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一百四十二 英招的逻辑(1 / 1)
听到微微的叹息,我有些心酸,金童所叹的是逝去的岁月,那一路叮叮当当的铃声尽头对他展颜的人,如碎去的枯叶,再不复还。
“他身份已定,不过是只失了神兽血统的小天兽,我便无需畏惧错斩凡人!”我打断金童的伤感,“今日会有一场大战,你带着杜己任一旁观望即可!”
金童了悟地点头,却仍旧说了一句:“斩神何须如此婉转!”
话音刚落,杜己任的手机响起来。
不过几句话,杜己任的手机丢落在地上,他面色苍白,似大喜又大悲,有大惊之色,却目光死寂。
“葛景天家的地板下被翻出七千万现金,更有无数古董物件……”杜己任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底层车库墙壁内镶嵌着难以计数的金块,纪委带人砸开时,现场的人都晃花了眼!”
我挑了挑眉,冲杜己任竖起大拇指,我竟没想到会是车库。
“葛景天完了!”杜己任喃喃自语。
“不止!”我接着他的话说,“是葛家完了!”
杜己任看着我。
“你以为我在法庭上交给法官的东西是杜撰的?哦,不,东西确是假的,但内容是实的,葛景天为尽早登临高位,集家族力量于一身,极欲铲除葛家家主。第一次肾脏移植手术,来去途中均遭遇严重堵车,那日交警值班记录,市区内各大交通要道遭遇多次车祸,轻者刮擦重者死亡,均导致车流停滞。手术途中,号称全国最先进手术室的无影灯突然熄灭了五分钟,在分分钟都与生命赛跑的手术台上,这样的事故足以致命,手术以失败告终。而这起事故关系到医院生死存亡,被院方悄无声息的掩盖起来。葛家家主在第二次术后身体好转,却莫名死在一次常规的医药更换上,整个医院都在努力证明黄教授更换有理科学无错,却没人想到这救命的药物根本没有进入病人体内,那一瓶瓶生理盐水葡萄糖注射液里面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剂药。而能引发大规模车祸,导致无影灯故障和秘密扣下药品的主使者,若说是当时尚未被扶上位的葛景天一人所为,有些言过其实了。”
杜己任发懵了:“还有谁参与?”
葛家上下百余人,欲求上位者不计其数,不过是位置高低不同罢了,葛家家主占位多年,不能面面俱到,他们多有怨言,葛景天一念动,自然魑魅魍魉都会聚集。
“葛家虽然势大,经此一役,也将血流成河。”金童道,“为求自保,葛家必定要求葛景天认下所有罪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能把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以葛家的能耐,休养生息个几十年,仍有翻盘机会。”
“葛景天如何愿意扛下所有?!”杜己任疑惑地问。
“他自然不肯,所以,我们必须让葛家放弃他!”我道,“省城距离京城不过两小时的航空路程,葛家老太太既然有心要去,这个点也应该到了。你的手机若没有摔坏,打个电话问问跟踪她的人吧。”
杜己任拨通电话,那边传来极其吵杂的声音,他皱着眉头听了半天,对我们说:“老太太在机场被京城葛家的人接走,之后的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京城葛家在政坛沉浮多年,警惕性很高,我们的人难以靠近。”
“无妨!”我对杜己任道。
话音未落,电话又响起,杜己任听完电话,很沉重地道:“葛景天跑了!”
“不意外!”我说,“若没有明天的选举在即,纪委不会冒险砸了他的家,既然是冒险,葛家耳目必然瞒不住。再等等,等整个葛家最后的态度。”
夜色来袭,寂寞冷清的深山无限昏沉中别有风味。三人对坐,烹茶者只顾烹茶,品茶者只顾品茶,沉思者只顾沉思。
禅房的门被推开,年轻的和尚第三次探头进来,见金童点头,端进来膳食,在金童面前摆了一碗稀饭,此外便再无它物。
我举箸将自己的那叠竹笋推到杜己任的碗碟边,一脸嫌恶,年轻的和尚有些尴尬,合十对我唱喏:“施主,我们深山寺特产春笋,但不知为何今年产量特别少,所以只能供应这么一些些。”
我对年轻的和尚笑笑:“小师傅别多想,是我对笋过敏。”
年轻的和尚不知所措的看着金童,金童点头让他出去,淡淡地对我说:“去年入冬前,深山竹林枯死了一大片,减产明显。众僧惊诧,盛夏已过,寒冬未来,这竹子死得不明不白。何况深山寺的竹笋素来有名,能求走一些的都是有名望的人,你倒是嫌弃地很!”
“佛渡有缘人,笋供无知者,合该是杜己任的缘分!”我哈哈一笑。
莫名被提到名字,杜己任的眉头跳了跳,对着竹笋若有所思。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花了这么多心思去监视葛景天,终于要发挥作用了,让你的人通知葛景天,告诉他我在深山寺。”我对杜己任说。
“你要表明了身份?”杜己任有些讶异。
“葛家已经放弃他了!”我叹道,微带嘲意地看着杜己任,“时至今日,葛景天大约还在寻找我身后的势力,不晓得政坛上哪一号人物成了他的假想敌,想通过困住我来打草惊蛇,不曾想歪打正着,把主谋给关起来了!”
杜己任有些无奈:“你若不是被他小瞧了,哪里是关到看守所那么简单。”
“老辣姜大失误,要怪只能怪他自身能力不够。”
金童摇头道:“是灵力灌注损耗了他的法力,否则英招虽不如斩神,但也不至于失误至此!”
“你莫忘记,他入人界时,我尚未成仙!”我用筷子敲着碗碟,听声音清脆响亮。
杜己任对着电话下命令,不过半小时,便不断有来电汇报葛景天行踪。他抓了外套出去接电话,室内只剩下我和金童。
“情劫这东西,其实也有漏洞,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我问他。
金童摇头,目光穿透窗棱,遥远悠长,随着他的视线,我看到深山里黑成一团的寂寞。
“夜色昏暗!”金童道,“斩神保重!”
杜己任接完无数汇报电话在门外对我说:“葛景天开着一辆吉普车已到半山腰!”
我抬脸看金童,笑容有些夸张:“不共戴天的仇人行踪已露,他却只能开车来,我甚是遗憾,今日斩神又无法大展身手了!”
“谨防有诈!”金童淡淡地道,话虽如此,语气却是轻松的。
我慢慢喝光那碗已凉透的稠粥,站起来往外走,杜己任让开了身子,又跑进来,拿了方才给我的外套,急急披在我身上。
我心中一暖,伸手去扣纽扣,摸到那仿钻梅花扣,才发觉,这羊呢外套竟是deciy去年冬季的爆款,以袖口和领子巨大狐狸毛为卖点,将女子的富贵和俏皮完美体现出来。
不得不心暖,杜己任竟是连我的衣着偏好也看在眼里!
我一步步走出深山寺,上了杜己任的车,我要将葛景天拦截在半山腰。日已西落,寒意尤甚的深山无人拜访,处处可做战场,但金童气势衰竭,刑天斧若出,他必受牵连,所以我要远离深山寺。
最后一个电话响起时,我与葛景天相距不过十公里。黑色牧马人吉普车的车灯在山路上蜿蜒照射,一个拐弯后,照见我站在山路最窄处,任尘土漫漫袭来。
杜己任被我安置在远处,这是一场非人界的较量,他虽知道的很多,但最好不要亲眼目睹超越人界认知的力量比较,于他,是一种保护。
吉普车出于本能,先是一个急刹车,车速迅速降下来。我迎着车灯绽开笑容,做了二十五的人,英招的思路有了人的固定模式,倒与我颇为相似。环境的力量如此强大,可以更改神仙的认知。
只不过一个瞬间,轰鸣的发动机声骤然响起,吉普车似发了疯般朝我碾压过来。
相聚两百米,相差两秒钟,我神闲气定,伸手抵住已然奔到身前的车辆,往上一举,车子随着我的动作升到了半空。
机关算尽太聪明,葛景天一味要低调,牧马人性能不过中下,能保他在政坛上不引人注目,却保不住关键时刻他的安全,我挥手,要将车子扔进山谷。
力量突然从手臂上流逝,我抬眼一看,金色的符咒正从车上上蔓延到手臂,所到之处,皮肤泛红,青烟冒起。我与驾驶座上的人四目对视,都看到了对方冷静且残酷的眼神。
符咒继续覆盖过来,如火如荼,脖颈处突然一凉,然后金色毫无预警的如轻烟散了。我冷笑一声,轻轻松松将车子扔下悬崖。
驾驶座的车窗开启,从里面跳出一个人来,一身黑色西服在暗夜里金色四射,斑白的发却比衣服更显眼。
我从山路上跃起,对着半空中的人猛踢一脚,那人被踢中心口,闷哼一声,也不硬抗,顺着我的力道往后退,把我的攻击力度削弱到最低,身后就是山壁,他的身子撞击着山石,许多小碎石落下,他贴着石壁滑到地面。
“你到底是谁,受何人指使要与我做对!”葛景天凌厉发问,神色比上次相见已失去了冷静。
他竟然还以为这是一场政治斗争。
“堂堂英招,竟是堕落到靠琉璃墨砚的符咒为依凭!”我从衣襟中掏出一块玉佩,冰色纯粹,琢为圆珠状。
“冰凝珠!”葛景天脱口而出,随后悲凉地道,“我竟是连天界的神都分辨不出来了!”
我在归还琉璃墨砚时,琢玉尊者顺手给的,他说可能会派上用场,果不其然啊!冰凝珠是琉璃石唯一的克星,当日琢玉尊者雕琢琉璃,靠得便是冰凝珠相克作用。我摇了摇冰凝珠,重又纳入衣裳内:“你派人彻查了我的住处,指示看守所民警检查了我的贴身衣物,可有所收获?”
“原来你早有预谋!”葛景天厉声道,“我自认与天界诸神无甚过节,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你与神无过节,那么与人呢?黄其敏可与你有过节,那位死去的女孩与你可有过节?我与你可有过节?”
“我入凡人躯壳,遵从生老病死,就是一个普通凡人,追求凡人都追求的功名利禄有错吗?”葛景天反问我。
“有错!”我打断他,“你为一己荣华忽视他人性命,你为一己功名强要他人前途,你为一己私利滥用国家武器,都是错!”
“好!很好!”葛景天大笑,“这说教大义凛然!那么请问,这人界谁不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从一个私生子爬到如今权利巅峰,没有付出哪来的收获!”
“纠正你两个错误的认知,第一,私生子是葛景天,不是你英招;第二,你从未付出,却收获了整个葛家对你的拥戴。”
“葛家对我的拥戴不过基于我能回报葛家更多!再则,若不是我替代了葛景天,他能有今日?葛家会把他当回事?”
“如此说来,葛景天应该是感谢你的?”
“我带给他新的人生,一个私生子,私生子,一步步踏上今日的辉煌,他若活着,也要对我感恩膜拜!”
“但是当日,葛景天把身躯给了你时,要你做到的是什么?”我一针见血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