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风沙席卷过往(1 / 1)
池蕊这日来到江城警局。
有几个女警都跟她混熟了,转过头笑靥如花地和她打招呼,她一一笑着回应过去。
“那个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新来的法医,很帅气。”
池蕊一笑,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趣,她今天专程过来,是找沈敬煜有急事。
“我听说,你们所里新来了个法医?”
沈敬煜放下手中的事,知道池蕊今天过来的意思。
“对,是所长花大价钱聘请来的,不过也算是上面调下来的,人还不错,和所里的人都相处得很好,没什么架子。”
“上次答应你的事,我会想办法。”沈敬煜走过来拍了拍池蕊的肩膀,眼神里写满担忧的神色,“不过,你千万不要做出任何偏激的事情。”
从沈敬煜的口中,池蕊知道了江城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几天前登报,引起不小震动,母亲吸毒,逼迫女儿也重蹈覆辙。
“我以前看法制频道,也见过类似的事件,女儿吸毒,母亲为了了解女儿的感受,自己也尝试,她以为以自己的克制力与毅力怎么会抵不过区区毒品,结果,正是因为她的掉以轻心,仅此一次,就彻底步入深渊。最后家产被败光。最后和女儿一起,被拘留所,她何尝不痛苦,不怨恨自己一时愚蠢,酿成大错?”
家庭的因素,往往是最重要的,也是来源,给不法分子有多少可乘之机,这些社会的蛀虫,把这个社会搅得不安宁。
出去时,池蕊碰到了这位法医,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这个乔法医长得果然帅气,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白大褂,带着一副眼镜,显得格外斯文,气质简洁而温吞,嗓音低沉迷人,“你好,乔赫同。”
池蕊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池蕊。”
“以后一起工作,还要麻烦你多多关照。”
“不客气,徐法医。”
一旁的小姑娘招呼得热切。
池蕊倒是没怎么上心,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继续忙于自己手中的工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且沉默。
一看上去,就是那种非常聪明努力踏实的年轻人。
池蕊最近有种直觉,这个新来的法医,过分关注她了。
比如,现在,他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注视,如同芒刺在背,目光专注。
总之,搅得她心烦意乱,总之很不舒服。
自从乔赫同来之后,有什么东西正不动声色地浮出水面了。
池蕊的心越来越慌,她不知道,以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些东西,仿佛就快要超出她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外。
现在他们算得上是一起共事的同事,但池蕊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她也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只觉得这个人过分关注她。只要在江城警局,几乎走哪都能碰到他。
特别是某一次无意中看到她脖子上那串紫水晶之后,池蕊觉得他整个人愈发不对劲。
“乔法医,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新的发现。”
什么新发现?池蕊暗自好笑。
也就是从那时候,池蕊觉得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虽然他的确掩饰得很好,瞒过所有人,但,她那时候就有种直觉,没那么简单,只不过后来被一些事耽搁,事后她也忘了,自然没时间多想。
一切就这样保持着之前的相安无事,直到,池蕊再一次在无意识中重温那个纠缠她很久的梦境。
池蕊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绑,而面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但难掩清贵的气质。
“你想做什么?乔法医。”
那人慢慢摘下黑色口罩,轻笑了一声说,“原来你早就认出未了。”
乔赫同取下口罩,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小看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个人的怨气很重,让池蕊觉得,他想害她。
乔赫同看了她一眼,低笑了一声,“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池蕊的瞳孔开始收缩,仿佛看到什么难以叙述的画面。
女孩们姿态不雅,被人掰开白花花的大腿。场景惨不忍睹,各种下流的污言秽语,充斥着小小的屏幕。
她越看越恶心,眉心紧锁,目光里蒙上一层寒霜,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很简单,把他们都交给我。坏人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指间紧握,五指并拢,紧握成拳。那些录像很快被销毁。
他们口中的疯婆娘,找男人天天折磨他们。
那些女孩曾经受过的困难与羞辱,全部奉还,甚至过无不及,这女人折磨人的手段,是一等一的高,从精神上给你绝望,才会是致命的伤害,这始终是不变的真理。
那些男孩每次回到关押他们的监牢,都是遍体鳞伤,新伤添上旧伤。
或者切掉他们的命根,这种阴损的招数和手段,让看见的人丝毫不怀疑这女人绝对是个来自地底的恶魔。
最后,她还是将他们处死。
活生生地被剥皮,而且,非常完整。据说,这些都会被当作人体标本保存下来。
场面血腥,极致的狰狞与恐惧。
那些女孩难道就该死吗?被践踏,羞辱,被当成玩具,只为了满足他们欲望,泄欲的工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公道?算了吧。
舆论算个什么东西?法律条例又算个什么东西?不出十天半个月,谁还记得这些无辜的生命?她们是活生生的人。
如果非得要找出个价值的理由,那么他们同样找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们这样的社会渣滓,败类,有什么资格去污染干净的女孩子,她们洁身自好,被从小就被告知了自我保护的知识,难道就不敌那群渣滓恶心低下的欲望吗?
他们只会说他们未成年,受法律保护,确实,在法律这张疏而不漏的网下,竟然拿他们无可奈何,是该说国家的法律太多漏洞轻而易举地就被他们钻了空子,还是他们太无知嚣张?被保护得太好了,这样的安逸,似乎理所当然地就成了蛀虫。
做出这样猪狗不如,惨绝人寰,畜生都做不出的事。
就只凭着自己力量上的优势,就对那些女孩施以极刑,然后再将她们慢慢地处死,这个过程,他们的确是享受,而且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欲求,甚至可以说狭隘的虚荣心。
他们有什么资格,他们算什么东西?
似乎是逍遥法外,似乎是无所畏惧,似乎是谁也管不着,似乎是无拘无束为所欲为了。
反□□律管不着,反正父母不管,反正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以一个强者来审批,究竟有什么资格。
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恶人也看不下去。
池蕊的眼神里淬炼了冰寒的毒,既然这样,我就替天行道,替那些死去的无辜的年轻女孩子讨一个公道好了,他们还那么年轻,那么美好,将来还会有那么多种幸福的可能。而现在却被活生生地□□,羞辱,夭折在那群渣滓的手中。
那几个人被折磨的过程被完整地用DV摄下来,制成录像片。很快被发在网上。引起舆论一片。
警方很快加入调查,虽然手法残忍,但不少公众都支持,死有余辜,不这样,就记不住疼,这种事情就永远都不会杜绝,每一时刻,在旁人不知道的角落里,会发生这样肮脏绝望的事情。难道那些被害的女孩就是活该吗?
当年这件事引起的风浪极大,在市局有存档,后来移到省厅,关于镜头中的施虐者,也成为一个悬案。
“小弟弟,你怎么了?”
她的双手搭在他的头上,柔软的头发。
小少年有些畏缩,浑身都在发抖。
“你怕我?”
她蹲下来,一只手,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因为你没有惹怒我,给你糖吃。
乔赫同蹲在角落里,看着不远处的女人,他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本来那么可怕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又似乎和气得很。
他没多余的心思,他现在是一所名校的医科研究生,将来还会读博,他家里不缺钱,所以他不担心费用的问题。
临近毕业,也许是心情愁闷,一部分因为家里,总之那段时间是最难熬最艰难的日子。
在歌舞厅里,他受人唆使,喝了那杯掺有毒品的酒水。
很快,他就沦陷了。
然而,某种意识上,他又非常贪念这种感觉,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不可自拔。
那个朋友事后神神秘秘地告诉他,听说你最近的心神不好,这个办法挺好的,比烟好用。
他不知道面临此刻的遭遇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小弟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的”
乔赫同继续阖目继续休息,他对小孩,尤其是男孩一向没什么好感。他看着不远处的红衣女人,明明刚才还是地狱的恶魔,现在还装什么好人?
所以,他并没有多大关注,对那些不感兴趣。
乔赫同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会注意到他。
他只觉得她的目光过于锐利,仿佛淬炼多年的寒冰。
回忆结束后,池蕊的脸色已经出现了几分怪异。
为什么这些片段会出现在她的脑子里?难不成,她和这个红衣女人真有什么牵连?
池蕊想起一直以来的那个噩梦,每一次,都会在长长的走廊里看到那个红衣女人,和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些年来,这个噩梦一直纠缠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赫同笑得格外妖冶,看着不是一般瘆人,他一字一句,脱口而出,“我要你帮我,找到ZR组织的下落。”
池蕊瞪着眼,显然大吃一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最后和ZR组织接触过的人,就只有你了。”
乔赫同给自己戴上手套,眼神中有几分狠厉。
“我不相信这个组织已经覆灭,至少,还不至于全军覆没,根盘交错,错综复杂的关系,哪里是警察局能一锅端的,况且,还有那么多下落不明的,失踪的人,总还有漏网之鱼。”
池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在说什么?”
乔赫同盯着他,看她一脸坦荡,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不过这可就奇了怪了,平白无故,她怎么可能忘记过去的事情?她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池蕊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回应了一句,“我是真的不认识你,乔法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乔赫同对她的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
他原本也没打算继续为难她,有些东西达到目的就行了,否则也只会适得其反。
之后的某次任务,让这个乔法医的行踪愈发可疑。
经过那次搜寻,埋藏在土里的人体皮肤组织,虽然没经过化验,但初步推测已经超过五年以上。
沈敬煜觉察到两人之间的气场不对,但也不好插手多说什么。
“有什么新的发现?徐法医。”
池蕊边拍照边找了个更好的角度,继续拍了两张。
身后的乔赫同自顾自地说起来,“你来看,这些都是,证明是很多年前的,然后被混在土里,风吹日晒,竟然还没有完全腐烂,说明是经过化学处理过的,这样就能保持不腐。”
“这么费心思的,要么是人体标本,要么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乔赫同边说还边往池蕊看,那个眼神,分明是有什么东西欲言又止。
是探究还是试探,池蕊暂时想不明白,但她胃里的东西已经开始忍不住翻滚。
这场面,再加上身旁那人添油加醋的一番话,让她简直头昏得可以。
“反应这么大”
“池蕊,你的功力比起以前,差劲多了。”
乔赫同走到池蕊的身后,发出爽朗的笑声,眼神里的讥讽之色分明再明显不过。
他的来历到底是什么?真的像简历上所说得那样简单还有,三番两次地这样对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池蕊心里住着一只恶魔。
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了什么。
她经常游移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不定,尤其喜欢乘公交车,这样一直到终点站,她就下车,然后又从终点站坐回来,乐此不疲,困了,就在车上睡一会儿,总之,就这点儿好,不怕终点站会坐过站。
直到一个叫梁胥的男孩来到她的身边,每天给她送花。
她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姐姐,你真的一点记不清了吗?”
“我是你最亲爱的弟弟。”
池蕊裹着羊绒长披巾,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她双手握拳,交叠在桌子的边缘。整个人出神,静默不语,神情却十分认真。
梁胥走到她身边,蹲下,问了一句耳熟的话,“你记起什么了吗?”
这话,好像其他人也问过,对了,是之前的乔赫同,乔法医。
她似乎见到,一些瞬间在脑海中闪现过的画面。疯狂的女人,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的肢体,构成一幅诡异得令人恐惧的画面。
然而,也只是些片段,而到这里,就会戛然而止。
回到家后,池蕊开始魂不守舍,她还记得一些东西。她喝了杯水,缓缓闭上眼睛。
池蕊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回忆,明明是短暂的三五分钟,她却觉得漫长得仿佛过去了小半生的时间。
其实除了那几封匿名邮件。
而当时,她确实没有把这些联系到一起。一直以来都无所获。
原来啊原来,给她写这些东西的人是乔赫同,乔法医。怪不得他每次看向自己都是那样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可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她认识他。
在她现有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池蕊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和这个人有任何联系,除了现在是同事以外。但以这个人的表现,却分明就是一副老朋友的做派。
池蕊越想越觉得心悸,她放下手里的杂志,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在堆放杂物的盒子里翻出那几张写了英文字母的字,清一色的白纸,纸张大小不一致,但都是用黑色签字笔书写。还有几张,只写上了数字,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刚看到的时候,池蕊的内心只是一声轻笑,虽然她不清楚给她写这张字条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但这人,简直就是在卖弄自己的小聪明。
她根本就看不懂,所以,不管是巧合还是威胁,对她是否有任何不好的地方,池蕊都无所谓。反正,她孤身一人,真有人要伤害她,她也没有办法阻止。所以,反倒不如平常心,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之后,一年,两年。
她再一次在邮箱里收到一封实体信件,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当然,她有几分讶异,就是不知道这个坚持不懈的人,到底是谁。看样子,是真有人认识她,想联系上她,但又不想或者根本不能和她保持联络,因为存在某种特殊的原因。而在她的印象里,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不,这样说太绝对了。池蕊摇了摇头,在心里头否定了这个答案。没准儿她应该认识。这一切的未知,都说不准。
池蕊看着面前的乔赫同,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所以,你就是那个给我写信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
乔赫同明显有些惊讶,但池蕊不想和他玩文字游戏,这从她面孔上不耐烦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她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的牵扯和纠缠。
“少废话,乔法医,你写那些东西,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然后让我想起你吗?”
“你写的那些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乔赫同,照你的意思,我们真的认识?”
“池蕊,你不要多做挣扎了,有些事情,你忘记,不代表别人也忘得一干二净,你不记得,不代表它没发生。”
时间上不对。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两年前乔赫同就写了那些字条,包括之前的电子邮件,中间隔了三年五载的时间,她和乔赫同,最起码在五年之前就认识了?
池蕊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于,脑子里那根掌控疑虑和焦躁的情绪的神经,终于开始发出敏锐的危险讯息,她很后怕。
那么,真的还另有其人吗?如果是真的,那还会是谁呢?
池蕊真是恨透了这种感觉,猜疑、周旋、你进我退。
窗台前,池梓涵注视着静谧的夜空,唇角边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空淡笑意,她的神色格外空渺,在这漂浮的世间,沉浮不定,迟迟不曾安然落地。
她听见自己剥落松子壳的声音,有点沉闷,尤其在这下过雨的时辰,格外一阵胸闷气短的感觉,她嗓子有点哑,所以话才从嘴里吐出来,她才知道自己的嗓音有多难听,“她都知道了?”
“你告诉她的?”
她双手环臂,初秋时节已经开始有露水的寒气了,凉风习习,吹得人心口发冷。
“不,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意料之中。池梓涵没有再追根究底,毕竟,池蕊又不是个傻子,何况,现在这种境况不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想要的吗,她应该求之不得才对。
“好好照顾她。”
乔赫同嘴角微微上扬,这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想到这里,乔赫同忍不住朝前面那个窈窕消瘦的背影,纤瘦高挑的身形,身材不算丰满,但玲珑有致。尤其是脖子,细长白皙,形状美好,嘴唇略薄,唇红齿白,肤色白净剔透,干净清爽。
这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难怪,她们原来这么相像,原来是早有渊源。
乔赫同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池梓涵的情景,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他当时就觉得,这姑娘一定和她存在某种关联,她们眉眼之间的轮廓,包括外在的气质,甚至身形,都如此相像,除了脸部细致的轮廓,他几乎要将她认做另一个人。
原来早有牵连,他忍不住失笑,也不知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而且,她们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