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一百一十、盛美冉的疑惑（1 / 1）
沉睡不知归路。在三丰兄高亢的痛苦声中惊醒，我冲到他的房间门口，见房门洞开，赵小一和陈博陵挡着发疯似的盛美冉，一再向她解释。三丰兄的脸肿成猪头，红得跟烧过似的，朝外面忙不迭地跑了。
马萧也赶到了，他目送三丰远去，问我：“唉，你说三丰的脸是被打红的呢，羞红的呢，还是开心过头气血上涌导致。”
我一想，还真都有可能，忍不住笑了。
在我们集体力劝下，盛美冉终于平息了怒火，但哭得梨花带水。
“这要让我男朋友知道了，我可怎么解释啊……”盛美冉带着颤音哭诉。
“又没怎么着你，要不是你自己睡得太死，我们三丰也不愿意跟你一有主的妇女同床。”梁明明就是仗义，不过妇女一词惹得朱颜捂嘴偷笑。
“妇女”同志自己没怎么在意，还在矫情：“谁不知道他对我有想法，换成别人也就算了，我男朋友都会理解，只是他不行。”
“你又不傻，干嘛把这事告诉你男朋友！”梁明明在一旁嘀咕。
“我男朋友是和我一起来的，昨晚我一夜不归，他肯定会问我的，我怎么解释怎么解释。”说完又哭了，好像真被三丰欺负了。
我抬头看陈博陵，他耸肩，小声地说：“想多了，三丰兄醒来比她还晚，还是被她一巴掌拍醒的。”
我对盛美冉没有恶念，但也不存在好感，拍拍床铺，不耐烦地说：“行了，昨夜你未归，男朋友一定急得不得了，赶紧回去找他吧。”
陈博陵跟着劝：“是啊，是啊，美冉，你赶紧跟你男朋友联系，省得他着急。”
盛美冉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马上又骄傲起来，她指着自己腿上的伤惊叫：“我受伤了！”
“皮外伤，不影响走路。”梁明明顶了回去。
“可是会留疤，留疤就不漂亮了，天啊，你们谁帮我去买个疤痕灵，我给钱。”盛美冉尖声叫着。
“你可没钱，你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连衣裙了。”梁明明直言不讳地讽刺她。
盛美冉明显地松懈下来，好像一无所有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我与陈博陵对望了一眼。
“我的包丢了，没钱没手机，联系不上我男朋友。”话里都是伤心和委屈，泪花又泛滥了。
梁明明丢过来一个手机。
“我记不住他的号码啦！”盛美冉摇头。
“你想想看，不是六个8就是八个6，他们自己公司的号码还不放肆了选。”这次是朱颜说话，也显得不那么客气。
因着她对三丰的一巴掌，把鹤州人对盛美冉的态度都打生硬了。
“我真的记不住了啦，他有好几个号码的，我这脑子对数字不敏感，老窜一块去，没一次能记住。”盛美冉挣扎着。
“算了，那你接下来怎么想？”陈博陵毕竟要比其他人成熟些，看出了盛美冉似有所顾忌，也不想为难她。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带上我一起吧，回校我就还你们钱！”
陈博陵沉思了下：“不是钱的问题，我们的下一站要往南边去，你什么都没准备，跟不过去，这样吧，我把钱留给你，你先回家，想办法联系你家人。”
“嗯，就这么定了，你赶紧起来买车票去。”一锤定音的是梁明明，也不知道这妹妹对盛美冉哪来的仇恨，这么不待见她。
盛美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我送盛美冉去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车的车票，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室，盛美冉心事重重。
“陈自清对你做了什么？”没有铺垫，我开门见山地问。
“你认识我家自清？”盛美冉似被踩到尾巴的猫，炸开了全身的毛，音阶拉得极高，一双瞪圆的眼睛带着惊奇、不悦和防备，但她关注的重点似乎跟我的问话毫不相干。
“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中途抛下了你。”我对这样的眼光很熟悉，当你是个长相正点身材高挑又不巧品学兼优的女孩子时，所有有爱人的女孩都会对你流露出这样复杂的神情，你若是个聪明的女孩，当懂得去享受被嫉妒，为被防备而骄傲，因为这说明，你有这样的资本。
“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中途丢下了我。”盛美冉不依不饶。
我的脸沉下脸：“非得玩这种文字游戏？我们说的认识是同一个意思吗？你是巴不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跟陈自清有关系才能显示你的存在？请你记住，彼之蜜糖，我之□□。还有，三丰视你为珍宝，不代表我们都要容忍你。”
我对同学一贯疏远，便是鹤州城这伙人，也是在算羽离去后了悟人生的意义才开始用心融入，他们见惯了我有距离的客套，带着微笑的疏离，今日这么严肃，还真把鼻孔朝天胆大妄为的盛美冉给镇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不见了自清，心中挂念，所以，所以我以为你认识他……”盛美冉也觉得编不下去，干脆闭口。
“我只问你一句，陈自清是何时联系你，要你跟着我们的？”
“跟着你们？为什么要跟着你们？”盛美冉的样子不想作伪，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这一路在与我们同行。
“你们有过行程规划吗？”我问。
她啃着手指头想了想：“我都听自清的，他说一路南下，我便不多问，我对去哪儿都无所谓啦，只要在他身边就行了。我也很奇怪，怎么在半山遇到三丰。”
“半山？”我琢磨着这话的意思，“他们发现你的时候已是深夜，在山脚下，你受了伤被三丰抱着。”
“呃，那是因为我要下山，三丰他一直跟着我。”盛美冉语焉不详。
我盯着她的眼睛，让她无法回避。
“我只不过是和自清走散了，就想下山等他，谁知道三丰跟着那群老头老太一路跪拜上山，他见了我就一定要跟着我，你知道的，他对我，是吧，所以我不想让自清误会。”
我推算了时间，还是对不上，我和三丰分开大约在下午两点左右，依照三丰的速度，四点前如何磨叽也能到峰顶，而她说的是半山腰遇到三丰，那么最迟也才三点，那时三丰就跟着她下山，两人再怎么磨蹭也能在四点前到达。
“那段时间你们做了什么？”我问。
“你什么意思！”盛美冉拔高了声音，显得有点怒气，我知道她误会了，但也不想解释，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她在我的注视下渐渐泄气，沮丧地说，“我让他陪我去找自清，他答应了。”
“找到了么？”
盛美冉迟疑了下：“没有。”
我仔细地打量她的眼神，知道她有所隐瞒：“是什么时候的事？”
盛美冉用手捂住脸，声音里都是疲惫：“我们在各个寺庙里寻找，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心里明白，其实是找不到了。自清最近有些反常，经常是人刚离开电话就追到，问我在哪里做什么，好像他刚才不跟我在一起似的。一开始我也暗喜，觉得自己在他心中很重要，可是事情越来越诡异，我没法骗自己那是他对我的依恋。考试结束后，他突然要带我旅游，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我只来得及带了手机和钱包就被他匆匆忙忙拉出来了，但是这一路上，说是游玩，他心不在焉，经常莫名失踪，今天又是半路离开。”话匣子打开，心态就放开了，盛美冉越说越多，“后来，我和三丰在宝华殿后院找到了自清，他抱着一个穿淡蓝色长裙的女人，我看得很清楚，那女人长得很漂亮，漂亮地不像话，好像从画上走下来似的，当时我的心就碎了，自清这段时间的反常原来都是为了她，我本来想上去质问自清，但是那个女人发现了我，她嘲笑地看着我，我心头一怒，冲着那个女人甩了一巴掌，却被自清拦下，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完全是要杀了我的感觉，我一冲动，头脑发热，冲着山崖就跳了下去，三丰一把没拉着我，反而被我给带下去了。”
盛美冉在说这段时，身子在细细地颤抖。
“那一段下坠的过程很漫长，长到足够我去后悔，我仰望着追随我下坠的三丰，看到他脸上的恐惧，更加让我害怕。然后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我们掉下悬崖的速度似乎很慢，好像电视里演的那种慢镜头，缓缓的，软软的，无尽的白色烟雾聚集成团，托着我们温柔落地。我以为那是我临死前的幻觉，直到我醒来在客栈的床上，我可以肯定，那一刻，真的有云在包裹着我们，保护着我们，叶白，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说胡话，那个山崖很玄乎。”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表态。
“如果不是跟三丰躺在同一张床上，我都以为是自己做梦了，叶白，这是太诡异，你帮我问下三丰，他当时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否则我真的要去看精神科医生了。”盛美冉的眉心有深深的刻痕，她揉了揉额头，无限的困惑。
“你说陈自清跟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有私情，人就在积道寺中？”我看到盛美冉点头，对着她露出诡异的笑容，“如果你相信我，现在飞机直飞去他家，你会有重大发现。”
她一愣，想再问什么，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钱，重重地拍在她的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接下来的剧情会怎么转变？盛美冉发现自己为爱跳崖的不是同一个人，陈自清还好好地呆在家里既没有来省城找过她，也没有带她出游，她会大受刺激无法接受事实还是会无地自容，又甚或是老谋深算保全自身将此事化作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我把握不了，但盛美冉的内心戏绝对很精彩。
这算是她算计韦明媚从而祸及我的报应，也是为三丰兄的那一巴掌报仇了。
三丰兄坏了兴致，南下的旅程终止了，我们在积道寺山脚下的民宿盘桓了几日，打道回府。
回到学校，方知有大事发生。
黄教授十拿九稳的竞职演说折戟在葛病人突然转折的病情下，听师兄们说，黄教授在那一天查房时感觉葛病人康复良好，改换了一种药物，第二日便出现了急性排异反应。
医院紧急成立医疗事故调查小组，经过24小时不眠不休的调查验证，条条证据都力挺黄教授毫无过错，但于事无补，葛病人病情一路走低，出现高热、高血压、高浓度血肌酐，然后无尿中毒。
特需病房门口挤满了各种级别的局长厅长，他们面露悲戚，目光闪烁，彼此之间相互探听口风，压低了嗓音交谈似苍蝇在嗡嗡鸣响，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病危通知单的出现。
葛病人的希望已经不大，黄教授的前途一落千丈，伴随着他覆灭的还有名声和威望，就在我们买了回程票的那日，黄教授用一针□□让自己的心脏永远停止在收缩状态。
校园里一片悲伤，医院里弥漫着同病相怜的哀愁。我和几个师兄出席了黄教授的葬礼，第一次看到他白发的娘和年少的女儿，还有那个憔悴到不忍直视的妻子。她们在哀恸中目光呆滞，没有眼泪，亦没有言语。