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三辆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走了两天才出了德州地界，眼见着就到河北了。
齐舒自那意外的亲密举动之后，就一直呆在后面的马车上，竟连面都不照了。
周寒自己一辆车，实在是闲得无聊，就跟车把式老头一阵胡侃。那老头原是齐家的老家丁，眼看着齐家少爷小姐长起来的。
人也随和，周寒就跟他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唠起家常。
从他口中得知，原来这齐家大小姐从小就是个厉害角色。
有一年齐家的商队从青岛进来一批海货，哪知走到半路，草坑里突然蹦出一群响马！押车伙计全吓得要散了逃命时，这齐舒拔出刀就跟土匪干起仗了！后来带着大伙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跑出那山洼洼，才平安脱险了。
那车把式讲得眉飞色舞，最后还啧啧称赞道：“我们家大小姐，当真是个女中豪杰啊！”
“切，一听那土匪就是业余的。”
周寒却撇着嘴不屑道：“专业山匪打猎的路数，通常是要先整个木头之类的玩意先把去路断了，等人停车下来查看时才好下手啊！哪能一上来就动家伙、还让你们这么容易就跑了！就你家大小姐那点三脚猫的本事，也就能吓唬吓唬这些业余土匪！这些玩票的小毛贼真是拉低了全体土匪的职业水准啊……”
正说着，只见前面小路突然一转，一截空心的枯木横在正当中，拦住了去路。官道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和青山，这拦路的东西显得十分突兀。
“呶，就像这样的，就做得很专业嘛！”周寒指着那木头说道。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卧槽！不是吧？！我就是随便打个比方啊哟喂！
周寒一脸衰相地看着草丛里突然冒出来的十几匹壮汉，有些无语地望向苍天：
传说中的乌鸦嘴就是我的隐藏技能吗？
老天爷，这光天化日之下你是要活活玩死我吗？！每次出门就必丢钱包！想自力更生找个活干吧，就碰到黑心东家找代嫁！代嫁就代嫁吧，又被小姑奶奶逼着当代考！
代考也行！谁让小爷本事大呢？尼马又冒出个劫道的是怎么回事？！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我就是想安静地离家出走、消消停停地游个山玩个水不行吗？
老天爷的答复明显是“不行”。
周寒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好歹也是大土匪窝里出身，从小跟着老哥混江湖，刀光剑影的事也没少见。
他见势不好，麻利地一翻身就骨碌到马车底下，透过车轱辘看着那一片混乱的厮杀，不禁叹道：往日都是我站欺负人这头儿的，今天却是被欺负这头的，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虽然齐大小姐也亲自参加了战斗，然而实力毕竟太过悬殊：齐家三辆马车，才七个家丁；山匪看着至少有十五六个，还拿着明晃晃的大砍刀。
齐舒果真是个有胆气的，抽出刀来就跟土匪死磕。打倒是也挺能打，但也终究是敌不过他们人多。周寒对她那“三脚猫”的评价确实有些有失公允……
眼看着家丁伤的伤，逃的逃，剩下胆小的也被土匪制住了；齐舒虽然仗着有点功夫，到底敌不过人多，不多时就也让人绑了手脚，跟家丁们捆在一处。
周寒蹲在车底下不敢出声。
齐舒瞧见他那缩头乌龟一样的德性，虽是满脸瞧不起，转念又想，反正这吃货也没什么用，这么藏着也罢。
“小娘们儿还挺横啊！”
为首的山匪见她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
那是个身高过丈的大汉，一脸连鬓络腮的胡子，皮肤黝黑，露着的半个膀子肌肉十分结实，上头几道宽窄不一的白印，像是旧年的刀疤。
他一脸凶相，挤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妹子，让哥疼疼你吧？”
说着蹲下身，眼看着就要上手的功夫，只听车底下周寒喊道：
“慢着！”
周寒慢慢地从车底下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土，壮着胆子说道：“劫财可以，别，别伤人！”
见车底下突然钻出个文绉绉的少年书生，生得白白净净，怯懦的样子猛一瞧跟个大姑娘似的。众匪先是一愣，接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周寒心里虽然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在道上混，总要讲点道义的！”
“道义？”
那匪首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笑道：“就你？瘦得跟小鸡仔儿似的，还跟我扯道义？……老四，跟他讲讲什么叫道义！”
说着，他身后一个精壮的光头答应一声，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地就用手中的狼牙棒朝周寒前胸上一磕。
看着没怎么使劲，只听周寒“哎呀”一声，捂着胸口就倒在地上了。
众匪又是一阵嘲笑。
这怂货虽然真是没什么用，但是主动站出来的这点勇气到底是让齐舒有几分感动。她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你，你没事吧？”
周寒捂着胸口，痛苦地拧着眉，摇摇头。
匪首瞟了他一眼，连绑都懒得绑，招呼着手下人赶着马车往山里去。不知是齐舒姿色着实平庸，还是被周寒这一闹给搅了兴致，也没再来打她的主意。
土匪们大概清点了下车上的财物，末了，那匪首才又来到他们面前，嘿嘿一笑说道：“几位，挪挪地儿，高升一步吧！”
周寒以为大概要被绑进山里去，便扶着齐舒等人站起来。谁知那匪首却把他们赶进一处林子，只见两个跟瘦猴似的小土匪正在挖坑。
周寒心下不由一沉。
这阵势，摆明了要杀人灭口啊！
怪不得他们劫道时连脸也不蒙，不是不怕报官，是因为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这地方是山东与河北交界，深山老林的，真要死在这，恐怕个把月都不见得会有人知道。
匪首把他们交给那俩小土匪，转身刚要走的功夫，周寒突然拦住他道：“山上的老虎遇上水里的龙王，虽然拜的不是一个菩萨，当家的若能行个方便，他日必有厚报！”
那匪首听到这话竟是一愣。
这是水匪遇上山匪时惯用的切口，没想到竟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
他不禁回过头认真地看了周寒一眼，问道：“不知是哪条河里的龙王啊？”
“江东寒字头，南京周家大宅。”
那匪首一惊，但很快露出一丝怀疑：“江面上混的，跑到山东地界做什么？红嘴白牙的，老子凭什么信你啊？”
本想拿玉佩给他看，突然想起来那玩意好像早就被抵了饭钱……衰啊！
生死关头，周寒到底是聪明，灵机一动说道：“周家大少爷现在济南府办事，你不信可以去扫听扫听！”
看眼前这少年的岁数和样貌，也保不齐是跟周家有关的人。那寒江盟是江东水匪，虽说井水不犯河水，但到底也是江东数一数二的大匪帮；要真是因此得罪了周家，只怕以后也是个大麻烦。
暗自思忖半天，那匪首终究用手一指周寒，对手下人说道：“把这人给我带回去。”
他身后的小土匪答应一声，刚想伸手拉他，却见周寒一把抓住齐舒道：
“这是我媳妇儿！”
齐舒大瞪着两眼看看他：“喂！”
周寒板着脸小声道：“别说话！”
匪首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蒙我？”
“拜过堂的！”周寒一脸认真道。
——好吧，这话倒是真的。
齐舒无力反驳，红着脸低下头。
“你别得寸进尺！”匪首冷冷道。
“她不走，我，我也不走!”周寒十分坚持。
匪首哼了一声，懒得跟他磨叽，最终不耐烦道：“得得得！一块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