如今他来了,哪里还有摆不平的事!
想到这,齐舒笑吟吟地把他迎进屋里,又是让座又是奉茶,十分殷勤。
他倒也不客气,抬腿进了门。看宅子的仆人见了他也都上前行礼,口中“二当家”、“崔先生”地一阵混叫。
齐舒自幼跟着父亲经商,察言观色、巴结讨好的本事自然是轻车熟路:“老神仙,您教教我呗,如今这事要怎么办啊?”
崔裴眯着眼睛听她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却笑而不语。
这寒江盟的二当家脾气古怪,向来独来独往,辈份虽高却是处处找茬挑刺的一把好手,帮会里人人敬而远之。
如今齐舒张口闭口一通“老神仙”的混叫,他表面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十分受用:“丫头,那小子可嘱咐你什么话了么?”
齐舒点点头,把周寒交待的话说了,担心道:“这眼看就到午时了,再没消息我当真要自己回山东么?”
“小寒果然还是太嫩。”
他摇摇头,叹道:“李子瑜既然要出面促成公主的婚事,若他执意不肯,局面可能会对你不利。让你先逃走这招虽然不错,却并非上策。”
“啥?对我不利?”齐舒直听得云里雾里。
“公主若想招周寒做驸马,你岂不成了最大的障碍?”
崔裴耐心解释道:
“如今李子瑜既然敢把人扣在宫里,必是已经摸清了你家的底细。等过几日木已成舟、大婚顺利也就罢了;若是他整出什么难搞的幺蛾子,说不好就会拿你家来要挟他。”
“呃。”
齐舒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一大套话令她有些始料未及,——看来之前传出公主要招新科状元做驸马的事,果然是真的。招为驸马对他也许是件好事,但一想到那齐日天从此就跟她不再有半点瓜葛,心里却有些酸酸的。
齐舒拧着眉,迟疑道:“那,那怎么办啊……”
“莫急。尔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崔裴却淡淡一笑,得瑟的表情中添了一丝嘲讽:“李子瑜那老狐狸,遇上我算他倒霉!”
齐舒看着老神棍那升级版的作死表情,也不知道介入他们之间的争斗是不是明智。——不过,眼下似乎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来,咱们给那老妖精添点恶心。”
崔裴兴致勃勃地挽起袖子,朝她一挥手:“丫头,笔墨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