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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星光下的红舞鞋,跳跃着轻快的舞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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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的一间舞蹈室内,单杠旁站立着一排亭亭玉立的姑娘,身材高挑纤瘦,穿着轻薄的舞裙,头发高高盘起。

在她们中间踱步的妇人,看上去严肃而认真,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脸孔,化了一点淡妆,眉眼间的从容淡定与优雅,在一颦一笑间,在她身上,岁月真正留下的痕迹很淡,被一种叫做气质和韵味的东西所替代。

这里的时间仿佛被拉得格外悠长和缓慢,在静静流泻的舞曲之间,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授课与训练。

池蕊上半身穿了一件棉质的浅粉色的tee,下半身套着灰色纱裙,有点蓬松。

这里平时训练时的服装很漂亮,那个舞蹈老师的眼光太挑剔,连衣服都要亲力亲为,也算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而且,那个老师只穿红舞鞋。

包括,舞蹈室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自备一双。

下午天色不太好,池蕊背着手提袋,盘算着晚餐在哪里解决。

这时她突然感觉手上一重,一股蛮力生生将她拽离了地面,她险些摔倒到地上,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那个男人抢走了她的手提袋,

喂,什么人啊?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在大街上抢东西啊?

而且,那个袋子里,除了几张一百的钞票,就只放了一双舞鞋。连别人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敢做这种事,知法犯法就算了,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样情况的,要说那个抢劫的还真是胆子大。

这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是个青年男子,他的步子跨得飞快,池蕊甚至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长相,背影修长挺拔,放在人堆里特显眼的那种。

她现在没多余的心思顾及他的是否拥有一张辨识度极高,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孔。

今天的遭遇还真是离奇,幸好她出门前,还没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只是今天没有鞋,还怎么继续上课?看来到时候又要提前买一双了。

她们那个舞蹈室里当然有不少的姑娘是真正舞蹈学院毕业的,只不过,她是一个半道出家的业余爱好者,但她肯吃苦,平时训练也用了十足的心思。

虽说只是个业余爱好,可她毕竟爱这东西,所以苦点儿也心甘情愿,怪只怪自己没那个命,从小就有机会接触到这一行,不然,她现在肯定会努力成为一名专业的舞蹈家。

只可惜,这份心思,放在如今是有心无力了。

池蕊好几次因为动作不到位而被批评矫正,那舞蹈老师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不悦很明显,眉心拧成个“川”字,看着她也只是摇了摇头。

池蕊知道那个老师很失望,虽然池蕊自己也讨厌谁对她这样,可是没办法,具体的原因她又不好解释。

池蕊心不在焉地重复了几遍刚才压腿的动作,伸开双臂,发现根本找不到状态,她心里头愈发焦虑。

这时候和她临近的一个姑娘扭过头主动和她搭话。

“你怎么了?最近不在状态啊。”

池蕊笑而不语,人家说得对,看来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要不然今天还是早点回去算了。

训练场里的芭蕾舞曲还在继续放着。

压腿,劈叉,下腰。

这些基本功底子做好,池蕊踮起双脚,原地训练着每天重复的节奏,一只手臂放在腰腹的位置上,另一只手臂,举过头顶,指尖笔直地形成弧度,认真而有劲,体态轻盈得如同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池蕊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哎哎哎,听说这姑娘来头不小啊。”

“听说是专业学校毕业的,奖杯拿了不少座呢,少年成名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你好,我叫池梓涵。”

池梓涵……

池蕊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这种莫名而来的熟悉感,让她感觉陌生又惶恐。

她想不通这个姑娘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还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弄得她有些尴尬,所以她赶快移开视线,再没有和那姑娘有任何对视的机会。

“抱歉。”

池蕊收拾好包,换好衣服,脚步轻快地走下楼。

这里位于市区比较繁华的地段,高楼林立,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她瑟缩着身子,出来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这样一来确实有点冷了,看来以后天气日渐转凉,不知不觉都入了秋,道路两旁落下的梧桐叶,无不渗透着晚秋的意味。凉薄,轻幸。

她心口慌慌直跳,更是觉得烦闷。

池蕊环紧手臂,背着单肩包沿着街道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小路上。

回想起刚才在舞蹈教室内的种种,她总觉得,这姑娘看她的神情格外不一般。

就仿佛是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这可就怪了,她可不记得,自己几时认识她。

池蕊只是业余的芭蕾舞者,所以,生活上的私事很容易影响到她坚持的态度。

因为已经和她将来的行程起了冲突,那件事情对她而言很重要,所以她必须要离开一段时间,至于她还会不会回来,可能性不大,毕竟,这里只不过算是她漫长人生路中一个暂时的落脚点,现在她因为某种机缘离开,日后也没什么回来的必要了。

她在这里没有亲朋好友,无牵无挂。

而邻市江城,则是她下一个落脚点。

至于她会不会找到她想要的信息,就要一切听天由命,看造化了。

不过后来舞蹈室里发生的一桩事倒让人意想不到。

那个少年成名的池梓涵,据说只来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要走,为此,训练老师极力挽留,可是,还是没能留住她。她就想一朵美丽的昙花,仅仅是那惊艳的一现,却让人心生向往。

临别前,池蕊绝对没有想到她会走到自己跟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约出去。这可真让人匪夷所思。

她只是想和池蕊聊聊天。

池蕊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很熟悉,给她说不出的感觉,可是她并不认识她。 没想到听到她的话,池梓涵只是笑,仿佛觉得她很天真,“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不知道,有些事看似复杂,实质上却很简单吗?”

一直到很久之后,两人再在异地重逢,池蕊指着池梓涵那张美丽的面庞,还是觉得岁月恍惚,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在当时看来无关紧要的女人,到后来,竟会如此与众不同。

那时候的吃池蕊短发已经留长,语气里也颇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所以,上一次你的身份是伪造的?你没跳过芭蕾?”

池梓涵眯起美眸,嘟嘴嗔怪道,“谁说的?我拿到的证书,都是货真价实的。而且,我从小练芭蕾。”

“你真好命,我羡慕你啊。”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练舞蹈,多苦啊,尤其是芭蕾。”

池蕊只是笑笑,“既然你喜欢它,这种苦的感觉,就能熬过去。对了,池梓涵,你现在怎么不跳了?”

“工作性质啊。”

人家专业的不跳了,她这个业余的,竟然费尽心思地上赶着凑热闹,这还真是有点儿可笑。

不过,人家的气质端正优雅,旁人无法比拟,这倒是真的。

之后两人因为工作性质有时候会碰到一起,算得上是半个同事,关系还算处得融洽。

而彼时,两人不过是同过一间舞蹈教室,外带有时候碰上一面会一笑而过算是打过招呼的浅显关系。

池蕊的职业是一名记者,她今年二十六岁,住所不定,漂泊,每到一个地方,工作干得卖力,但不长久。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都在想办法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当年无情地抛弃了她,而她现在,居然想找得到她,实在讽刺。

而她的养母,有一个比她小上十几岁的亲生女儿,养母三十好几才生的她的女儿,而她的丈夫,只是个糕点师傅,靠卖点儿小摊上的甜点吃食为生。

她们一家人生活在小小的县城里。

在池蕊的记忆里,她其实对自己的出身很无奈也很厌倦,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出身这种东西,谁也决定不了,你在厌恶,它还是跟随你,所以你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通过后天的挣扎,才可能摆脱。对,是可能,因为还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可能性,是完全起不到作用的。

关于自己的身世,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养母告诉她,人应该知恩图报。

她只是受不了养母那张嘴脸。

所以只要后来一有了可以摆脱那个家的可能,她,远离那里,人离乡贱的滋味,虽然也不太好受,总之她里里外外尝了个遍,但最起码,比在那个地方让人舒心。

起码,她不用再伪装自己,强迫自己面临养母那张生硬刻薄的面孔。其实也说不上刻薄吧,但人心隔着肚皮,那一点儿隔阂,除了一种叫做血缘关系的缺失,更少了一点发自内心的亲近感,这样强加给她的牵绊,让她心累不已。

所以池蕊和养母的关系,一直不甚亲近。

多数时候,她会寄钱回去。

她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好处,至少,她没什么责任需要承担,况且她是个责任心极度缺乏的人,软弱,无能,很多时候都不能替自己做决定。

和她存在关联的人物,少之又少,所以需要她赡养的人,除了那个抚养她长大的养母需要报道她恩情外,再没有人会成为她沉重的负担。

孤立独活,自力更生。这样的状态,不是不好。

这样一种总是感觉亏欠了人家什么东西的感觉,很不好受。所以池蕊早早地就搬了出去,在她有能力的时候,离他们远远的。

正是因为她明白,感激是一回事,生活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要她做到发自内心的喜爱和亲近,很难。她的心很硬,一般人难以撬动。

现在她生活在都市生活里,从一个小镇上出来,已经多年过去了。她没有结婚的打算,因为她知道,以自己残缺的人生,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她不愿意将自己的灾难转嫁在其他人的身上。

她换过不少工作,在多座城市里待过。

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夜晚的霓虹灯总是绚丽夺目,比星星都亮眼。不夜城很多,年轻人彻夜不眠,加班加点,工作忙到天昏地暗。

寸土寸金的地段上,也有不少开着林肯轿车的高端人士,西装革履,名贵的皮鞋上不染纤尘。

但是池蕊想得很清楚,看得也很明白,那是属于另一个群体的生活,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毫无瓜葛。

有些人挤破了脑袋,也没能闯出一片天地。

池蕊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怕麻烦又不够努力,除了踏实肯干这一点,浑身上下实在没什么凸显的优点,所以啊,她只要图个安稳太平日子足矣。

池蕊和养母已经多长时间没联系了,她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两看相厌的局面,让谁都不好做人。

自从上次养母气势汹汹地来她租来的公寓里,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在这两年里,池蕊的生活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早已不复当年之态,如今她的双手上,甚至于,已经沾满了鲜血。

“我还真是错看你了啊。”

养母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尾音上扬,怒气全写在眉眼之间,指控她的不知好歹,不懂感恩。

池蕊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心里头反复劝自己说,反正就快要离开了,她说再多的话也忍着点,以后眼不见心不烦,也不差这一点儿时间。可是最后一秒还是爆发了,她做不到对自己的脸面熟视无睹。

她一直靠自己的自尊心撑着,她不想到最后,还是弄丢了它。

池蕊只记得,那天到天黑,和养母最后不欢而散。

在那个咄咄逼人的女人面前,池蕊永远都是亏欠的那个。因为心存愧疚,所以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迁怒。

这样的日子,池蕊早就受够了。所以她必须走,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池蕊身上没剩多少钱,但她还是收拾打包了行李,带上护照,去了英国。

池蕊站在轮渡上,脚下虚浮,竟有种不真实的错觉,咸湿的腥味,淡淡地萦绕在她身边,漂泊在汪洋大海之上。从海面上传来阵阵鸣笛的声音。

她是逃命来的。

原来没多长时间,英国的天气,一如既往地多雨潮湿。

街道上整洁干净,尖塔式的建筑物散发着独特的韵味。和这个大西洋沿岸的国度给人的感觉一样,绅士,理性,颇有风度。

池蕊披着长头发,很长,疏于打理,显得有些乱糟糟。她穿着一件纯黑色的薄大衣,过小腿骨。面孔苍白得病态,显得矜持而沉默。

不过池蕊很清楚,这些都只是表象。她偏瘦,所以身形显得格外窈窕而高挑。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各条街道都留下一个飘忽而模糊的影子,这里不缺神秘的东方女人,面孔很具有辨识度,无论是轮廓线条,还是细致的五官,同样漂亮而出色。

手指同样纤细而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指腹柔软,略显苍凉。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且有节奏的响声,池蕊步子迈得不紧不慢,沿着这条路慢慢走,没有目的地。

街道边的商店外面的玻璃镜上显示出她路过的身形,阔衣领,大口袋,神色很迷茫,池蕊咧嘴笑了笑,不知道自己的这副表情从何而来。

走到一家店铺门口,看着橱窗上陈列出的做工精巧的商品。

池蕊双手插在兜前,指腹触到其中一副古典画质的面具,纹路细密而精致,她将手指轻轻地覆盖在上面,细细描画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这里和她之前在画报和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漂亮而舒适,拥有着浓重的文化底蕴。让人一来到这里就不想走了。

池蕊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坦然接受那一切,坦然接受来自他人异样的眼光。甚至于,加倍的报复。她要偿还的,数以日计。

来吧,她要来一次彻夜狂欢,这样,才不会枉费她纵情一场的潇洒。

池蕊知道自己之前的所做作为并非是任性妄为的结果。

她在伦敦只住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她坐在飞往回国的飞机上。飞机划过蓝天白云,隔着遮阳板,她看到触手可及的云朵,想到离开之前缠绵了小半个月的雨天,连天气不肯赏个脸给她,她没见过一次绚烂温暖的阳光。

池蕊开始想念,伦敦热闹却有序的街道,这里的一切都看上去那么美好,她确实不该染指,她不属于这里,或者,她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她之前以为,可以在这里开始全新的生活,全新的起步,但现在看来,是周公说梦了。

这样,她就要回来了。

他们,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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