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金三角这种地方(1 / 1)
泰国。一所寺庙内。
“你有信仰吗?”人活一世,漂浮的枯叶,无所皈依,心下流离。
池蕊双手合十,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目光虔诚。
沈敬煜伸手摸摸她的头,语气轻柔,“你很有灵性,通透性好。”
“施主天资聪颖。”
池蕊一笑置之,只当这老和尚说的是一句好听的玩笑话。
可不是吗?她一个无神论者,何必放在心上。
菩提树,裟逻,宗禅法师,这些已经不多见了。
但在这里的喇嘛,一条砖红色的旧□□,粗犷,不修边幅,但更直白而真实,透着一股赤诚的真。让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池蕊跪在土地上,赤足,埋首低问。
佛祖会饶恕吗?
洗净了浑身的罪孽。所有的前尘往事,尘埃落定,也不可能如烟尘般消散。
而是继续停留在半空中,折射太阳的光线,只会变得更强壮。
当这些已成为往事,池蕊迫切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方向,一个支持她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这里,是非常神圣而洁净的地方。
叩首在这片土地上,池蕊只觉得内心平静而安稳。
平缓却深沉的力量缓缓,只因为一直隐忍不发,所以几乎感知不到。在清晨挂在树梢上的叶子,白昼强烈的日光,从缝隙之间漏下来,丝丝缕缕,照亮佛光。中原以前受封建伦理教化思想影响严重,儒家为大宗,不自觉就发展,具有了本土特色。宗禅,更带有儒家的礼教。
而这里的寺庙,信仰更根深蒂固,也更虔诚,沐浴着清早的特有的静谧气息。
衣着朴素,来往朝拜的人风尘仆仆,让被世俗蒙蔽的浑浊双眼,呈现出了久违的澄澈和明净。
一砖一瓦甚至于破旧,难见精心,仿佛避开世外的净土,旷远而辽阔。在这里,自由和虔诚,并不冲突。
池蕊凝目注视,眯起眼角,抬手望向澄明蔚蓝的天空 ,能让人感知到明媚和安宁,积淀的深厚温暖,泛着久经风沙和尘埃的年代感。
她转头看向脚下,这些尘土,年代久远,厚积薄发,一点一点从地表开裂的细小缝隙里渗透出来,使身体里汇入一股股温暖的气流。
想起这些路人的不知底细,池蕊摆头笑了笑,又有什么关系,青天白日,更不会有人直接拿刀冲到她面前。
她又何必这样如同惊弓之鸟?
池蕊伫立远视,思虑着是否提早下山,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她拉紧背上的双肩包,别说,这包里的东西还挺重。
她生着一对漂亮的眼眸,眼角尤其喜欢不自觉地眯起,似乎时刻都在考量着什么,却让人捉摸不透,泛着一股子精明谨慎劲儿,继承了国人眼珠的深褐色,那双眼瞳纯净而清明。
比起之前的一缕浑浊,已经好上太多了。
沈敬煜一出来,转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切来得太突然,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红色长裙,乌发褐瞳,赤足,肤色雪白,安静而独立。
一个人浑然不觉,在这方小小的,仿佛与世隔绝,一切外在的飞扬尘土都和她没多大关系。
他听人说起过,瞳仁越黑越赤诚纯净,看来她所遭遇的,并不轻松。
沈敬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光照强烈,她透亮的面颊上,仿佛反光,额头上毛茸茸的鬓发细密而纯真,染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目光。
池蕊在清迈的第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凌晨,她慢慢睁开双眼。
潮湿的空气,缠绵沉重的呼吸,热带气候的山洞里,总是显得憋闷而烦躁。
暗暗的恐惧,无声无息地渲染,仿佛是无边无际的黑洞。
受伤流血不止的手臂,迟钝的疼痛,撕裂清洗伤口的灼热和生疼感,不安与安慰的亲吻,清冽却浑浊的气息。
在逼仄的空间里,传递着丝丝难耐的情意。
是的,在这个日光明媚的异国城市,池蕊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个。
这股莫名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她想要见他,非常想,就是现在。
池蕊停下脚步,神色慌张地掏出手机,指尖都有些颤抖。
她哆嗦着嘴唇,认命一般地转身看了看头顶的路灯。
真是该死的宿命感。
身处这样说繁华喧闹的街市,当然不会有那种生死不过命悬一线的紧迫威逼之感。
她在这里非常平静非常安全,不会有性命之忧。
很庆幸她退出来了,可是她和他之间,难道她不是更坏的那一个吗?
再不会有那种相依为命之感,那时候,生死与共,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会有那种命悬一线的危险。
她终于分不清楚,究竟是谁,将彼此带入了这黑暗无边的世界?
沈敬煜不在宾馆里,池蕊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街道上漫步。
坏事总成双。沈敬煜第二天带着池蕊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景区。而在这里,他们竟然迷路了因为这里根本就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放心,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金三角,呵,真是个好地方。
池蕊想不到,这么个大名鼎鼎的地方,除了游客游览的风景区,他们竟然被困在了这里。
说真的,其实谁都想不到,但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地就命丧黄泉。
池蕊一手撑着树枝,一边看向前面的沈敬煜,“这里可是个贩毒的好地方。”
“嗯,你不怕虫蛇之类的吧,这里的气候湿热,雨林又多,碰见这些东西都很正常,到时候我可不想听见某人的尖叫声。”
“我是女人,当然害怕这些,觉得恶心而已。”
池蕊漫不经心地回嘴,视线幽幽地盯着树枝上的某个生物炯炯的目光,觉得那双眼睛真是大,湿漉漉的眼眸,是只小猴子。
她身心愉悦地眯起眼睛笑了。
沈敬煜转过身,见她一副轻松的模样,皱眉咬唇,没说话。
“待会儿蚊子肯定有点儿多,你背包里应该带了驱蚊液吧”
“应该,你需不需要绳子”
池蕊看他走得有几分吃力,前面本来就没有路,她跟在他身后,全靠他一个人开路了。
“给我一把小刀。”
沈敬煜回头,接过池蕊递过来的短刀,迅速割断植物的茎叶,手法准确且迅猛。
沈敬煜很欣慰,他们之间配合得还算默契,这样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走到了一条视线稍微开阔点的路上,沈敬煜收好刀,随手抓了片树叶用来揩净指间粘稠的汁液。
“没想到你准备得还挺充足。”
池蕊盯着他的手,骨节修长白皙,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
她眯眼,这样一向不都是粗糙的汉子才会下意识的举动吗?
怎么他这样矜贵的人,做起来倒一点儿不显粗俗。
池蕊喟叹了一声,将背包放下,把短刀放置好,冲沈敬煜挑高眉毛。
“我也玩过生存大冒险类的游戏好吗,再不济,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这林子里太湿热,遮天蔽日的大树群,还有脚下生长茂盛的荒草,土壤里的营养物质太充足,生物的生长繁殖得都太快。
池蕊的背心已经浸湿,额头上更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唇齿间呼出的气息都让人燥热难忍。
这个时候要是能洗个凉水澡……不过她简直就是在做梦。
密林深处,谁知道潜伏着什么样的野兽,豺狼虎豹,毒蛇盘踞。
走不出这里,找不到人烟,他们都完蛋。
“池小姐,我们这可不是在度假。”
“我们当然不是在度假,我们在逃生呐。”
池蕊磨了磨牙齿,轻轻说出这几个字。
这个沈敬煜,何必多此一举来提醒她。
“我们今晚看来得在这里找个落脚的地方了。”
沈敬煜神色凝重,提醒池蕊事态的严重性。
“你是说,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池蕊的眼皮一跳,心口陡然一惊,要她和林子里这群不知底细的生物过一夜,大晚上的尤其吓人,她怕的是这种未知的恐惧,恐惧总悬在嗓子眼,劈头直面时,会噎住你的咽喉,逼迫你说不出一句话,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清醒地认识到,这种感觉又多糟糕。
“你很怕”
“放心,我一向运气不错,应该能给我找到什么洞穴之类的。”
沈敬煜伸出手拍了拍池蕊的肩膀,好心地宽慰她,一副长者前辈的做派。
池蕊收紧背包的肩带,笑容也轻松了几分。
“我也相信,我的运气不会比你差。”
两人继续赶路。
沈敬煜很绅士地继续在前面开路,泥地并不好走,踩在地上各种不知名的声响,多半生活是树枝折断的清脆声音,这块地方太过迂回崎岖。
池蕊默不作声跟在他背后,觉得无聊,她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恨不得戳出个洞来,这人的话还真是少,闷葫芦一个,怪不得手底下的人说他不苟言笑,虽然待人亲和重情义,但少有笑脸,她思虑了一番,这才决定主动跟这人聊天。
“你,怎么会成为警察?”
“你想说什么?”
池蕊失笑,这人,分明就跟个浑身带刺儿的刺猬似的。
谨慎机警,又极富观察力,思维缜密,脑子转得比一般人都快。
池蕊将手指放在唇边,若有似无地轻呵了一声。
“没什么,就是问一下。”
“我怎么觉得,你跟平常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池蕊低笑,变得更像原来那个我了,你当然不认识。
这世上,有种女人不能碰,跟她在一起绝对危险,活着就不知道了,死的时候会很惨,性命堪忧,下场凄凉。池蕊不知道自己算不上算这一种,但她也不是那么不知轻重没眼色,知道自个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自然不会随便祸害人家。
但她也忽视了,有种男人,也不能轻易染指,比如沈敬煜。
对不知底细的人,总是多一层神秘感,顾忌就会暂时被抛在另一边。
至于那些胆大妄为的举动,毕竟了解得不深,当然也出于一时的好奇心。
“那是因为,你脑子里的想法偏离了。”
池蕊的脸上挂着怪异的轻笑,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沈敬煜抿嘴没说话,他似乎忘记了,他从来就不了解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她身上的谜,只要不牵扯到他,他又何必在意多管一桩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